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秦鳳儀真是個神人, 嶽父這裏後門走不通, 他就找阿悅師侄商量了,準備從阿悅師侄的嶽父那裏走一走門路。方悅說他, “你還有空折騰這個, 阿灝他們要迴鄉了。”


    秦鳳儀道, “這幾天我二小姨子定親, 我也空過來。怎麽說,紀家那事解決了。”


    方悅歎道,“算是解決了吧。”


    “你這歎哪門子氣啊。”秦鳳儀一向愛打聽,問,“到底怎麽解決的。”


    “說來當真令人惱。”方悅道, “這事自是孫舅太太的不對,可紀家也欺人太甚。”方悅小聲與秦鳳儀道, “你可千萬莫往外傳, 說是孫老爺都給紀家人跪下來。”


    秦鳳儀一聽就來火,“這也太欺負人了!”原本秦鳳儀想著,孫舅媽那蠢貨自作聰明,孫舅舅過來賠個情送份厚禮也便罷了。


    方悅忙按住他, “你別多事了, 這事就算了了。原也是有丫環偶爾聽到孫舅媽哭訴, 我這才知道的。孫家舅舅、舅太太畢竟這把年紀, 這樣的輩份,咱們小輩提這事不好,他們該覺著麵子上過不去了。”


    秦鳳儀原未多想, 聽方悅這樣說,一思量,也是這個理,誰不要麵子呢。秦鳳儀歎道,“這蠢婆娘,這迴她可算是遂心遂意了!要不說,賢妻旺三代、蠢才禍全族啊!哎,這其實也不關阿灝的事,都是孫舅媽做出的蠢事,隻是可惜孫兄那樣精明要強的人,竟有這樣的母親。”秦鳳儀現下不討厭孫耀祖,而是改為深深的同情了。


    方灝娘這來了京城,雖則是為了解決娘家大嫂子幹的昏頭事,但也要親戚朋友的走動一二。方大太太這裏自不消說,雖然血緣是遠了些,但先時方閣老帶著孫子孫女的迴老家,也沒少得人南院殷勤照看。方大太太對於方灝一家很有些好感,尤其,方灝是個斯文少年,雖則上科秋闈失利,年紀並不大,禮數卻是周全。方洙也是個爽俐姑娘,有孫舅媽這個自作聰明的蠢才做對比,方大太太欣慰的同時,都可惜了的方洙有這麽個蠢婆婆。


    方大太太性子寬厚,又是同族,很是親近。


    還有秦太太這裏,先時在揚州城兩家就常來常往的,雖然偶爾有些小摩擦,如今在京城見了,秦太太倒分外覺著方灝娘很是親近,也不說人家為閨女尋的親事不好了,倒是很有正義感的跟著念叨了迴孫舅媽。秦太太道,“孫舅太太這人,平日裏瞧著熱絡又精明,這說起糊塗,倒比世人都糊塗的。”


    “我大哥,樣樣都好,這輩子,就是沒娶對媳婦,拖累了一大家子。”方灝娘現在是把娘家嫂子恨透了。


    不過,她過來也不是白來的。除了親戚們走動一二,也是知道娘家侄兒兼女婿這迴考了個同進士,同進士啥的,方灝娘還是知道的。這同進士比起一甲二甲的進士為雖則不大體麵,可想一想,春闈三甲,一甲三人,二甲一百人,剩下的全是三甲同進士,內侄兒兼女婿也不能說考的不好。隻是,這同進士就得張羅差使了,孫家在京城能有什麽關係,方灝娘帶著丈夫兒子一道來,除了解決她那禍家的娘家大嫂做出的蠢事外,也得問一問孫耀祖準備謀什麽差使,若是能幫忙還是要幫忙的。


    這迴方灝娘過來解決娘家嫂子,孫舅媽把事給辦砸了,早就悔的腸子都青了,今更是連累得丈夫給人磕頭賠禮,孫舅媽現在都沒臉出門了。


    秦太太也問起孫進士的打算,方灝娘道,“這同進士就得打點差使了,也得看祖哥兒的意思。哎,好在有族長大哥和大祖父他們,總能指點著咱們些。”


    秦太太也道,“是啊,這上頭,嫂子比我懂。反正,聽一聽閣老大人的沒差,他老人家何等見識,讓阿洙女婿多去請個安問個好,這又不是外人。他老人家略指點一二,就夠他們小孩子受用一輩子的。”


