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秦鳳儀這親事, 眼下翰林院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因為, 他揣著帖子發了個遍。而且,越是臨近婚期, 譬如吃飯時、喝茶時, 還時不時的露出傻笑來, 你一問他, 好吧,在想成親的事呢。


    陸瑜都私下與方悅道,“阿鳳這都憋成什麽樣了啊。”


    方悅笑道,“京城第一童子雞的樣兒。”


    陸瑜大笑。


    秦鳳儀是不曉得這些家夥在背後笑他的事的,他但有點空就要去發帖子, 還要確定迎親使的事,秦鳳儀安排了六個迎親使, 方悅、酈遠、程小弟, 另則還有三個庶吉士裏交往比較好的,也把他們算在迎親使裏去了。


    秦鳳儀還親自給駱掌院送了帖子,駱掌院道,“我事忙, 不一定有空過去, 不過, 還是祝你娶得好媳婦, 以後好生過日子。”


    “誒!大哥你放心吧,我一準兒聽你的話!您要有空,不妨過來喝杯水酒, 我那酒都是我出生時我爹釀的,放地窖裏都沒啟封過的。要是您沒空,讓大嫂子帶著侄女過去熱鬧一二,也是一樣的。”秦鳳儀頗有誠意。


    駱掌院道,“你那酒送我兩壇倒罷了。”


    秦鳳儀笑,“好。”


    秦鳳儀這裏忙得不行,景川侯府也不得閑,李鏡大喜的日子,這是侯府嫡長女,嫁的又是秦鳳儀這位今科探花郎,而且,還這麽鬼使神差誰也不能理解的得了陛下的青眼。李家本就是大家族,親戚朋友的更是不少,李鏡這添妝禮就不知來了多少人。


    原本預備的一百台的嫁妝,一下子又多出二十台來。


    崔氏有著身子,這胎又是盼了好幾個盼來的,自是不敢叫她勞累。好在,李二姑娘李三姑娘也大些了,景川侯夫人帶著倆閨女,還有李老夫人指揮調度著,再有侯府這些大小管事,仍是忙得腳不沾地。但這樣的喜事,便景川侯夫人不是親娘,也願意忙活的。


    景川侯夫人又不傻,秦鳳儀好了,對家族也是大有好處的。


    這重新整理了嫁妝單子,景川侯夫人先給老太太看,笑道,“咱們阿鏡的嫁妝,就在公府侯門,也不薄了。”


    原本那一百台的嫁妝自然是家裏早就預備好的,李老夫人主要是看添妝的這些,李老夫人笑道,“不錯不錯。這些天苦了你,介時女婿上門,叫他多給你作幾個揖。”


    景川侯夫人心說,那小子甭發壞給侯爺張羅什麽瘦馬我就謝天謝地了,哪裏還敢叫他作揖。景川侯夫人笑道,“這也是應當的。我盼她們姐妹們都這般喜慶的出嫁才好。”有李鏡打下的底子,以後自己倆閨女自然要如此例的。


    李老夫人笑道,“自然是如此的。”


    看過嫁妝單子,李老夫人問,“陪嫁的都有哪些個?”


    景川侯夫人道,“除了阿鏡屋裏的兩個大丫環四個小丫環,這裏我又給她添了兩個丫環,另則四戶人家,有兩戶做長隨使用,另則兩戶都是莊子上的管事,索性就賞了阿鏡,以後她使著也便宜。”


    李老夫人主要是見了見那兩個丫環,見一則柔媚一則妖嬈,心下就不大喜。景川侯夫人見婆婆皺眉,悄與婆婆說了,“倘是姑爺有外心,也省得外處尋去。倘姑爺沒這個心,直接把人打發了也不打緊。反正賣身契在阿鏡手裏攥著的。”


    李老夫人道,“我看,阿鳳不是這樣人。”


    “咱們總歸有備無患。”


    李老夫人有時真不知要說這個兒媳婦什麽好,李老夫人道,“待阿縝迴來,咱們再商量一下阿鏡她母親留下的嫁妝。”


    景川侯夫人心下一顫,原想著李鏡嫁妝已是豐厚異常,卻是忘了元配陳氏嫁過來時,也是妝奩豐厚。以往李鏡在閨中,自不會提到亡母所遺,今李鏡出嫁,自然也當能分得一份的。


    景川侯夫人反應倒也快,笑道,“這是應當的。”她倒不至於眼紅陳氏留下的妝奩,景川侯夫人嫁景川侯時那也是家族正興旺之時,她爹那會兒都封郡王了,正經算起來,景川侯夫人身上還有縣主的爵位呢。故而,景川侯夫人自己也是十裏紅妝嫁過來的。她就是一想到先頭陳氏,再想到自己繼室的身份,些許不舒服罷了。


    但,不舒服也沒法子了。


    繼室就是繼室。


    誰讓她嫁在後頭呢。


    李老夫人是叫了兒子商議的,景川侯命人叫了長子長女來,李釗道,“阿鏡是要嫁人做媳婦的,母親的嫁妝,我留些念想,剩下的給阿鏡添妝吧。她多些嫁妝,也好傍身。”


    李鏡道,“以後母親的香火還要大哥祭奠,再說,我嫁妝已是不少。阿鳳哥又是獨子,還怕我日子難過不成?”


