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大夥兒果然吃上了爆炒榛雞和紅燒兔肉,統共九個人,原本是不夠吃的,但林掌櫃的手藝簡直絕了,把兩道菜做得十分入味,一勺菜拌一碗飯完全足夠。飯罷,盛菜的陶盆裏還浮著一層紅豔豔的湯汁,羅鐵頭和趙六連忙把自己的饃拿出來,一點一點蘸著吃光了。

    “舒坦,真舒坦!”羅鐵頭躺在草地上揉著肚子。若是以後出任務都能與林掌櫃一塊兒,他願意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外麵跑。那哪兒叫奔波啊,那叫享福。

    “一隻榛雞還是有點少,不夠吃,要不等會兒我們再去獵幾隻,晚上讓林掌櫃接著做?”趙六壓低音量說道。

    “我看行,獵都獵來了,林掌櫃再不喜歡吃重樣菜也得緊著做。野味就得現殺現做,那才好吃。”羅鐵頭不停砸吧嘴,儼然還在迴味剛才的午飯。

    俊偉男子瞥他們一眼,並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休息了小半個時辰,車隊繼續出發,行至一處密林,趙六和羅鐵頭聽見草叢中有小動物跑過的聲音,立刻拿上弓箭急追。他們早已打定主意要多獵些野味,晚上吃一頓好的。

    俊偉男子隻是迴頭看了一眼,並未與他們同去。又走了一會兒,他漸漸覺得有些不對,正準備讓車夫放緩速度,一支箭便射中了拉車的馬,又驚動了其餘的馬,幾匹馬揚蹄的揚蹄,嘶鳴的嘶鳴,頓時亂作一團。好在車夫及時拽住韁繩,安撫了受驚的馬,否則林掌櫃便損失大了。

    但貨物沒有損傷卻不代表情況會更好,隻見十幾名彪形大漢從茂密的叢林中鑽出,手裏均拿著砍刀和弓箭,一看就是打家劫舍的慣匪。

    俊偉男子第一時間靠近林掌櫃的馬車,壓低音量道:“別反抗,先跟他們走。趙六和鐵頭還在後麵,他們會想辦法來救我們。”他雖然武功高強,收拾十幾個土匪不成問題,但車隊裏人多,他護不過來。

    林淡曲起指節敲擊車窗,示意自己明白。

    一行人連同馬車全被土匪拉上山,山裏建有一座小型山寨,五六棟土胚房子用木頭柵欄圍著,看上去有些簡陋。這明顯是四處逃竄的匪盜倉促建起來的,尚未形成規模,但若無人治理,三、五年後必會成為當地大患。

    林淡的雙手被繩子捆著,踉踉蹌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計算土匪的數量。五六棟土胚房住不下多少人,再加上沿途所見,這隻是一個二三十人的小匪窩,另有一些搶來的婦女正在勞作,臉上滿是麻木之色。被押入最大的一棟土胚房後,一名長

    相兇惡的大漢立即走上來,粗聲粗氣地問,“這迴可有好貨?”

    “娘的,全是些醬菜、幹菜,一文錢不值!”一名土匪啐了一口,緊接著又道,“所幸劫來三個小嬌娘,兄弟們今天晚上有福了。”

    土匪頭子本有些失望,看見林淡三人,頓時猥瑣地笑起來,“好好好,麵皮雖然不夠白,但這身段倒是挺帶勁兒!”

    林淡常年在外行走,體態自是十分健美,纖腰被布帶勒得緊緊的,越發顯得胸部飽滿,臀部挺翹,與時下流行的病態美完全不同,卻又格外迷人。她見慣了大風大浪,此時倒還鎮定,但她的仆從卻都憤怒地叫罵起來,於是很快被堵了嘴,踩在地上。

    俊偉男子抬頭去看土匪頭子,目中飛快劃過一道暗芒。

    林淡衝大家投去安慰的眼神,末了徐徐道,“首領或許不知,我祖上是做禦廚的,我跟著我爹也學了一些手藝。隻要首領能放過我的仆從,我願留下給兄弟們煮飯。”

    她自然不會奢望這些窮兇極惡的暴徒能放人,之所以這麽說隻是為了轉移這些人的注意力。對於平頭百姓而言,禦廚可是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人物,若偶然在現實中遇見,能不好奇?隻要他們一好奇,林淡就能為大家爭取到更多的時間,有了時間就有了逃脫的機會。

    “你是禦廚?”土匪頭子淫邪的笑容果然收斂起來,驚異地打量她。

    “我師公是禦廚,我爹還曾在永定侯府做過大廚。”林淡解釋道。

    這一家人既伺候過皇上,也伺候過永定侯,那二位可是旁人做夢都夢不到的人物!土匪頭子審視林淡的目光漸漸變得不同了,思量片刻後道,“我怎知你說的是真是假?也是巧了,寨子裏剛搶來兩頭牛,你把牛殺了給我們做一頓晚飯,隻要大夥兒吃得滿意,我可以考慮放了你的人。”

    “那便先謝過首領。”林淡拱手道,“殺牛頗費功夫,還請首領放了我的兩個丫頭,讓她們給我打打下手。”若是把芍藥和杜鵑留下,也不知會不會有按捺不住的土匪把她們欺負了,林淡怎能放心。

    殺牛這種活又髒又累,土匪們自然不願意幹,再加上芍藥和杜鵑隻十二三歲,年齡小,個子還不高,沒什麽威脅性,於是很快就把人放了。其餘幾人則被五花大綁丟進柴房。

    等土匪走了,小竹像隻蟲子一般拱到俊偉男子身邊,小聲詢問:“這位大哥,你說趙六和鐵頭能發現我們的蹤跡嗎?他們什麽時候能到?”

