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丫環卻笑了。

    之前幾日兩個人似乎在鬧矛盾,殿下一直沒有出現,今日一過來就吃王妃的番薯,那肯定是為和好。

    隻有林蕙覺得頭疼,心想穆璉這病也太沒規律了,一會兒晚上一會兒下午一會兒傍晚的,簡直讓人防不勝防,根本不知道他哪天會發病,這該如何醫治?

    穆璉此時在身邊坐下:“我看你心情不錯,遇到什麽喜事了,在院子裏烤番薯?”

    喜事?她簡直是滿腹疑團,現在不過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等明日她就打算再去找一下許無非,把周覺的事情打聽清楚。

    “談不上什麽喜事,正好莊上豐收,烤了試試。”林蕙把手裏的番薯放在一邊,“前幾日一直沒有看見你,在忙什麽?今日又怎麽會得空過來?”

    被她氣的。

    當時林蕙坦白的時候,他本應該反駁她那些話,仍把她當成妖精看待,可竟氣的不想多說一個字。

    這世上也隻有她能讓他的情緒如此波動了。

    可就在他難以平靜的時候,林蕙卻高高興興得在吃烤番薯,似乎已經把此事忘懷。他實在坐不住,隻好以這幅麵貌相見,如此也能給自己一個台階下,穆璉忍著滿心苦澀道:“怎麽,想我了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完全不迴答她的問題,林蕙哼了一聲:“我才不會想你,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想什麽?如何想?”

    “又跟我裝糊塗,”穆璉將她的手握在掌中,“阿葫,別逼我罰你。”

    這可怕的王八之氣!

    幸好沒說“你這磨人的小妖精”,林蕙將手抽動了兩下沒抽出來,眼睛一轉道:“你難得來見我,不如我們出去走走?我請你去皇宮遊玩,如何?”

    他現在這副德性如果被皇帝看見,應該就會相信穆璉生病了吧?言行舉止與平日比天壤之別。

    然而穆璉不上這個當,拉著她起來:“皇宮有什麽可遊玩的?阿葫……隻要你留下來,你將來想住在皇宮都可以。”

    貼近耳邊說的,林蕙眼睛微微睜大,心想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住在皇宮?皇宮裏的女人不是太子妃就是皇後,他難道是想當儲君不成?

    這副人格頗有野心啊!

    林蕙走入屋內,馬上關上門道:“住在皇宮?你有這麽大的把握?”

    穆璉腳步一頓:“是。”

    “能跟我具

    體說說嗎?”林蕙一心要套出更多的線索,語氣也變得格外柔和起來,“如今官員們都在說,不是定王就是端王會做太子,可從來沒有人提到……對了,你是哪位皇子?”他之前不是說不認識穆璉嗎,那他要以什麽身份來爭儲君?

    穆璉垂眸,將她臉頰捧了起來:“你不用管,你隻要告訴我,是不是我讓你住在皇宮,你就不會走?”

    那一刻,他的神情如此熟悉。

    林蕙想到了在青雲觀的穆璉,說怕失去她,想到了生病的穆璉,抱住她說別走。

    忽然間,她發現了這兩個人格的共同之處,他們都怕她離開。

    林蕙心頭一跳。

    “阿葫?”他指尖在她頰上輕撫,“你答不答應?”

    她嘴巴閉緊了,好半響才道:“你怎麽總說我要走,你在何處聽說的?”

    “我親眼見到的,阿葫。”

    又在精神錯亂了,她還沒找到迴家的路呢,怎麽走?林蕙拂開他的手:“你認錯人了,真的,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大梁,你見到的那個人不是我。”

    她是一點都沒有前世的記憶,不過也好,如果她有的話也許早就義無反顧的離開了,根本不可能留到現在。

    因為她已經知道如何迴去。

    想到前世,穆璉就想到了昨天翻閱的手劄,有些字很奇怪,他忽然把林蕙拉到書案邊:“你別不承認,我記得你寫過……”他撩起衣袖磨墨,然後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字,“門。”

    “門?”林蕙脫口而出。

    原來是門,那是跟“門”一樣的意思嗎?穆璉心想,看來他們那邊的字與大梁還是有些相似的。

    下意識就把字讀了,林蕙輕咳一聲:“這是門吧?我看樣子跟‘門’很像。”

    嗬,又在裝。

    穆璉挑眉,開門見山的道:“這是不是你們妖界那邊族人的字?”

    上迴跟那個穆璉已經解釋過了,這一個看來還不知道,林蕙正想要再解釋一遍,突然間卻靈光一閃,追問道:“你在何處見過我寫這字?”

    簡體字的話,穆璉根本不可能會,其中必有玄機!

    上鉤了。

    穆璉道:“你不曾迴答,那我為何要告訴你?”