    最後,景川侯拿的主意,誰也別推讓了,兒女平分,一家一半。


    李釗李鏡都不是會爭亡母嫁妝之人,自然就聽父親的了。


    隻是,這嫁妝這麽分,也得知會陳家一聲,景川侯還是請了陳舅舅過來,陳舅舅想到亡姐,難免又落了一迴淚。陳舅舅這人哪,人不壞,就是太迂腐了,陳舅舅還拉了妹夫,悄悄道,“阿鏡外嫁女,得一半也太多了,三分既可啊。”


    景川侯也是拿這個大舅子沒法子,耐心道,“阿釗以後自有家業承繼,他們母親的嫁妝,原就是個念想。”


    既然景川侯如此堅持,陳舅舅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如此,在陳舅舅的見證下,李釗李鏡平分亡母嫁妝。


    這般,在原就豐厚的嫁妝單子上再添一筆,李鏡的嫁妝簡直是豐厚至極。許多人家都打趣,“可見景川侯對這門親事何等滿意了。”甭以為父母的心就一碗水端平了,父母滿意的親事是什麽樣的辦法,父母不滿意的親事又是什麽樣的辦法。隻對比一下夢裏夢外,李鏡嫁妝之天差地別也就明白了。


    李家嫁女都這樣忙了。


    秦家雖則算是京城新安家的,但家裏就秦鳳儀這麽一個寶貝疙瘩,兒子還這般爭氣,娶的是景川侯府的嫡長女,打五天前,方家兩位太太連帶著程尚書夫人就過來幫忙了。好在,秦鳳儀成親前,羅朋過來京城,很是幫著大忙,這裏裏外外的張羅,羅朋年輕,體力就比羅老爺要好。


    原本六位迎親使,羅朋來了京城,秦鳳儀又拽了位翰林同窗,與羅朋搭對,湊了八位迎親使。陸瑜還說呢,“你提前朝京兆府借些兵馬吧,別到時跟咱們天官誇街那天似的,走不動可就不好了,豈不耽擱吉時。”


    秦鳳儀想想自己的人氣,還真有道理,隻是,他與京兆府又不熟,還是求老丈人去安排了一迴。景川侯上下打量他一眼,道,“成親後就是大人了,不論做人還是做事,都要更加穩重才成。”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什麽時候不穩重了,我覺著我跟嶽父你越來越像了啊。”


    景川侯懷疑地:眼睛出問題了吧。


    還得打發長子拿著帖子去京兆尹借兵馬,大喜的日子維持秩序。


    京兆府還與李釗說呢,“前幾天聽說探花郎要大婚,我這心裏就提溜著哪。說來,咱們探花郎的相貌,也不怪那些女娘們瘋了一般哪。”


    李釗謙道,“阿鳳也就是生得略好了些。”


    “誒,豈是略好。”京兆府尹笑道,“人我早就準備好了,不過,得叫探花郎拿好酒來換,我可聽說探花郎的酒都是二十年的狀元紅。”


    李釗笑道,“我一準兒讓阿鳳親自給大人送來。”


    京兆府尹也隻是開個玩笑,主要是,現在消息略靈通的都知道秦探花現在是陛下身邊第一熱灶,他這位京兆府能趁也是要趁一趁的。


    秦鳳儀成親那天的風光,就甭提了。


    怎麽說呢,景安帝萬壽,熱鬧是宮裏的熱鬧,秦鳳儀成親,完全是民間的熱鬧啊。


    壽王進宮與他皇兄說的,“我的天哪,我要不是眼見,都不能信是真的。探花郎騎著他那匹照夜玉獅子,要不是有京兆府的兵馬維持秩序,就周邊的女娘們,就得把探花郎吃肚子裏去。”


    景安帝笑道,“比天官誇街還熱鬧不成。”


    “差不多的熱鬧吧!”壽王道,“京兆府五百兵馬都不夠使,後來又增派了五百。”


    壽王又道,“別說,探花郎這相貌,真是有一無二。”


