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秦鳳儀這都跟親戚朋友的說了要迴鄉的事了, 明明都商量好了, 然後,皇帝陛下突然說:沒商量好。唉喲, 秦鳳儀自認機伶, 這下子也不知要如何應對了。


    他那折子被皇帝陛下批閱後, 駱掌院打發人給他送家裏來, 讓他看著辦,再不去翰林院念書就記他曠課。


    秦鳳儀在家直轉圈兒,問媳婦,“這是怎麽迴事?這是怎麽迴事?”


    李鏡道,“你問我, 我哪裏知道?又不是我去麵聖的,你不是說都與陛下說好了嗎?”


    “是啊, 明明那天都說好的。”秦鳳儀道, “陛下留我吃飯,我覺著,反正是要走的,還吃啥飯啊, 我就迴來了。”


    李鏡氣的, “你怎麽沒說陛下要留你吃飯的事?”


    秦鳳儀委屈道, “有什麽好說的啊。我本來就舍不得陛下, 再留下吃飯,豈不是更舍不得了。”


    李鏡沒好氣道,“以後叫你說事, 你就原原本本的都講出來,再不許有一點兒瞞著,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秦鳳儀拉著媳婦,“快給我想個折,陛下是不是不想讓我走啊?”


    “你又不瞎,這是想讓你走的麽。”


    秦鳳儀道,“但各家都通知過了,這說走沒走,親戚朋友們倒是好說,我以後見了大皇子多尷尬啊。”


    “這有什麽尷尬的,禦史還見天的參人呢,難道他們參了人,就不與那被參的見麵了?”李鏡道,“陛下留你,要不,你再進宮同陛下說說話,要是成,咱們就繼續留下來做官,如何?”


    秦鳳儀問媳婦,“你是不是想跟我迴老家啊?”


    李鏡道,“迴不迴老家倒是無妨,可這麽迴去,看你這兩日跟生瘟的鵪鶉一般,這麽迴去也忒丟人了。”


    秦鳳儀反駁道,“就是沒精神,我也是鳳凰,哪裏是鵪鶉啊,竟然對鳳凰大神不敬。”


    秦鳳儀本是個直率的性子,可有時候,頗有些疑心病,秦鳳儀與媳婦商量道,“你這也別急著高興,你說,是不是陛下虛留我,做做樣子啥的?”


    李鏡真是無語了,道,“你一七品小官兒,陛下要是打發你,說打發也就打發了,還用得著虛留你?你以為你是一品大員啊?再說,倘陛下虛留你,不會批‘沒商量好’,會直接說‘卿才幹甚好,朕如何如何舍不得’的話。這樣家常的話,一看就是真心留你的。”


    秦鳳儀感慨一聲,“陛下如此待我,實不枉我與陛下這些年的情義啊。”


    秦鳳儀道,“你說,以後與大殿下見麵,會不會尷尬啊。”


    “咱家與他本就來往不多,見麵能有幾迴?再者,這迴陛下直接把文長史打發了,可見陛下處事公公正,並沒有偏頗大皇子。要是這樣你還要走,可就真的對不住陛下待你的情義了。”雖然李鏡認為,丈夫滿打滿算,入翰林也沒有一年的時間,而且,皇帝陛下與臣子間的“情義”,反正丈夫說有,那就是有了。


    李鏡勸了他一迴,秦鳳儀覺著,媳婦到底是婦道人家,他還去嶽家打聽了一迴,私下與嶽父商量這事,秦鳳儀道,“嶽父,你說,陛下會不會現在挺好,以後改主意給我穿小鞋啊。”


    景川侯這也是個沒“情義的”,女婿就這麽一問,第二天他就跟景安帝講了,景安帝著人給秦鳳儀送了雙“小鞋”來,召他進宮說話。


    秦鳳儀簡直是,他也不說別的了,先抱怨自己嶽父,“我私下問的,他轉頭就跟陛下說了,可真沒義氣,一點兒不知保密。”


    景安帝笑道,“你少說你嶽父,倒是看不出你心眼兒還挺多,想得還挺遠,還怕朕給你小鞋穿啊。”


    秦鳳儀正色道,“陛下別笑,我與陛下說吧,我重視咱倆的情義,可比陛下要重視一百倍的。你哪裏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呢,就知道笑話人。”


    “唉喲,你是怎麽想的啊?來來來,跟朕說說。”


    秦鳳儀道,“我何嚐不知道,隻要我厚著臉皮繼續做官,依陛下的心胸,斷不會攆我的。可我不想那樣,咱們以前雖不認識,可那日殿試一見,我就是想服侍陛下一輩子的。我心裏,很傾慕像陛下這樣的人。陛下在我心裏,既是帝王,也是長輩。我總想著,善始善終的一輩子,才不辜負了咱們彼此。你不曉得,這世間的情義,就因為重視,便患得患失。我很擔心,陛下討厭我。倘真有那一日,我還不如早些迴鄉,這樣,在陛下心裏,我還是您的小探花呢。”


    景安帝笑,“你現在也是朕的小探花。”


    秦鳳儀肉麻兮兮的同景安帝道,“咱們可是一百年都不許變的啊。”


    景安帝道,“反正朕不會變,鳳儀你會不會變就不曉得了?”


