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遊戲是非常能促進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的。


    像自從與李欽賭了一場棋後, 秦鳳儀與三小舅子李鋒, 還有兩個小姨子的關係,也明顯感到近了一層, 連這府裏各處主子那裏的大大小小的丫環都覺著秦公子這人非但生個神仙模樣, 性子也十分有趣。


    而且, 秦鳳儀也找到了與嶽父景川侯拉進感情的方法。


    景川侯十分喜歡圍棋, 以往覺著秦鳳儀這小子一無是處,突然發現,咦,這小子棋竟下得不錯。偶爾閑了,便喚了秦鳳儀過來下棋。


    秦鳳儀下棋有個好處, 他鮮少讓棋,除非是有目的, 與李老夫人玩兒牌時讓著老夫人些, 畢竟老太太上了年紀,哄老太太高興罷了。但,秦鳳儀不喜歡的人,譬如後丈母娘景川侯夫人, 秦鳳儀就不讓, 他對於遊戲玩耍一類的事十分精通, 牌玩兒得也好, 令景川侯夫人輸了二百兩銀子的事,秦鳳儀心下暗爽好幾日。


    與嶽父下棋,秦鳳儀當然知道應該討好嶽父, 倒不是他不想讓,隻是,他嶽父棋力比李欽強得多,他不讓還贏不了呢,誰還會去讓棋啊!


    並且,秦鳳儀心下十分懷疑,嶽父是不是記著他贏李欽的事,故而,總把他殺得片甲不留。秦鳳儀要是個圓滑的人,輸就輸唄,輸給自己嶽父,就當討長輩高興了。秦鳳儀偏生不是這樣,他是個愣子,也沒那些世家公子的風度,輸成這樣,秦鳳儀自己就先氣個半死!


    尤其,不同於秦鳳儀贏了李欽時的小人得誌,秦鳳儀認為自己隻是哈哈哈大笑了三五迴而已,根本不過分嘛。但,看他嶽父那是什麽嘴臉,每次贏了他,就是一幅叫人看不懂的神色,然後,“嗬嗬,不好意思,又贏了。”


    之後,“竟然又贏了。”


    之之後,連話都不說了,就是一幅看不起人的樣子。


    秦鳳儀氣得,跟頭鬥牛似的,與李釗道,“早晚有一天,我非贏得他哭爹喊娘!”


    李釗:這是人說的話麽?


    這是人李釗的親爹,李釗道,“我看,你快哭爹喊娘了。”


    秦鳳儀哼道,“別得意,我正研究呢。等我研究出法子,就能贏他!”


    李釗道,“你就甭想了,我爹的棋藝,他看過的棋譜,都比你自小到大讀的書多。”


    “什麽棋譜?”秦鳳儀連忙打聽。


    “哦,我爹喜歡珍藏各種棋譜,他有許多珍藏,我與你說,就在帝都,他的棋力,也是數一數二的。”


    秦鳳儀心思活絡,立碼問,“大哥,那這棋譜,我能看不?”


    “那都是父親的寶貝。”


    “看看還不成啊。我又不是要拿走。”秦鳳儀道,“我這圍棋,都是跟街上關撲棋局學來的,說正經的,我就是書看得少,我要是書看得多,能叫嶽父贏了?”


    “你去問問父親,應該能行,你又不是外人。”


    秦鳳儀果然去問了,景川侯倒沒說不成,不過,景川侯是要收費的,而且,那費用貴的,秦鳳儀看一個時辰就要收一百兩銀子,而且,不能借出書齋。秦鳳儀直道,“嶽父,你虧得沒行商,你要是做生意,我們連吃飯的地界都沒有了。”


    “痛快點,就說看不看吧。”


    “看!”秦鳳儀撂下狠話,“我非贏你不可!”


    反正秦鳳儀有的是銀子,這銀子,他就花了!每天看一個時辰!雖然嶽父棋譜就收藏了整整一書架,秦鳳儀還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出幾本不錯的棋譜來研究。秦鳳儀這種直性子的人,有點小白癡屬性,但有一樣好處,愣子幹啥都專心。為了贏嶽父,他給阿鏡妹妹寫信的時間都減少了,不過,現在他們也不用寫信了,因為,李家已不禁著他與阿鏡妹妹相見了。隻是,每次見麵也隻是在李老夫人的屋裏。


    秦鳳儀專心研究棋譜,研究之後就拉著李鏡對弈,李鏡倒也喜歡下棋,隻是,她可沒有秦鳳儀這成天下棋的癮。不過,秦鳳儀發現,李老夫人竟也是圍棋個中高手。李鏡不下時,他就拉著李老夫人下,有時也自己打棋譜。


    李老夫人與長孫女在靜室說話,笑道,“看不出,阿鳳的好勝心這樣強。”


    李鏡道,“江南關撲風氣極盛,什麽都能關撲,阿鳳哥說他小時候常在路邊看人關撲棋局。這下棋的路數,就是在路邊關撲時學來的。我有的時候都下不過他。”話到最後,李鏡不自覺的露出幾分笑意。


    李老夫人很中肯道,“在路邊關撲,就能有這等棋力,可是不錯。”


    李鏡笑,“是啊。”


    李老夫人問,“秦家沒人念書嗎?”