    “我也是這麽說。”方灝娘覺著,真不愧跟秦太太半輩子的交情,秦太太這話,可不正對方灝娘的心思。於是,倆中年婦女聊的更起勁了。


    方洙到了京城,一則是跟著她娘走動,二則還得安慰丈夫,方洙想到她舅媽幹的事也是一肚子的火,可如今家裏都這樣的,再報怨也無濟於事,還得多勸著丈夫和舅舅些。其實,就是孫耀祖說,表妹過來也比他娘過來的好,明顯方家更喜歡表妹,而且,表妹還能去侯府跟侯府大姑娘(李鏡),還有嫁了的方澄走動來著。


    再想到自己老娘幹出的昏頭事,孫耀祖真是悔青了腸子,想著當初就應該狠下心腸,憑他娘說破天也不該讓他娘來的!


    這來了,光壞事了!


    孫耀祖是吃一欠長一智,這迴是堅決讓他爹把他娘帶迴老家,赴任的事也不勞他娘跟著了,他誰都不帶,就帶著媳婦。


    孫耀祖再聰明不過的人,私下還與方悅說呢,“先時,鳳儀見我帶我娘來,他那臉上就不大好看,我心裏還覺著他不喜我娘呢。如今想想,他其實是好意。我要是先前能多思量一二,也不至於此。”說著,孫耀祖也很是傷感,“讓我爹受這樣的羞辱。”


    方悅勸他,“紀家行事也太過刻薄,再沒他家這樣的。哎,現在還得慶幸,幸而紀家的打算沒得逞,不然就他家這行事,誰娶了他家的閨女那也好不了。”


    孫耀祖連忙道,“阿悅,我可是沒有半點對不住表妹的心的。”


    “我知道。隻是咱們兄弟私下說說罷了。看一家人行事,便能知道這家人的門風了,紀家這樣的人家,能養出什麽寬厚女孩兒來呢。”


    方悅這話,當真是讓孫耀祖暗地裏冷汗直流。他是個精明人,說句實在話,也就是他這親事是姑舅做親,而且,春闈後就與表妹成了親,不然,這來京城啥的,還真不好說。隻是,便是孫耀祖有些攀龍附鳳之心,可他也不是不要命了,娶紀家這樣人家的女孩子,以後日子如何?便是真能沾嶽家大光,孫耀祖想到那樣的日子,那些榮華富貴的心也得略收一收了。


    方洙一來,孫耀祖的生活就上了正軌。


    而且,正是孫耀祖期冀的那種正軌。


    方洙年紀較孫耀祖要小好幾歲,雖則年輕,但為人頗是能幹,她與李鏡交情其實有限,方澄自嫁人後也沒迴過揚州,她也能過去交際,順便打聽一些外放的門道什麽的,迴家說與丈夫知道。小夫妻二人就能商量一下日後前程,孫耀祖是願意走方閣老家門路的,何況,他來京城就住在方家,與方悅關係也不錯。其實,方大老爺、方閣老看孫耀祖都覺著,這後生雖有些聰明外露,但也不是不能教導的人。就是孫舅媽辦的這事,太丟臉。


    如今方洙過來,各方麵關係都能緩和一二。方洙還說呢,“咱們成親匆忙,當時阿悅哥和阿鳳哥還有表兄都忙著要來京城春闈,當年,還是他們給我送的嫁,正好大哥也在,咱們該請一請阿悅哥阿鳳哥他們,不是表兄說還有個阮進士,也是同鄉,不若一並請來,大家該一起吃頓飯。咱們與阿悅哥、阿鳳哥都不是外人,與阮進士也有同鄉的情分。”


    孫耀祖感動地,拉著妻子的手道,“都是我先時耳根子軟,如今還要你幫我收拾爛攤子。”


    方洙道,“說這個做什麽,既做了夫妻,就是要過一輩子的。我這也是看你沒去攀那紀家,你要是有攀高的心,我現在早迴去了。”


    孫耀祖連忙道,“我要是那樣的人,叫我天打雷霹。”


    女人無非就是想要個知心的男人,方洙難道是看著她那混賬舅媽嗎?無非是看丈夫還不算太糊塗罷了。想著既是嫁了表兄,總要過一輩子的,這男人雖是耳根子軟,隻要還是過日子的心,再慢慢調理也不遲。