    “你放心好啦。你去打聽打聽,我跟誰好,認定了就是一輩子的。你看我待我媳婦,我在外頭都沒有多看過別個女子一眼。”秦鳳儀正色道,“我待陛下,亦是如此。”


    景安帝一笑,心下歡喜,“今天陪朕下盤棋吧。”


    秦鳳儀高高興興的應了,景安帝還留他一道用膳來著,待用過飯,景安帝讓秦鳳儀繼續跟著大皇子當差。秦鳳儀想了想,道,“還是算了。其實,該怎麽辦,大殿下心裏也有數。不是我推托賭氣,有陛下在,這差使再容易不過。隻是一樣,陛下已經打文長史打發了。大殿下畢竟是皇子之尊,我以前跟我爹學過做生意,有一迴,年下發喜麵,我爹原定的是夥計一人二十兩,結果,大掌櫃記錯了。他跟夥計們說的是一人三十兩。這出錯了,可怎麽著呢?我爹那年,就按大掌櫃定的三十兩,給夥計們發的喜麵兒。大掌櫃嚇慘了,覺著對不住我爹。我也覺著他記性不好,害我家損失了一大筆銀子。不過我爹跟我說,人都有犯錯的時候,大掌櫃平日裏很是用心,又不是故意的。我還問我爹,那把事情說明白不就行了。我爹說,他是大掌櫃,他說的話,底下各鋪子掌櫃們都要聽的。如今說他出了錯,以後他的威信必然要被人懷疑了。而且,不過是損失些銀子罷了。其實,那會兒我家也不過剛發家,並不似現在有錢。”


    秦鳳儀道,“如今這個,雖事不同,可道理相似。我是做臣子的,大殿下是做君上的。陛下已經打發了可惡的文小人,我這口氣也算出了。大殿下無非是受了小人的蒙騙,不然,我與他雖則不是很對脾氣,也到不了這一步。京城人心眼兒多,文長史一去,他們心裏就得多想,若我再迴去繼續當差,豈不是讓大殿下的處境更是不好了。倒不如我迴翰林院,如此,文小人已走,我也沒了差使,各打五十大板,大殿下威望無損。隻要把太後的千秋宴熱熱鬧鬧的辦下來,大殿下身邊有了心眼兒好的長史輔佐,再過些年,待我們都大些,興許再迴頭看今日的事都覺著好笑了呢。”


    景安帝感慨道,“真是不枉朕待你一場。”


    秦鳳儀笑,“陛下待臣很好,臣以後還要更好更好,然後,叫後世人都說,咱們倆,陛下是聖君,我是賢臣。後人提起咱們來,就羨慕的不得了。”


    景安帝給秦鳳儀逗樂,“成,叫他們羨慕的不得了。”


    如此,秦鳳儀重迴翰林院,隻是給鐵麵無私的駱掌院記了一日曠課,把秦鳳儀急的,跟駱掌院說了不少好話,駱掌院也沒給他改過來。


    秦鳳儀跟方悅抱怨,“你老丈人真是個活青天啊!”


    方悅笑,“過獎過獎,我嶽父說了,平生最看不起一遇難事就打退堂鼓之人。”


    秦鳳儀哼哼兩聲,不說話了。


    因是二人私下說話,方悅與秦鳳儀道,“你這可真是,考探花容易麽,說不幹就不幹,又不是什麽大事。”


    秦鳳儀同方悅道,“我曉得了,這幾天淨聽人念經了。”又說方閣老,“別看師傅這一把年紀,老頭兒罵起人來,真是中氣十足。”


    “那也是有人該罵。”


    “行啦行啦,你少含沙射影,對小師叔不敬啊。”秦鳳儀央求方悅道,“什麽時候你跟駱先生好生說一說,咱們這樣的關係,他這麽鐵麵無私的,可不對啊。”


    方悅道,“你就歇了這求情的心吧,我嶽父的脾氣,難道你不知道?”


    秦鳳儀鬱悶的,嘀咕道,“也不知咱們怎麽這樣命歹,淨遇上這些不肯走後門兒的長輩。要擱別人家,誰不偏著自己人啊。”嘀咕一迴,他也沒法子,隻得繼續努力念書去了。


    倒是嶽家有一喜事,二小舅子秀才得中,雖然名次不是很好,但秀才都是一個榜,如今李欽升格為正經秀才公,自此也是有功名的人了。


    秦鳳儀難免過去賀了二小舅子一迴,李欽人逢喜事精神爽,隻是,家裏一個十九歲中傳臚的大哥,一個二十中探花的姐夫,他這歡喜裏也很有幾分謙遜,道,“跟大哥和姐夫比,我還應當努力。”


    秦鳳儀道,“隻要專心念書,舉人也是小菜一碟。”


    李欽覺著,自己大姐夫這口氣也沒誰了。


    秦鳳儀送他一方好硯,郎舅二人說起話來,都很高興。倒是李鏡這裏,景川侯夫人尋個空叫了李鏡屋裏說私房話,與他打聽秦鳳儀與大皇子的事來。李鏡道,“不過是小人挑唆罷了。”


    景川侯夫人道,“我進宮時見了皇後娘娘,娘娘說,那不成器的長史已是打發了。咱們畢竟是一家人,可莫要遠了去才好。”


    李鏡一笑,“太太說的是,我也是這樣跟相公說的呢。”


    景川侯夫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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