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皇帝到了皇陵行宮。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夾雜著水汽的晨風吹得人直打冷顫。

    殷長歡一身素服的等在行宮門口,見到皇帝的龍攆立刻巴巴的迎上去,白著小臉兒癟著小嘴兒,可憐兮兮的告狀,“皇舅舅,有人要害我。”

    話一說完,她的眼眶慢慢的紅了。

    殷長歡本來沒打算哭的,可是一看到皇帝竟然沒有忍住。她不僅是對這次的事情感到委屈,還有上輩子莫名其妙被人毒害的事,若不是她好命重生,她哪裏還有機會告狀。

    殷長歡低頭擦眼淚,哽咽著道,“我沒想哭的,昨兒個外祖母來的時候我都沒哭。”

    皇帝見了殷長歡的模樣本就心疼,一聽這話似乎把他看得比鄭太後還重要,更是疼到了骨子裏,拍了拍殷長歡的肩膀,皇帝溫聲安慰,“沒事,你外祖母年紀大了,不好讓她操心,有什麽委屈給朕說,朕就是你的父親,朕來給你做主。”

    “皇舅舅。”殷長歡抬頭,淚眼朦朧的看著皇帝。

    如果上輩子她一發現傅懌和殷白雪的私情就會告訴皇帝,也許她就不會被人下毒了,被人下毒的感覺太難受。但若是能重生救迴外祖母,她也願意受這一朝。

    想到這點,殷長歡又不那麽想哭了,紅著眼睛笑,“皇舅舅,這可是你說的,不許食言。”

    見殷長歡笑了,皇帝也是一笑,“朕什麽時候對你食言過。”

    殷長歡認真的想了想,“說得也是,皇舅舅最好了。”

    皇帝看向旁邊的葉桓,昨日消息是傳迴郡主府的,郡主府的人派人進宮通知,同時還派人告知了葉桓,而葉桓收到消息後連皇宮都沒進就趕來了皇陵。

    這點皇帝很滿意,長歡找了個好夫婿,他對太後和嘉怡也算是有個交代。

    皇帝戲謔的看著殷長歡,“那朕和永王誰更好?”

    殷長歡想也不想的道,“當然是皇舅舅更好,他怎麽比得上皇舅舅,差遠了。”

    皇帝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他對葉桓道,“傅桓啊,看來你還要多努力啊。”

    葉桓看眼殷長歡,神情頗為無奈,“兒臣覺得兒臣再努力可能也比不上父皇在長歡心中的地位。”

    “這還用說嗎?”殷長歡站在皇帝身邊,語笑嫣然,“未婚夫怎麽比得上皇舅舅。”

    進到行宮折騰一番,迴到

    她住的院子已經是下午申時了,她剛坐下沒多久,紀承和紀瑩瑩兄妹就來了。

    紀瑩瑩打量了下殷長歡,了然的對紀承道,“我就知道,禍害遺千年,她怎麽可能會出事。”

    “盈盈,”紀承不讚同的看了紀瑩瑩一眼,關切的問殷長歡,“下毒的人可抓住了?”

    “自盡了。”

    紀承又問,“那幕後主使可有消息了?”

    殷長歡搖頭,“暫時還沒消息。”

    紀承微微頷首,不再問這件事。昨天他想了一夜也想不出他娘有什麽理由謀害長歡,為了瑩瑩嗎,不太可能,然而盡管他想不出什麽理由他心中卻莫名的有種感覺,這件事一定與他娘有關。

    嘉和長公主和嘉怡長公主是姐妹,嘉和長公主也來了,從殷長歡這兒迴去後,紀承便單獨去見了他娘。

    說了些閑話後他狀似隨意的道,“雖然現在還沒查出是誰想要害長歡,但有皇上和永王在,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查出幕後主使。”

    他用茶蓋撇去茶沫,眼角餘光仔細觀察著嘉和長公主的神情。

    或許因為紀承是她的兒子,也或許是因為殷長歡安然無恙讓她太生氣了,嘉和長公主露出了怒容,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還是被紀承看見了。

    紀承的心瞬間沉到穀底,看著嘉和長公主,他臉黑如墨,顧不上什麽他道,“娘,想毒害長歡的人是你?”

    嘉和長公主定定的看著紀承,忽然一笑,“你胡說什麽?我好端端的害她做什麽?”

    “我也想知道您好端端的害長歡做什麽,”紀承道,“昨日聽到你得知長歡無恙後在正院發怒我就有所懷疑,直到您聽了我的話又露出怒容。”

    “這樣你就覺得是本宮要害長歡?”嘉和長公主氣笑了。

    紀承神情凝重,“我也很不想這麽想,但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也不認為會這麽巧。”

    嘉和長公主長長的歎了口氣,表情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實話告訴你,昨日本宮之所以生氣是莊子上的一個老奴仗著本宮的信任飛揚跋扈,在莊子附近的村子裏做下了不少的惡事,至於剛才,本宮根本就沒聽你說的,還在想那老奴的事。”

    “您說真的?”