    男子

    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眼瞼微合,嗓音低沉,“能發現,且等入夜。”

    小竹心裏還是有些慌,仰起脖子看著窗外,喃喃自語,“不知道林掌櫃她們現在如何了。”

    林淡現在很好,正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磨一把尖刀,時不時用指腹試探刀刃的鋒利程度,表情很認真。兩名土匪原本還虎視眈眈地盯著她,見她隻顧生火、燒水、磨刀,期間一句話都未曾與兩個小丫頭說過,更未曾鬼鬼祟祟地探看四周環境,慢慢也就放鬆了警惕,坐到一旁閑聊去了。

    兩頭牛長得十分健壯,毛皮也被侍弄得很好,顯然是從山下搶來的耕牛。

    林淡磨好刀,繞著兩頭牛走了幾圈,上上下下摸索一番,似乎在挑選下手的對象。兩名土匪見她終於準備宰牛了,連忙圍攏過來看熱鬧。殺牛可是一樁技術活,身體強健的男子三五個聯合起來往往都搞不定,更何況一個女人?

    兩名土匪也不說幫忙,隻站在一旁冷笑,目中滿是惡意。

    但很快,林淡的舉動就讓他們心中發涼。隻見她挑中其中一頭牛後便讓兩個小丫頭把另一頭牽走,用布條蒙住眼睛,免得它受刺激發狂,然後一刀捅進牛脖子,切斷了頸動脈,隨即退走,舀了一瓢水,慢條斯理地衝洗染血的刀尖。

    離她五米遠的地方,那健壯的耕牛已緩緩倒下,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脖子裏飆出一大股一大股鮮血,飛快染紅了地麵。

    兩名土匪看傻了眼,林淡卻沒歇著,等血放完便用開水燙牛皮,刮毛,最後還有一些毛樁刮不幹淨,兩個小丫頭就拿燒紅的鐵棍去烙,皮肉焦糊的味道伴隨著滋滋的響聲,令人頭皮發麻。

    徹底弄幹淨牛毛後,林淡便把刀尖捅進牛肚子,極其利落地劃開,內髒瞬間流了一地,被她分門別類放入陶盆,又從關節處入刀,三兩下把牛肢解。一頭三百多斤的耕牛,她處理起來隻用了一個時辰不到,下手既狠又準。

    兩名土匪完全不敢再輕視她,縮手縮腳地站在血泊外,心裏不約而同地忖道:這種女人還是繼續當廚子吧,不能弄上床,否則哪天被她抹了脖子都不知道。

    “兩位大哥,你們寨子裏有多少人?”林淡把最後一塊牛肉丟進陶盆,狀似不經意地詢問。

    “你問這個幹什麽?”兩名土匪心裏發毛,對她自然更加戒備。

    “知道有多少人我才好煮飯,否則分量少了大家不夠吃。”林淡用帕子擦拭臉上的血點,表情十分平靜。

    這個理由非常充分,兩名土匪在心裏數了數,答道,“有二三十張嘴,你多煮一點。”

    林淡點點頭,不再多問,與兩個小丫頭把牛肉抬進廚房,切成兩寸大小的方塊,用醬油、料酒、飛鹽等調料醃製,又把牛蹄、仔蓋、肋條、牛骨等食材一一處理好,放著備用。

    “師父,咱們怎麽逃出去啊?”兩個小丫頭憋不住了,湊到她耳邊小聲詢問。

    “先把這頓飯做好。”林淡認真剝蒜,表情沉穩。

    兩個小丫頭再怎麽慌神也無用,隻好認命地去清洗配菜。

    一個時辰後,牛肉醃好了,林淡把半壇子菜油倒進大鍋,燒至八成熱再徐徐倒入牛肉,用鍋鏟翻炒,炒到肉質半熟便撈出來放在一邊備用,剩餘的油倒掉,洗鍋,再添新油,投入薑片、蔥絲煸香,再入半熟的牛肉,又加醬油和八角等料,繼續翻炒,一刻鍾後加水熬煮,等湯煮開便把多餘的柴火撤出灶膛,用小火慢燉。

    燉牛肉做得差不多了,她又把牛蹄筋洗淨,切成條,入鍋炸,這是打算再做一道紅燒牛筋。兩個小丫頭已經徹底服了,萬沒料到師父連進了匪窩還不忘做菜,也不知她是怎麽想的,到底是命重要還是做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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