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雖則現下聖君在世, 民間也時有路見不平, 揮拳相助的,但, 揚州百姓的正義感還是出乎景川侯府下人意料之外。他們不過是按侯爺的吩咐, 給這鹽商小子個好看, 沒想到, 還沒挨到鹽商小子的衣角,就給揚州的大小婆娘揍了個不輕,更有幾個帶頭的,臉被撓破了相、毀了容,這有媳婦的還好說, 倘是沒媳婦的,以後終身大事怕也要受影響的。


    而且, 挨了打還不算, 早有正義爆棚的姑娘們打發小廝去揚州衙門報了案。揚州大富之地,官員雖然也有,但與京城是沒法子比的。故而,如秦家這等鹽商之家, 也是揚州城有名的人家, 揚州衙門聽說有人敢打鳳凰公子, 當下便派了人來, 要知道,秦家人手麵兒大方,一麵不會讓他們白跑腿的。


    見衙門趙捕頭來了, 秦鳳儀指著被打趴下的十幾個人道,“一群瘋子,我好端端的騎馬經過,突然衝出來,拿著棍子就要打我。我連他們是誰都不認得,不曉得是不是哪裏的匪徒來綁票我的。”秦鳳儀挺有相像力,主要是鹽商豪富,鹽商子弟被綁票的事,也不是沒有。


    趙捕頭一聽這話,當下便吩咐手下將人捆起來,押迴衙門細審。那被揍的管事倒也不是沒腦子,大叫,“誤會誤會,我們是景川侯府的人!”


    趙捕頭當下猶豫了,秦鳳儀道,“這怎麽可能!你們莫要充我嶽家名號!”與趙捕頭道,“景川侯府乃我嶽家,我嶽家如何會著人來打我?”


    “咦,秦公子,你親事定了?”還,還是,什麽侯府?


    說到自己親事,秦鳳儀滿麵喜色,“是啊,正是景川侯府的大姑娘,我與她緣定三生,親事已是定下了。”


    趙捕頭連忙恭喜了一迴,秦鳳儀笑道,“趙大哥,介時還得請你到我家吃杯喜酒。那什麽,前幾天剛請了方閣老家的公子給我做迎親使,趙大哥,你這一表人材的,我正想去請你,不想湊巧咱兄弟就在街上遇著了,介時我迎親使可得算你一個。”


    趙捕頭覺著那什麽侯府就極威風的樣子,何況,秦家是城中大富,趙捕頭笑道,“兄弟看得起我,我如何能不應。”


    秦鳳儀又托了趙捕頭一迴,“我的親事,因還未過定親禮,尚未聲張,這些匪徒,竟打聽得一清二楚,可見是有備而來。趙大哥,你可得替我好生審一審。”


    “你隻管放心。”


    秦鳳儀自袖子裏取了個荷包,不著痕跡的塞趙捕頭手裏,趙捕頭初聽得秦鳳儀竟得了侯府的親事,他亦是個機伶人,雖不知侯府底細,可聽來就覺著極是威風的模樣,便不欲再收秦鳳儀的好處。秦鳳儀硬塞給趙捕頭,道,“要是咱們兄弟,怎麽都好說。這麽些人隨趙大哥出來一趟,這是給這些兄弟們吃酒的,趙大哥可莫要與我客套。”


    秦鳳儀如此說,趙捕頭自然收下,再三保證必要嚴審,此方帶著這些“匪類”迴了衙門。


    秦鳳儀抱拳對著街兩畔的“正義之士”們行禮,笑道,“凡今天出拳助我的,這條街上的館子,隻管吃喝記我賬上,秦鳳儀在此謝過諸位大叔大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了!”


    秦鳳儀如此爽快,大家更覺他風儀不同凡俗,齊聲叫好,都說路見不平,自當相助。


    還有些傾心秦鳳儀的女娘,聽聞他剛說定了親事,捧著一顆破碎真心來問,“秦公子,你當真定了親事?”


    秦鳳儀哄女孩子向有一手,柔聲道,“不論何時,我仍是姐姐的兄弟。”之後,燦然一笑。那女娘頓覺鼻頭一酸,險噴出二斤鼻血,心下卻是幸福的想落淚,想著鳳凰公子這般美貌,這般人品,便是有了親事,亦值得我輩繼續傾心啊!


    安撫過傾心自己的女孩子,秦鳳儀繼續騎上那匹威風漂亮的照夜玉獅子,往李家去了。


    秦鳳儀到李家時,時候就有些晚了,李家兄妹已經在用早飯,李鏡見了秦鳳儀還問呢,“你用過早飯沒?”


    “沒哪。”秦鳳儀大咧咧的就往李鏡身邊坐下,侍女知機的添上碗筷,秦鳳儀向來存不住事,何況今晨這般刺激之事,他當下就與李鏡和大舅兄說了,“哎,原本我早就出來了,結果,街上遇著綁匪,你們說多懸哪。”是的,秦鳳儀不是謊稱那起子來是來綁票他的綁匪的,他是真心這樣認為的。


    李鏡嚇一跳,“揚州城還有綁匪?傷著沒?”又擔心秦鳳儀為匪類所傷。


    “沒事,有許多好心人出手助我,把那些綁匪都打趴下了。”李鏡夾了個翡翠燒麥放李鏡盤裏,道,“還有好笑的呢,那些綁匪竟然還冒充嶽父的名義,就是景川侯府的人。切,騙誰哪,這一準兒是來綁票我好來我家訛銀子的!虧得有人報了官,我讓趙捕頭把他們都捉走了,要嚴刑審問,看他們是哪個山頭的!”


