第372章


    秦鳳儀此次陛見表現相當不錯, 主要是, 秦鳳儀把桂地打下來,便是再不開眼的禦史也不敢來撩撥他了。


    人就是這樣勢利的生物。


    你比他強個一星半點的時候, 多的是人恨不能把你拽地上去再踩上一萬隻腳, 當你站到山頂時, 山腳下的人也隻剩下仰望的份兒了。


    當然, 秦鳳儀還遠未到山頂,但顯然,他現在的份量亦不是尋常人可動搖的。


    秦鳳儀雖然平叛南夷也很有些得意啦,好在,這會兒不是剛打下桂的時候, 畢竟,征桂地是去歲的事了。如今不過舊事重提, 秦鳳儀早在南夷得意過了, 於是,便是朝中多有人奉承他戰功卓著,秦鳳儀麵兒上也並未有什麽得色。但,正是這樣穩重自持的表現落在滿朝的老狐狸眼裏, 更添了幾許分數。


    至中午, 景安帝大設宮宴。


    秦鳳儀雖則與大皇子依舊冷淡, 但他對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都不錯, 這幾個都是他老相識,何況愉王壽王都是宗室長輩,更與秦鳳儀無甚嫌隙, 而且,這次秦鳳儀迴來還是要住在愉王府的,壽王還把自己二兒子擱南夷去了呢。


    再者朝中諸臣,除了秦鳳儀不大熟不認識的,六部中,他獨與工部不睦,剩下幾部,除了吏部說不上話,可也並無私怨。於是,這一場宮宴頗是熱鬧和氣。尤其,宮宴過半,幾個小皇孫還過來了。景安帝見著孫子更是高興,招唿幾個孩子近前,其實,不用他招唿,大陽就帶著跑過去了,明明是個胖嘟嘟,圓滾滾,也不曉得如何那般靈活,跳上丹陛,繞過酒案,便紮景安帝懷裏了,大陽仰著一張圓潤潤的小胖臉,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奶聲奶氣又認真的道,“祖父,我可想可想你了!想你想的,都吃不下飯去!”


    景安帝哈哈大笑,抱了大陽在懷裏道,“祖父也想你啊。”又招唿永哥兒安哥兒兩個過來,問,“你們不是在慈恩宮用飯麽。”


    永哥兒道,“皇祖父,我們都吃好了。大陽弟弟說,他很久沒見皇祖父,很想您,我們就一起過來了。”


    大陽點頭,“我從去年一直想到今年!”


    景安帝令內侍再搬兩把高些的椅子來,給永哥兒安哥兒圍著禦案來坐,大陽便坐在了景安帝懷裏,時不時的跟祖父說悄悄話,把景安帝逗的哈哈大樂。底下諸臣,哪個不是千伶百俐一萬個心眼子的,此時不少人不禁暗道:都說鎮南王是個拗脾氣,殊不知人家隻是麵兒上拗,卻是有巧法。看小皇孫多受陛下喜愛啊,尤其,這位小皇孫可是生來就帶著太\\祖皇帝的青龍胎記的。如此,落在大陽與永哥兒身上的目光不禁多起來。


    秦鳳儀根本沒想這許多,他就是覺著,這京城風水不大好,原本兒子在南夷多好啊,跟自己多貼心啊,這一來京城,怎麽就跟這人好上了,哼!


    秦鳳儀心下頗是不滿,卻也無處發去。愉王還笑眯眯的同他說呢,“大陽這孩子,越發可人疼了。”


    要擱往時,有人這樣誇他兒子,秦鳳儀得樂不顛兒的,如今他正看肥兒子不順眼,便道,“哪裏招人疼啊,臭小子一個。”


    愉王不愛聽這話,道,“你啊,你就覺著自己是個好的。”


    “誒,我說愉爺爺,你可不能叛變啊。”秦鳳儀給老頭兒執壺倒滿了酒,“以往咱倆多好啊,你這也是說變心就變心啊。”


    愉王給他逗的一笑,“你這都當爹的了,怎麽還沒個穩重勁兒。”


    秦鳳儀眨巴下那雙大大的桃花眼,“人家現在都誇我有威儀哪。”


    愉王又是一樂。


    壽王過來湊趣,問秦鳳儀,“我家二郎沒給你添麻煩吧?”


    秦鳳儀壞笑,“我那兒正缺苦力呢,王叔你就把弟弟給我送去了。知道的說你是我叔,不知道的得以為你是我的及時雨哪。”


    壽王笑,“盡管使喚,他要哪裏做得不好,你該打打,該罵罵。”


    “那是,敢做不好,我不收拾他~”秦鳳儀一挑眉,哈哈一笑,與壽王道,“剛一開始,我分他一攤事,硬說我把他當騾子馬,我一看,這就是閑的啊,又給他加重一倍的活,啥話都沒了。”


    壽王聽的都直樂,事實上,他二兒子也沒少打發人給家送信說秦鳳儀簡直就是個扒皮,特會使喚人。壽王心說,個傻小子,使喚你是器重你。


    好在,秦鳳儀也挺喜歡調理這些個不聽話的小子們。原本,秦鳳儀對宗室都是要先煆煉一二,看一看人品再用的。如襄陽侯等,是跟著秦鳳儀巡視,過了遍篩子,秦鳳儀方斟酌著用。如壽王家二郎,這種後台不是一般硬的,秦鳳儀也不得不給壽王個麵子,人都過去了,他瞧著差不多,也就給個差使先用著。


