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景川侯這種原本打過仗的人, 那以前是牛鬼蛇神都不信的。但現在, 景川侯委實有一種冥冥之中的因果輪迴之感,當初他非定下四年之約, 把秦鳳儀難得要生要死的苦讀四年, 行了, 現在報應到了!早知今日, 景川侯根本不會叫這小子念書考功名,考啥功名啊,就是這小子要考功名,景川侯都得攔著。這小子哪裏是來做官的啊,這是來算命長還是命不長的!這好不好兒的, 景川侯都得擔心閨女什麽時候叫這小子給連累了。


    景川侯就是自己親兒子也沒操過這樣的心啊。


    結果,你提心吊膽的替他操心, 這小子還跟沒事人一樣。他, 他,他竟然用那雙臭手丈量老丈人的寶貝,然後,景川侯一巴掌把秦鳳儀的手打了迴去, 秦鳳儀笑, “我目測嶽父大人你的李小弟應該稍遜陛下的龍小弟一丁點, 跟我家秦小弟長短差不離。不過, 嶽父你家李小弟比我家秦小弟要粗一些啊!”


    秦鳳儀還問,“這有什麽竅門不?”


    景川侯問,“你也是一甲探花?知道丟人不?”


    “這有什麽丟人的。”秦鳳儀一點兒不覺著丟人, 他想著,趕明兒問一問陛下,能不能再讓他秦小弟長大些才好。雖然現在他秦小弟也是人中龍鳳啦,但如果能再出眾一些,秦鳳儀也是不嫌滴。


    待泡過溫湯,秦鳳儀換了身嶽父的常服,就骨酥筋軟的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秦鳳儀還問嶽父,他穿大皇子那衣裳可怎麽辦?他都穿過了,再還迴去似也不好。景川侯道,“大皇子堂堂皇子之尊,也不會介意這個。若是大皇子不提,你也就不必提了。倘他提及,你就順勢道聲謝。”


    秦鳳儀應了。


    大皇子哪裏會不提,大皇子又不傻。


    大皇子還與妻子說呢,“你與阿鏡妹妹也是自小的姐妹,如今雖是各自嫁人,也該多來往才是。”


    小郡主這幾年皇子妃做的不甚得意,倒不是大皇子待她不好,主要是,她嫁入皇家三年,都無身孕。不要說大皇子,她比誰都急。如今眼瞅著側室要進門,家裏親娘來了多少迴勸她寬心。小郡主也不是沒有政治智慧的人,小郡主笑道,“我曉得,隻是咱們在行宮,阿鏡姐姐在京城,哪天便宜了,我請阿鏡姐姐過來說話。我們姐妹也有些日子沒見了。”


    大皇子笑道,“親戚間,原應該多走動。”想著這秦探花委實不是尋常得他爹的眼緣,一天之內,非但賜了午膳,還跟著賜浴溫湯,就是現在的內閣重臣,有幾個被他爹留下賜溫湯的呢。


    大皇子一向矜貴,可也想著,得跟這位秦探花走動一二了。尤其,聽說這幾天他爹心情不大好。哎,說到立儲的事,大皇子也心煩,立儲這事,當真是與他無幹。可有人提了,他心裏也有些高興,隻是,他爹似是不大樂,而且,對此冷置,大皇子心裏就有些擔憂。


    秦鳳儀卻是眼下帝心寵臣,大皇子認為,交好秦鳳儀對他百利無一害哪。


    說來,大皇子想交往個人,於他的本事,並非難事。


    眼下就有好機會,十月是平皇後的千秋,景安帝與平皇後是結發夫妻,情分自然非比尋常。景安帝自己今年的萬壽過得熱鬧,雖則平皇後尚未到四十整壽,景安帝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妻子。故而,將這差使交與長子籌辦。


    景安帝的話,“大郎也大了,該學著當差啦。你母親的千秋宴就交與你,若這宴辦得好,朕必有重賞。”


    親娘的壽宴,大皇子焉有不盡心的。


    千秋宴這樣的事,自然不能在行宮操辦,也操持不開啊。故而,大皇子就迴了京城。這一迴去,就有了與秦鳳儀見麵的機會。


    大皇子道,“近來給些個無知人鬧的,父皇心情不大好。秦探花你素能解憂,見著父皇,多勸解著些。父皇高興,就是我們做子女的福氣了。”


    秦鳳儀看大皇子很孝順的樣子,就替陛下高興,秦鳳儀道,“陛下知道殿下如此孝順,心裏定是熨帖極了。”


    大皇子笑道,“為人子女,都是應當的。”


    秦鳳儀想了想,不知當不當講。大皇子何等眼力,連忙道,“咱們不是外人,有話,秦探花講便是。”


    秦鳳儀這人吧,年輕,心熱。他與大皇子沒什麽交情,而且,對於大皇子娶的小郡主,秦鳳儀也說不上喜歡。秦鳳儀主要是為了陛下,他覺著,陛下待他好,而今,陛下為立儲之事煩惱。秦鳳儀主要是為了陛下,他左右看一眼,大皇子打發了近侍,秦鳳儀就說了,“那天,我過去陪陛下說話。陛下正因立儲之事生氣,我勸陛下說,立就立唄,反正立就是立殿下。”


    大皇子臉刷的就白了,道,“秦探花,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這,這——”他與秦探花可沒仇啊!