    “那當然了,”嘉和長公主說,“害了長歡本宮能得什麽好處,永王不喜你妹妹,難不成沒了長歡他就能喜歡上你妹妹不成。”

    不會的,永王那樣

    的人,不喜歡便是不喜歡,紀承心裏有點相信嘉和長公主的話了。

    “再說了,長歡有慈寧宮的鄭太後和你皇舅舅護著,本宮就算真的不喜她也不敢對她下毒手啊,”嘉和長公主道,“說不定在你皇舅舅心中,本宮這個親妹妹還比不上長歡在他心中的位置。本宮敢對她下手嗎,又不是嫌日子太好過了。”

    這段話有理有據,語氣溫和,像是以前的嘉和長公主說的話,紀承在心裏問他自己,難道真的是他誤會了嗎?

    “您之前為什麽那麽想把瑩瑩許配給永王爺?”

    嘉和長公主是紀承的母親,對兒子自然是了解的,一見紀承的表情就知道他快要相信她了,於是繼續道,“那還不是因為瑩瑩喜歡嗎?別以為本宮看不出來,她說她不喜歡永王了隻是因為長歡和永王兩人兩情相悅,但本宮是瑩瑩的母親,在女兒和侄女之間怎麽可能不幫著自己的女兒。”

    紀承心裏沒有完全相信,但他希望是這樣。

    他起身在嘉和長公主麵前跪下,請罪,“是兒子誤會了母親。”

    嘉和長公主扶起紀承,“你心儀長歡本宮拒絕了你,瑩瑩又喜歡永王,加上那樣的巧合你會這樣想也不能怪你。”

    紀承又說了幾句抱歉的話才從嘉和長公主這兒離開。紀承一離開,嘉和長公主的臉就沉了下來。

    她傳來心腹,吩咐道,“殷博文留不得了。”

    殷長歡出事,總要有一個背鍋的人。

    “可是萬一他說出主子您的事?”

    嘉和長公主冷冷一笑,“你真相信他把本宮才是害了嘉怡的人這件事告訴別人了?”

    心腹不解,“可是主子您不是因為這個才救他的嗎?”

    殷博文說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別人,如果嘉和長公主不救他,這件事就會被公諸於眾。

    “本宮不過是覺得他還有點用,現在就是用到他的時候了。”

    嘉和長公主輕輕一笑,笑聲裏充滿了自得,“殷博文自負又驕傲,一手好牌落到現今的地步,要是嘉怡在天有靈知道殷博文在殷長歡那麽小的時候就在殷長歡身邊安插了人,她怕是要氣活了。”

    心腹沒有說話,她有些時候忍不住的想主子真的有喜歡過殷博文嗎?還是說僅僅是因為她嫉妒嘉怡長公主。

    “立太子?”鄭太後詫異的看著皇帝,“好好的怎麽突然想起要立太子了?”

    皇

    帝坐在鄭太後對麵,麵有愧色,“不瞞母後,朕覺得長歡這次被下毒可能與朕的幾個兒子有關。”

    鄭太後也有此懷疑,她心裏有幾分擔憂,她覺得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有一雙手在推動著這一切。

    她微微頷首,“早點立在太子也好,成年的皇子越來越多,皇室鬥爭隻會越來越多,早點立下也好穩定朝政,免得眾王爺拉幫結派,弄得朝堂烏煙瘴氣。”

    “朕也是如此想的,而且傅桓也已經認祖歸宗了。”

    鄭太後道,“皇帝的意思是要立永王為太子?”

    “正是,”皇帝點頭,“長歡那麽脾氣,不當新帝的皇後朕擔心她會被人欺負。”

    鄭太後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笑著道,“她當了皇後那就是她欺負別人了,你看她和瑩瑩,哪次不是把瑩瑩氣得跳腳。”

    “雖是如此,可在危及關頭長歡卻會救瑩瑩,”皇帝道,“上次傅桓遇襲,長歡可就是把瑩瑩護在身後的。”

    “而且永王是最適合的那個人,”皇帝雖是因為葉瓊偏心葉桓,但立太子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朕這幾個兒子,安王和傅寧就不說了,慶王看著溫和實則心狠手辣。端王優柔寡斷,隻可成為輔王不可為君。英王行事衝動無腦,他坐不穩新帝的位置。至於另外幾個小的,朕都仔細觀察過了,偶有一兩個不錯的也比不上永王,與其讓他們爭鬥不斷不如早早立下永王的太子身份,絕了他們的念頭。”

    聽了皇帝的這番話,鄭太後慈愛一笑,“皇帝心中有數就行,永王德才兼備,的確是個好人選。”

    皇帝有些驕傲,“朕也沒有想到他能成長得這麽出色。”

    鄭太後笑,“這你可得好好感謝葉家。”

    “葉家都是好的,”皇帝道,“朕已經想好了,聽說葉閣老的女兒出嫁在即,朕想著封她個縣主,至於葉家其他人,就留給葉桓以後來封吧。”

    新帝登基,封賞有功之臣是慣例,皇帝能想到這麽遠,可見是真心把傳位給葉桓了。

    “馬上就是母後的生辰了,朕打算在您生辰當日立下太子。”

    看著公主陵的大門緩緩闔上,殷長歡含著眼淚,微微一笑。

    皇室的公主曆經坎坷終於是迴到了她該待的地方。

    希望她來生健康平安,姻緣美滿,兒女雙全,福壽安康。

    殷長歡跪地三拜,“娘,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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