    還成,壽王敢把人打發過去,起碼能提的起來。


    愉王在一畔心說,我當初還叮囑他送個穩重的去,這叫什麽倒黴孩子啊。這不是叫阿鳳去給他調理兒子了麽,愉王為此頗有些不滿哩。


    待宮宴之後,諸臣告退,大陽幾人也去玩兒了,景安帝難免單獨問一問秦鳳儀如今桂地之事的境況。秦鳳儀道,“基本上都穩定了,也有些許山蠻逃入了山中,我讓傅長史暫代桂地知府,後麵的安撫事宜怕要慢慢來了。”


    景安帝欣慰道,“幹的不錯。”


    秦鳳儀翻個白眼,“那是我的地盤兒,我能不盡心。”


    景安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秦鳳儀“切”一聲,放在膝上的左手無意識的敲擊兩下,道,“沒別個事,我就先迴了。”


    景安帝看向秦鳳儀,“我令人收拾好了昭華宮,不如就住宮中吧。”


    秦鳳儀起身道,“我迴了。”


    秦鳳儀依舊是帶著妻兒住在愉親王府,愉王與愉王妃迴來的更早些,愉王妃早命廚下備下了醒酒湯和熱水,預備著秦鳳儀他們迴來用。相對的,愉王則有些心不在焉,愉王妃難免問,“怎麽了?”


    愉王打了屋裏的侍女,輕聲同愉王妃道,“陛下令人收拾了昭華宮。”


    愉王妃挑眉,“這是想阿鳳他們住宮裏了吧?”心中不由失落,不過,愉王妃畢竟也是多年王妃,她定一定神道,“我雖盼著阿鳳他們住家來,可若是住宮裏,也沒什麽不好。”畢竟,秦鳳儀功高顯耀,便是愉王妃這樣的婦道人家,都隱隱覺著局勢有些不同了。而秦鳳儀與景安帝關係不好,更不是什麽秘密。至於秦鳳儀乃藩王,不好再立儲之事,根本沒在愉王妃的考慮範圍內。在愉王妃看來,皇位是皇家的,還不是皇帝說給誰就給誰。


    自感情而論,愉王妃自然是盼著秦鳳儀能更進一步的。


    愉王妃不由問丈夫,“這麽說,阿鳳他們就留宮裏了?”


    “他那個性子,也說不好。”愉王一歎,很是為秦鳳儀的性子發愁。


    很快,愉王不用愁了,因為,秦鳳儀帶著妻兒迴來了。愉王妃先叮囑丈夫一句,“你這臉上別帶出來。”


    “這我能不曉得。”愉王也樂見秦鳳儀與自己親近,他本身喜歡秦鳳儀,才願意為秦鳳儀操心。偏生秦鳳儀這脾性,可真不像老景家的人哪。


    秦鳳儀過來時,麵兒上並看不出什麽,略說幾句話,大陽與大美就叫愉王妃留身邊了,秦鳳儀李鏡迴房休息去。愉王妃聞得到秦鳳儀身上的酒氣,道,“我叫廚下備了醒酒湯,阿鳳你喝一碗,免得一會兒難受。”


    秦鳳儀應了,待迴屋吃過醒酒湯在床上歇著時,方與妻子說了今天景安帝說的話。秦鳳儀一向信服妻子的智慧,道,“你說,他是什麽意思呢?”


    秦鳳儀是今日宮宴的主角,酒吃的不少,頰上微紅,連眼角都透著一股灼人的胭脂水潤,李鏡輕聲道,“從公而論,你該說南夷是咱們的封地,而不該說這是咱們的地盤兒。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的話,原也沒錯。”


    “去歲大皇子還說讓咱們換封地呢,你說,陛下會不會也動了這個念頭?”秦鳳儀問。


    李鏡道,“如果陛下有此意,怎麽還會提讓咱們住在宮裏的話呢?”


    “我也覺著他不至如此昏頭。”秦鳳儀道,“就是叫人聽著不大舒坦,難不成南夷不咱們的地盤兒?他要早說這話,我就不去打桂地了。”


    李鏡一笑,摸摸他的頭臉,“這是怎麽了?這話叫陛下說不比別人說好嗎?為君有君道,為臣有臣道,你是要留心些,為人必要公私分明才好。”


    秦鳳儀抓住媳婦的手,道,“給我順順氣。”


    “怎麽,氣不順啊?”


    秦鳳儀哼唧兩聲,李鏡就坐在一畔給他撫胸順氣,一麵順一麵暗道,“該!真是頭倔驢啊!”要擱別人,不必陛下遞這梯子,自己主動搭個梯子都能下去,偏生自家這個,強的人沒法兒。陛下都主動讓留宿宮中了,天下能直接拒絕的,估計就這獨一份兒了!


    偏生李鏡在家雖則許多事都能說了算,但,獨這事,李鏡都不能提一句“你就應了陛下唄”,她要是這樣說,秦鳳儀的驢脾氣得全方麵的爆發。在這點上,李鏡都不能拗了秦鳳儀去,隻得慢慢順毛捋了。


    李鏡心下為秦鳳儀的倔驢脾氣發愁時,不少人為秦鳳儀沒住進昭華宮而慶幸,用大皇子的話說,“他倒還有些自知知明。”


    但,也有許多人為秦鳳儀的選擇而不解,因為,在諸多知內情的人看來,這實在是一次絕好機會,實不明白鎮南王為何依舊要住在宮外。


    倒是有幾個大佬想得多了,一下子把秦鳳儀想得高深莫測了,大佬們想的是,鎮南王殿下怕是自矜身份。果然,鎮南王殿下越發沉穩老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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