    討價還價,可林蕙心裏實在好奇,隻好承認:“是,那確實是我族人的字,你在何處見到的?快告訴我。”

    穆璉不答,又一連寫了幾個字出來,有“變”,“籠”,“蠱”,“裏”等等他有印象的字:“這些是什麽意思,你將它們變成大梁的字。”

    居然還不止一個……林蕙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這副人格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呆呆看了他一會兒,林蕙決定先博取信任,就把那幾個字轉換成繁體字。

    仔細觀察還是很有規律的,穆璉心想,如此一來他就能看得懂那手劄裏寫了什麽了,不用再胡亂摸索浪費時間。

    林蕙催促:“該輪到你了吧?”

    “阿葫,你怎麽這麽天真?我若是把什麽都告訴你,你不就走了嗎?”穆璉抬手摸摸她的發髻,“除非你向我保證留下來,我就告訴你。”

    “你……”林蕙差點被他氣死。

    這副人格好討厭啊,怎麽這麽狡猾!

    她不理他了。

    晚上穆璉在這裏用過飯之後就迴了書房翻閱手劄,林蕙卻落入一團迷霧中,絞盡腦汁地想為何穆璉會知道這些簡體字。難道這副人格認識許無非的師父不成?可這樣的話,說明他早就發病了,不至於等到現在……

    左思右想想不通,晚上她清洗過後躺下歇息,正睡得迷迷糊糊時,就感覺腰間一緊,隨即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林蕙側過頭發現是穆璉,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你還沒走?”

    仍然是那“前夫”!

    “我以後不走了,阿葫,”穆璉將她緊緊嵌入胸膛,“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林蕙寒毛倒豎。

    以往這副人格出來的時間很短,基本很快就消失了,怎麽今天他一直占據著穆璉的身軀?穆璉的主人格呢?她心頭掠過一陣焦急,但卻不知該如何應對。

    “睡吧,”他將下巴抵在她發頂,“阿葫,天氣涼了,這樣抱著睡很舒服吧?”

    林蕙:……

    “我這樣睡不著,真的。”

    “習慣就好了。”

    “……對,可你能慢慢來嗎?我現在真的不習慣。”林蕙心想,也許熬過一晚上,他就會變成之前的穆璉。

    穆璉也沒有太過逼迫,林蕙這個人是吃軟不吃硬的,他鬆開手:“好,那明天吧。”

    明天……

    明天她得去見許無非,問問穆璉是否認識周覺。

    懷著這個想法,

    她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醒來,穆璉已經不在,她問桂心:“殿下是去戶部了嗎?”

    “是的,王妃。”

    林蕙鬆了口氣,他應該恢複正常了。

    用完早膳她就直奔青雲觀,誰料許無非早得了穆璉吩咐,隻拿出幾張符咒糊弄:“師父就留下這些符咒,還有幾樣法器,王妃可要看?”

    “沒有別的?”林蕙不信。

    可許無非當林蕙是腦子不好,整個人就比較放鬆,笑一笑道:“師父雲遊四方,隨身的東西肯定一早就帶走了,又會留下什麽呢?王妃若實在想見師父的字畫,等師父迴來,貧道一定會馬上稟告王妃,您看如何?”

    比上迴坦蕩多了,林蕙審視他一眼,問道:“你與殿下相識多久了?”

    “這,好些年了吧,王妃為何有此一問?”

    “那殿下可認識你師父?來往多嗎?”

    果然是奇怪,這都問得什麽啊,許無非感覺無關緊要便道:“十幾年前師父與殿下見過一麵,當時殿下尚且年幼,並無來往,後來師父就去雲遊了。”

    “你師父走了幾年?”

    “三年。”

    “中間一直不曾迴來?也不曾通過書信?”

    “是。”

    林蕙打量他:“那是你很尊敬的師父吧,走了三年,信也沒寫,也不知他在何處,難道你就不著急嗎?你怎麽還能安心地待在青雲觀?若是我,早就去尋他了……”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許無非被她一激,脫口就說了出來。

    “你師父失蹤了,”林蕙逼近一步,“是不是?你找不到他在何處。”

    麵前女子的雙眸好像星子一樣閃耀,許無非一時竟難以撒謊,隻好道:“是,王妃,我是找不到師父,但師父未必是失蹤,可能他老人家去了什麽邊遠的地方,或者是被什麽事情耽擱了。”

    自欺欺人吧。

    如果沒有猜錯,周覺是迴到現實世界了!

    “你師父走之前可有什麽異常舉動?”

    “我不記得,”許無非覺得自己好像在被審問似的,擰了擰眉道,“我隻記得師父沒與我道別就走了,不過在此之前他說過要去雲遊的,讓我好好管理青雲觀。”

    沒有道別?

    看起來這師徒倆似乎感情也不錯,為何沒有道別呢?是不是周覺並不確定

    自己是否能迴去?或者是,他是個心軟的人,怕自己舍不得?又或者……

    林蕙思忖片刻:“真沒有留下什麽嗎?”