    “那是。”景安帝頗是自得,這可是他親自點的探花郎。


    壽王是進宮時遇著探花郎迎親,那一整條街的熱鬧,壽王為了進宮便宜,硬是沒走自己走慣的永寧大街,而是繞了個大圈,繞道平安街進的宮。


    秦鳳儀打扮好從家裏出來時,先辭父母,再辭師長,秦老爺秦太太眼見兒子要成家,欣喜之下又滾下了激動的淚水。方閣老笑道,“好好,這就去吧,別誤了吉時。”因為秦鳳儀人氣的緣故,得讓他早些走,不然,免得路上擁堵,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平珍見秦鳳儀這般相貌裝扮,不由又是技癢,他正想說,這裏敢沒我啥事,我先迴去畫兩筆,就給方閣老按住了手,方閣老低聲道,“明天再畫。”


    因方閣老這身份輩份,平珍隻好又坐了迴去。


    秦鳳儀帶著迎親隊伍,抬著花轎,一路人山人海,吹吹打打到得景川侯府時,自然免不了被對幾個對子啥的為難一下,秦鳳儀自己也是翰林出身,身邊帶了一半的庶吉士,狀元榜眼傍身,還怕景川侯府出學問考較!


    對了幾個對子,塞了幾個紅包,秦鳳儀就順利的進了侯府,侯府此時已是張燈結彩,喜慶無比。秦鳳儀一身大紅喜袍,腰束玉帶,頭戴金冠,腳踩朝靴,那眉眼間的喜色,那一張天人方有的美貌,當真是把景川侯府的燈火都映的黯淡幾分。


    此時,不論是景川侯府的親戚朋友,還有丫環小廝,都不由自主的偷眼瞧去,暗道阿鏡(大姑娘)能嫁此人,也不算辱沒了的。


    秦鳳儀這時還不能接媳婦,一路先到李老夫人的屋裏,給李老夫人見了禮,李老夫人笑道,“好,好,好孩子,起來吧。”親自給了孫女婿個大大的紅包。


    秦鳳儀起身後,又給嶽父嶽母見禮。


    因為急著接媳婦,那舉止之間格外帶了幾分瀟灑氣出來。景川侯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為難女婿,與妻子二人,一人一個紅包。


    這個時候,頭可不是白磕地。


    待秦鳳儀到得媳婦的院裏,先是見得幾位宮人守在院門外,這熱鬧的小院便多了幾分莊嚴。那幾位宮人雖不認得他,但這一身大紅喜袍,如此耀眼之人除了新郎官還有誰呢。當下笑道,“新郎官來了,快進去吧。”


    秦鳳儀顧不得多想,抬步進去。


    李鏡這院裏,比過年時都要熱鬧三分。


    秦鳳儀進得閨房,先見一位朱紅大妝的宮妝女子坐在正中榻上,那女子生得朱唇鳳目,容光瀲灩,鬢間一隻金絲大鳳垂珠步搖,眸光冷冽,似還帶著幾分打量。


    秦鳳儀的眼睛卻隻在此宮妝女子身上一掃而過,他的目光轉而就落在與這宮妝女子同坐的李鏡身上,隻是,李鏡這會兒已是蓋上了蓋頭,秦鳳儀那眼神,恨不能穿透了這鴛鴦蓋頭,直接看到媳婦那嬌紅的臉龐。


    要說秦鳳儀為什麽知道此時李鏡定是嬌紅的臉龐,無他,他看不到,自己想的唄。


    邊上有位年長的女官欲開口說什麽,那宮妝女子擺一擺手,也未理秦鳳儀,隻是與李鏡道,“秦探花這等容貌,也堪堪配得你了。”


    李鏡輕輕拍拍那宮妝女子的手。


    秦鳳儀的眼神自始至終就沒離開過媳婦,李釗進來,對著永壽公主微微一揖,就背起妹妹,準備送妹妹上花轎了。


    雖然妹妹未嫁時,李釗也替妹妹著急,可一想到妹妹從此就嫁作他人為婦,李釗心裏種種傷感就甭提了。險要哭一鼻子,方能一訴心中情感。


    偏生身邊有個不解風情的秦鳳儀,秦鳳儀一路那叫個不放心,提醒著大舅兄,“看門檻!看門檻!唉喲,那個誰,把路照亮點!跌了你家大爺無妨,跌了我媳婦如何是好!”一會兒又道,“大舅兄你累不累,你要是累了,換我背吧。唉喲,我怎麽這麽不放心啊,你可小心腳下,別把我媳婦摔了啊。”


    一路這個絮叨,險把人肚皮笑破。


    而李釗那點小傷感,完全給這碎嘴家夥絮叨沒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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