    方洙這裏忙活著走動關係請親戚朋友吃飯的事,孫舅媽心裏卻是很焦急兒子的差使,想著小姑子、兒媳婦趕緊求一求閣老大人把兒子的差使落實了,她這心裏也就安穩了。


    孫舅媽又要出來禍禍,方洙就與丈夫道,“差使按理早該求一求大祖父的,可先時已是遲了,要我說,如今也就別急在這一時半刻的。咱們又不是隻做三五年的官,親戚朋友的先處好了,就是差使晚些怕什麽。還有句話,叫好飯不怕晚呢。”讓丈夫去勸他自己老娘。


    孫耀祖這般精明的人,焉能不知此理。要不是他娘這一出,他的差使也耽擱不到這會兒。現下正往迴拉人品值呢,他娘又出來添亂,孫耀祖真是氣個好歹。人家要覺著你不是個好人,就算礙於情麵給你安排個差使,也不能是什麽好差使。磨刀不誤砍柴工!孫耀祖現在別個不悔,就是後悔帶了他娘來,他也算明白了,他娘這素質,也就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過過小戶人家的日子還成,別個是指望不上的。孫耀祖也不勸他娘的,讓他爹去勸他娘吧。孫舅舅兩拳下去,孫舅媽就老實了。


    孫家請客吃飯。


    秦鳳儀還說呢,“唉喲,看不出阿洙妹妹這樣能幹哪。”尤其阿洙妹妹這一身娥黃衫子挑線裙,越發出眾能幹了啊。


    方洙笑,“你看不出的事兒還多著哪。”今天就是他們兩夫妻的朋友,方洙讓丈夫陪著客人,她就出去張羅了。


    秦鳳儀與孫耀祖道,“我說你當初就該把阿洙妹妹帶來。”


    孫耀祖歎道,“我前兒還與阿悅說呢,你先時說我還不大樂意,如今想想,阿鳳你這眼力再不錯的。”


    “這還用什麽眼力啊。你把你娘帶了來,叫你爹獨守空房,阿洙妹妹這剛成親,就跟你兩地分離,算什麽迴事啊。不用眼力,一想就能想通。”


    孫耀祖:……


    方灝遞茶給秦鳳儀,“我說你個不禁誇的,吃茶堵嘴。”


    大家都是一樂,阮敬雖在二榜,卻是沒考上庶吉士,也是準備外放的。大家在一起,就說起這外放的話題來。


    其實啊,有時許多事,真是水到渠成。


    孫耀祖謀缺之事,方家並沒有袖手。便是阮敬那裏,也順帶照拂了一二,其實,於方悅私心,他更喜歡阮敬人品。不過,孫耀祖亦是精明之人,各有各的好處吧。


    待得送別二人,方灝一家也便一道辭了族長一房、還有在京城的朋友們,南下迴鄉去了。秦鳳儀方悅都去送了一迴,如李鏡、方澄雖未親自去送,也都備了禮物給方洙。眼望朋友們各奔前程,秦鳳儀與方悅道,“心裏怪怪的。”


    方悅笑問,“怎麽個怪法?”


    秦鳳儀道,“以前我不大喜歡老孫,可如今他這一走,也就覺著不那麽討厭了。”


    方悅笑,“我聽阿灝說,你以前還不喜歡他呢。”


    “阿灝那就是個呆子。”秦鳳儀道,“老孫不一樣,他身上有那麽種說不出來的意思。不過,他到底沒做出對不住阿洙妹妹的事,暫且算他是個好人吧。”


    方悅又是一樂,秦鳳儀說不出來的意思,方悅卻是明白,孫耀祖此人,說白了就是精明太過。這樣的人,無非就是利益不夠罷了。倘今日相中他的是皇家公主,相信不論什麽姑舅結親、結發夫妻,怕孫耀祖就得是另一種選擇了。


    不過,這樣人卻也好驅使,這種人太擅長權衡利弊,隻要讓他看到足夠的利益,他自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兩人說著話,便迴城去了。


    秦鳳儀不曉得的是,在他已是記憶模糊的夢裏,不論孫耀祖還是方洙,麵對的,可是另一種,更無情的結局。


    而在那個揚州城二月的午後,蝴蝶扇動了下命運的翅膀,秦鳳儀驟然入夢,由此,所改變的,豈是秦鳳儀一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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