    秦鳳儀正說得高興,就見李釗李鏡兄妹都瞪著眼睛看著他,那神色,有說不出的不可置信!秦鳳儀摸摸臉,頗是自我感覺良好地表示,“你們不用擔心,我真沒事,反是那些綁匪,可是叫那些好心人們一通好揍!”說著,自己哈哈笑了起來。


    李釗將筷子一放,急道,“傻子,你就別笑了,那可能真是我父親派來的人!”


    “啊?”秦鳳儀張大嘴巴,露出個漂亮的蠢相,眨巴眨巴眼看看大舅兄,再瞧瞧媳婦,秦鳳儀迷惑道,“可是,那些個人,拿著大棍子,對我喊打喊殺的?”


    李釗顧不得與他多說,飯也不叫秦鳳儀吃了,拉著他去衙門要人。


    李鏡攔了他們道,“大哥急糊塗了,要人何需你們親去,隻管坐下吃飯。”吩咐丫環,取了家裏的帖子,打發管事往揚州衙門走一趟,瞧清楚了,要是自家的人,就帶迴來。要不是,就打點一下官衙,令官府好生審問,看誰敢對阿鳳哥下黑手!


    管事拿著帖子去了,李釗與秦鳳儀是完全沒了吃早飯的心,唯李鏡還慢調斯理的用飯,說他二人,“這點事兒,還值得吃不下飯了?要是遇著大事,你們還不得上了吊。隻管吃飯,不過幾個下人,又不是阿鳳哥先動的手,打也就打了。”


    秦鳳儀有些擔心,“是不是嶽父不大喜歡我啊?”


    李鏡道,“我爹又沒見過你,如何會喜歡你。”


    李釗道,“就是見著你,估計也不會喜歡你。”


    李鏡橫大哥一眼,安慰秦鳳儀,“先時我家的事也與你說過,別擔心,我有法子應對。”


    秦鳳儀頗有男子氣概,“阿鏡你也不要擔心,這是爺們兒該擔的事,一切有我哪。”然後,夾了個三丁包子,嗷嗚一口,咬下半個,巴唧巴唧吃了!


    往時,秦鳳儀喝兩碗粥的飯量,今早不同,大概是為了應對難對付的老丈人,秦鳳儀多吃了一碗粥,結果,吃撐了。


    秦鳳儀正順肚子哪,李家管事就把人都帶迴來了,李釗瞧著這些人都是一幅豬頭相,仔細瞅了半日,方認出這帶頭的是一位叫陳忠的管事,陳忠當年是他父親的小廝,後來他父親襲爵當家,這陳忠便做了府裏的小管事,也算得他父親信賴。


    李釗道,“唉喲,這不是陳管事麽,險沒認出來。你們這是做什麽呀,當街打人,還鬧到了衙門去。”先發製人。


    陳忠剛要告狀,一看,往自家大公子身邊安坐的可不就是那鳳凰麽。陳忠當下一肚子苦水,硬是沒往悉數往外倒。隻是,有些話他也不能不說,畢竟,這虧吃得忒大了些。陳忠苦笑,“侯爺接了大公子的信,當下氣得了不得,當天著屬下帶人來揚州,一則請大公子大姑娘即刻迴京城;二則便是要教訓一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鹽商子弟。”


    秦鳳儀張嘴便道,“我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說得好像你知道似的?你知道的話,趕緊告訴我,也叫我長長見識!”


    說著,秦鳳儀也生起氣來,說這管事,“就沒見過你們這號人!便是綁匪,也知道通報姓名,你們倒好,持槍帶棒,二話不說就要打人!你以為揚州城是京城哪?就是在京城,我聽說那裏大官兒有的是,你們也敢這麽打人的?你是不是傻啊!我就是鹽商出身,也是在揚州城土生土長的,你們一外地來的幾個狗腿子,就想來揚州城撒野,你出門沒帶腦子,還是你那腦袋就是個擺設啊!”


    陳管事氣得,想著當真是南蠻子的地界,竟是半點禮數都不懂。倘在京城,就秦家這等商賈人家,便是想巴結,也得看他陳爺心情好不好!陳管事這迴了李家地盤,氣焰也略恢複了些,氣道,“我早就說了我是侯爺派來的,你硬誣我是綁匪!”


    “這可真是屁話!你們侯爺是誰,那是我嶽父!我嶽父說,叫你教訓我,你就真敢拿大棍子來打我!我說你是不是真傻呀!怎麽連遠近親疏都分不清了,嶽父跟我近,還是跟你近?自來疏不間親,他老人家隨口一句話,你把我打壞了,你可就美了!你出大名兒啦!下人打死姑爺,你也算京城裏獨一份兒啊!我跟你說吧,你今天沒打著我,算你上輩子燒了高香,這輩子才有這運道!不然,你碰我一下試試!幹嘛!你還歪脖子,你歪什麽脖子,你是不是不服啊?!”


    陳管事硬生生的給這無賴氣哭,怒道,“我脖子不知叫哪個婆娘撓的!花了半邊,我不歪怎麽著哪!”


    秦鳳儀偷笑,“歪吧歪吧,隨便歪。”


    更讓陳管事火冒三丈的是,自此之後,這姓秦的無賴竟給他取了個外號,還是四個字的,就叫他,陳歪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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