    就是有,也給穆璉拿走了,許無非絕對不會背叛穆璉,篤定的道:“是,王妃您還是迴去吧,省得殿下擔心又找過來。”

    沒有多少收獲,林蕙失望,但也隻好離開。

    迴到王府時已經接近天黑,林蕙一進屋就看到穆璉坐在那裏,飯桌上擺滿了菜肴。

    “阿葫,你又出去亂跑了,小心我下迴將你拴在府裏。”穆璉半是玩笑半是正經,叫林蕙頭皮發麻。

    他怎麽還在啊!

    “你今日做什麽了?”她深吸一口氣鎮靜下來,坐到旁邊詢問。

    “去戶部了,”穆璉給她夾菜,“挺有意思的,原來你說得穆璉是管戶部的啊。”

    林蕙:……

    “他管得不怎麽樣,還不如我呢。”穆璉挑眉,“下午皇上召見還誇了我一通,讓我負責執行明年的賦稅新法。”

    都去見過皇帝了,皇帝沒發現異常嗎?這副人格真可怕,他很明顯是想取代穆璉了!

    女子的臉色有點發白,穆璉嘴角一彎,原來林蕙還有害怕的時候,可是她怕什麽呢?那時候騙自己是妖精的時候不是吹得神乎其神嗎?輪到他,她就怕了啊?

    傻得可愛。

    其實他是不知道林蕙因為現實中醫學的發達,隻在往精神病的方向想,所以才覺得擔憂。

    一連幾天,那“前夫”都沒有走,林蕙深深覺得穆璉要完了,這幾日睡眠很差。

    昨晚又沒睡好,她中途觀察了穆璉幾次,還偷偷在耳邊叫了幾聲穆璉,希望沉睡的那個主人格能醒來,結果沒有成功,早上她發現“前夫”偷偷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才去早朝。

    他冒充穆璉冒充的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薑黃看著主子眼睛下麵的黑色,憂心忡忡:“王妃可是有什麽心事?”

    “沒有,”有心事也無從說,無人可說,林蕙捏了下眉心,“上早膳吧。”

    就算她對迴去現實沒個頭緒,就算穆璉得了難以醫治的病,可飯還是要吃的,吃飽了她才能好好想辦法。

    薑黃急忙使人去吩咐廚房。

    很快那裏就端來了一碗三鮮餃子,林蕙胃口不大,吃這個已經足夠了。

    結果吃到一半,桂心興匆

    匆跑進來:“王妃,管事送東西來了,幾十箱的東西,小廝們在往院子裏抬呢。”

    什麽東西啊?

    林蕙好奇,放下筷子出去看。

    管事笑道:“是從雪州運來的,王妃打開瞧瞧吧,之前殿下就吩咐過,一到京都就送到您這裏來。”

    雪州的話,是寶石吧?

    林蕙走到一個箱子麵前,把蓋子打開,果然裏麵放滿了寶石,被陽光一照,各色的寶石都散發出了奪目的光,讓她的眼睛都睜不開來。

    她忍不住閉上了,腦海裏閃過穆璉淡淡而溫暖的笑,他說“送給你啊。”

    那瞬間,她心頭一悶。

    那個呆子真就這樣,再也不會出來了嗎?

    他怎麽那麽的脆弱?她不是妖,他就無法麵對了嗎?他就跌入深淵裏不肯蘇醒嗎?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誰讓他那麽傻,非得要相信她,誰會相信世上有妖精!

    誰需要他的保護?

    林蕙睫毛顫了顫,又睜開眼睛,與管事道:“都抬去庫房吧。”

    桂心笑道:“哎呀,這麽多寶石,這下王妃用都用不完了呢,殿下對王妃真好!”

    林蕙沒搭理,轉身進屋,半響突然坐車出門,徑直去了翠寶閣。

    在內室與裴景見麵將寶石的事情說了之後,忽然道:“裴景,你等會找個大夫給我配一味藥來,明日偷偷送到王府,交給桂心,不要被任何人發現。”

    “什麽藥?”

    林蕙道:“**藥,能讓人瞬間昏迷的。”

    裴景嚇了一跳,喃喃道:“這,這,王妃您要這藥幹什麽?”

    “你別問,去辦吧。”林蕙頓一頓,也不想給他心理壓力,還是解釋了下,“不是去做壞事,你放心。”

    “是,王妃。”裴景鬆了口氣,在他心裏,林蕙是個很理智的人,所以剛才真的被她嚇了一跳。

    其實這就是去做壞事的,林蕙心想,她要給這“前夫”下藥,在藥物的作用下,她也許能喚醒穆璉。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穆璉:你能不能換一種藥?那種叫什麽春的……

    林蕙:滾!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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