    “殿下急什麽。”秦鳳儀正色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立儲是大事,我雖不大懂,可殿下既是嫡子也是長子,您於朝中並無過失,就是在我們民間,隻要長子不是廢物,都是把家業傳給長子的。我說這話,憑的是自己的良心。”


    大皇子歎道,“這是父皇才能決定的事,況,幾位弟弟,較我也並不遜色。”


    “這會兒能看出什麽來呀,反正我覺著,您隻要沒有過失,就當是您。”秦鳳儀道,“我想說的,並不是這事。”


    “那秦探花你繼續說。”原來您還沒說到要點上哪。


    秦鳳儀道,“我想說的是,殿下,陛下見識比臣要高妙百倍,臣都明白的事,陛下怎麽會不明白呢。陛下因儲位而惱,並非是惱殿下。殿下您見陛下生氣,他並不是生您的氣。”


    大皇子有些不明白了。秦鳳儀看他那迷惑的樣,心說,瞧著長的跟陛下挺像,可這智慧就差陛下遠矣。秦鳳儀認真道,“殿下,朝中的事太複雜,我不大明白。我與殿下說一說我家裏的事吧,以前,我爹是經商的。我家就我一個兒子,待我大些,我就想跟我爹學著做生意,好繼承家業,也為他老人家分憂。而我家鋪子裏的掌櫃,就有兩種,一種是見了我就拍馬屁,我放個屁,他們都說香的。一種是見了我必要與我說近來生意如何如何,我有什麽不懂,他們立刻跟我細說這其中門道的。”


    “殿下,這江山,一樣是基業。圍在殿下身邊的人,肯定比我家這兩種掌櫃要更多。您說,這兩種掌櫃,哪個更可信呢?”


    “自然是第二種。”


    秦鳳儀認真道,“誰都不如我爹可信。”


    秦鳳儀這人吧,有一種難得的通透。


    大皇子是真的信了,他爹寵愛秦探花,不僅是因為秦探花長得好,會諂媚。秦探花這人,非但會說話,而且,比起那些雲山霧罩的老臣,秦探花能將話說透。


    與大皇子說的這話,秦鳳儀隻與自己媳婦說了。


    李鏡道,“你比我看得明白。”


    “你一婦道人家,當然沒有你男人能幹啦。”秦鳳儀這麽說唄,心下還是很得意的。


    李鏡笑道,“你莫得意,我告訴你,皇家的事,還是少攙和。你如今不過剛入官場,多一兩句嘴無妨,倘你總攙和他們這事,以後怕是難脫身的。”


    “我哪裏是攙和他們的事,我是為著陛下。”秦鳳儀道,“我還從沒見陛下發那麽大的火呢,折子都扔門外頭去了。大皇子這是來找我拉關係了,我能看不出來?他是守著金山來要飯,陛下那是親爹,陛下待我一個外臣都這樣好,何況是自己親兒子。天下做父親的,哪裏會待兒子不好呢?大皇子這人,咱們私下說啊,也就是相貌長得像陛下,腦子跟陛下比差遠了。有來拉攏我的時間,多往陛下跟前服侍一二,兒子哄爹,那還不好哄。什麽儲位不儲位的,陛下一高興,皇位也舍得。”


    秦鳳儀覺著,大皇子不是個聰明人。


    李鏡卻並不這樣看,李鏡道,“文武百官,宗室皇子,後宮妃嬪,哪個不想討陛下歡心?你以為,陛下的歡心這麽好討的?”


    “陛下很好相處啊,他待人也極好的。”秦鳳儀認為並非難事。


    李鏡笑,“你就是在這上頭開了竅。”


    天下至難之事,秦鳳儀偏生易如反掌。


    秦鳳儀勸大皇子這些話,雖則秦鳳儀是覺著身邊沒別人了,但,景安帝依舊是知道了。至於景安帝如何知道的,那秦鳳儀就不曉得了。


    景安帝與馬公公道,“你看,朕略多宣召鳳儀幾迴,滿朝人眼紅,說他這裏不好,那裏不好。這孩子啊,有良心哪。”


    馬公公是自幼服侍景安帝的,主奴之間自然情分非常,馬公公道,“平日裏看秦探花一派天真,他這人,有時說話很是透澈。”


    “心裏幹淨的人,看事情就透澈。”


    見陛下都探討到心靈層次了,馬公公就不好再多言了。


    倒是秦鳳儀,發現陛下宣召自己的次數越發多了起來。而且,他媳婦也得了皇後娘娘的賞賜,這迴賞賜的頗重,一整套的紅寶首飾呐。


    秦鳳儀還挺高興,道,“可見大皇子知咱們的情了。”


    李鏡忍不住潑他些冷水,道,“這裏頭,知不知情的,你隻要在禦前得意一日,皇後娘娘也要拉攏於我的。”


    秦鳳儀笑,“拉不拉攏有什麽關係,她拉不拉攏,我都是跟陛下好的。咱們白得這些首飾,發筆小財!”


    李鏡也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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