    李鏡道,“秦老爺是白手起家,自己打下的家業,想來當年艱難,怕是想念書也銀子念去。到阿鳳哥這裏,他家就他一個,秦老爺秦太太寵他寵得很,他說什麽是什麽的。”


    李老夫人笑道,“看得出來。”秦鳳儀的性子,必是家裏有長輩沒限製的寵愛孩子,才會嬌養出來這樣的性情。


    李老夫人問,“聽阿鳳說,平珍和方閣老給你們做媒的事,究竟是怎麽迴事?”


    李鏡有些不好意思,李老夫人道,“就咱們祖孫說些個私房話,又沒外人。”


    李鏡道,“我知祖母必是想著,這是我或者大哥的麵子。這事兒,說起來還真與我和大哥關係不大,都是阿鳳哥自己去辦的。揚州城裏,要說德高望眾,自然以方閣老為首。阿鳳哥原是想請方閣老做媒,並沒有算上珍舅舅。他那人,一向存不住事,他時常去珍舅舅那裏,就把我們的事同珍舅舅說了。他說是順嘴一提,珍舅舅便應了。如此,媒人便又多了一個。”


    李老夫人微微頜首,道,“除了出身,別個我瞧著,阿鳳是個不錯的孩子。他年紀小,就有些未定性,不過,倒也知道規矩。待你,亦是十分真心。”


    李鏡道,“哪裏就有十全十美的人呢?人這一輩子,不過幾十年,何不順心暢意的過。”


    “阿鏡啊,你性子能幹,故而,為人便強勢。你生在侯府,見識過權勢富貴,故而,眼下並不將這些放在心上。女人哪,弱也不成,被人欺負,可太強了,難免有些坎坷。”李老夫人緩聲道,“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句話,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在家時,看得是你父親的權勢地位。待出嫁了,就得看丈夫的前程。待丈夫過逝,就要看兒子了。你得知道,咱們女人,不是直接擁有權力的人。我們的權力,是自男人那裏獲得。你也見過來咱們家奉承巴結的那些太太奶奶們,能到咱們跟前,還多是官宦人家的婦人。她們過來奉承,或是為了丈夫,或是為了兒子。她們各家的地位,猶遠在鹽商之上。”


    “你以後出嫁,做了人家的媳婦,就是一府主母,就得為家族出頭露麵的做女眷間的來往。那時候,你來往的,皆是商賈婦人。縱是見到那些七八品小官家的太太奶奶,都要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必要時,還要討好她們。”李老夫人道,“這樣的日子,你想過嗎?”


    李鏡點頭,“想過。”


    “想好了嗎?”


    “很早,我就想好了。”


    祖孫倆這次的談話,李鏡誰都沒有說,李老夫人也沒有與第三人說,李老夫人隻是與兒子道,“這樁親事,阿鳳十分心誠,阿鏡也是鐵了心的。阿鎮啊,阿鏡是你的長女,眼下就是她的及笄禮,你的意思呢?”


    景川侯道,“母親放心,我心中有數。”


    李老夫人微微頜首,饒是以李老夫人的閱曆猶道,“你說,這秦家也是,就這麽一個兒子,不教導著兒子上進,硬把個好端端的孩子給耽誤了。”


    李老夫人道,“要不,咱們給阿鳳捐個官,哪怕職低些,弄個實缺,以後也有個升遷。”


    景川侯帶著幾分煞氣的長眉微挑,“我還給他捐官?”


    李老夫人勸兒子,“隻當為了阿鏡。”


    “母親放心,我心中有數。”景川侯第二次說這話,李老夫人便未再多言此事。


    秦鳳儀完全不曉得李家大人物們就他與他媳婦的未來有過這樣的對話,他現在一門心思就在贏景川侯上麵。隻要景川侯一迴家,用過晚飯後,景川侯如果迴的是主院,秦鳳儀就不過去了。如果去的是書齋,秦鳳儀便會尋個給嶽父端茶送水的理由,過去找景川侯下棋。


    秦鳳儀雖自詡揚州圍棋界的小霸王,他還用一個時辰一百銀子的高價過來景川侯的書齋研究了許多難得的棋譜。但,圍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秦鳳儀拚盡全力,依舊是連輸三盤。


    不過,他這次輸完之後雖然喪氣,算了目數後道,“頭一天咱們下棋,三盤,我第一盤輸你八目,第二盤輸了五目,第三盤輸了十目。”說完後,秦鳳儀喜滋滋道,“嶽父,連著五天,我輸你,最多不過三目,最少的一次,隻輸了半目。”


    景川侯漫不經心道,“看你這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贏的是你呢。”


    秦鳳儀自信滿滿,握著拳頭表示,“等著吧!這一天馬上就要到來了!”


    景川侯看他那拳頭一眼,以眼神示意,“過來,給我揉揉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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