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籽盯著房門,恨不得從門上刮下一層金子,他撓撓頭,左右為難。顯然,幻景已然出現,如何安全的走出幻景是呆籽目前最苦惱的事。


    猶豫不定之際,呆籽忽然發覺涼弈眼神痛苦,心灰意冷的離開了石欄旁。涼弈前往的方向不是迴屋,屋裏有他無力麵對的人和事,他選擇了遠離。


    見涼弈快步走遠,呆籽咬咬牙,心一狠,果斷踏出了房門跟了過去。


    涼弈上了樓,呆籽靜靜地緊跟其後也上了樓。


    這是呆籽第一次來到涼宅的第九層,第九層的樣式和第八層類似,不同的是,這一層沒有人居住,而是一間祠堂。


    涼弈點燃了三支香,恭敬地對著先祖的靈位拜了拜。這時,一個小男孩突然哭著跑了進來,小男孩拉住涼弈的手一直父親父親的大聲叫著。


    呆籽瞪眼,他偏著腦袋左右看了看,琢磨這個小男孩是不是涼夜三姐弟的父親。如果是,呆籽認為涼夜真該來見見自己的父親,他的父親目前是個哭鼻子的小屁孩,怎會知曉,自己將來的兒子已經長得比自己年齡還大了。


    小男孩哭得特別傷心,涼弈溫柔地摸了摸對方的頭,耐心地詢問兒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小男孩抹了抹眼淚,告訴涼弈,他剛才做了一個噩夢,相當可怕。


    夢境之中,涼宅被厚重的黑暗籠罩,連綿起伏的山嶺相繼死去,隻剩光禿禿的山頭,夢魘覆蓋了整座宅院,不斷往外蔓延。宅院外,陰風陣陣,天空下起了大雨,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黑色的血。


    涼家上下的所有人全困於黑暗,年複一年在苦難中掙紮,無法逃脫。


    小男孩衝出了混亂的人群,他害怕極了,不停的往外逃,不停的逃,但是周圍全是陰森恐怖的死亡氣息,他心裏非常不安,忍不住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夢醒了。


    醒來後,小男孩立刻上樓找自己的父母,他前腳剛到第八層,就見涼弈轉身上了樓,於是他匆忙追過來告訴父親自己的噩夢。


    聞言,涼弈理解地點點頭,他把手中的香插入香爐,正欲安慰兒子幾句,香爐裏的香頃刻全斷了。


    涼弈微微挑眉,抬眼凝望先祖的靈位。


    涼宅修建年代已久,挑選這裏是因為附近的山嶺靈氣充沛,生機盎然。數代人在此繁衍生息,開枝散葉,家族龐大之後,這兒僅留了主家的子孫,旁支的子女分布各方。此刻,香爐的香折斷,莫不是先祖有所暗示涼宅有災難降臨。


    涼弈身為涼家的現任當家,必須保護自己族人的安危。


    靜了靜心情,涼弈再度點燃了三根香,他心誠地拜了拜隨即放入香爐,可和之前一樣,香瞬間斷掉了。


    小男孩本就惶恐,見香斷掉更是嚇得哆嗦。


    涼弈沒機會寬慰兒子,涼宅猛地顫了數下。


    站在顫抖的涼宅,呆籽的心擰緊了。他哭笑不得,涼宅看起來貌似修的挺牢固,應該不至於和山神小屋一樣,搖幾搖就倒塌吧。呆籽在認真考慮,現在跳下涼宅,逃離幻景的機會有多大。


    呆籽三兩步衝到走廊,他低頭往下一看,差點暈厥。


    第一層到第七層圍在走廊外麵的遮擋物全不見了。


    呆籽心裏咯噔一聲。


    糟糕,不是不見了,而是這時根本還沒有,自己到涼宅的所見所聞極可能發生在眼前的變故之後。他現在看見的是幻影,是涼宅在災難發生時殘留的記憶。


    呆籽抹淚,要不要這麽苦逼,他寧可過當初在微雨山圍觀師父和秦霄宇少兒不宜畫麵的日子,眼瞎也比困在這裏好。


    他對接下去要發生的事十二分的憂慮,他能明顯感覺到絕對不會發生什麽值得高興的好事。小男孩的噩夢,估計真的要發生了。


    夜幕裏,烏雲遮月,呆籽記起乘坐馬車一路過來的昏天黑地,他想起了涼夜說,自己的家在黑血嶺。


    呆籽望向天空,黑血嶺,天空落下的都是黑血嗎?呆籽平時最愛喝清涼甘甜的露水,黑血什麽的,簡直是毀滅露水的災難。


    盡快找個地方躲起來比較好,呆籽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呆籽剛要下樓,一個家丁快速跑過來,呆籽來不及避讓,疼得直跺腳,家丁邊跑邊喊:“少爺,不好了,下麵出事了。”


    對此,呆籽相信,確實出事了,因為家丁居然沒有穿黑鬥篷,大家居然都沒穿黑鬥篷,涼家的摯愛黑鬥篷不見蹤影。


    家丁氣喘籲籲,補充道:“魔物蘇醒了。”


    “醒了?這怎麽可能?”涼弈動作明顯一僵。


    涼弈頓感大勢不妙,他喚來丫鬟照顧受驚的小男孩,自己則馬不停蹄朝樓下跑。


    呆籽稍稍遲疑,既然身處幻景,不清楚事情真相,他也沒頭緒尋找走出幻景的那道門。


    於是,呆籽深吸了一口氣,大步衝下樓。


    呆籽很快明白了,家丁所謂的下麵,根本不是指涼宅的第一層。


    涼宅其實共有十八層,九層在地麵之上,九層在地麵之下,如果說上麵九層的寓意是通往九重天,那麽下麵無疑是通往陰曹地府。


    居住在地麵之下的均是些生猛暴戾的魔物,涼宅的存在無疑是一座鎮魔塔,關住這些魔物不讓它們危害世間。


    呆籽覺得鎮魔塔這種形容十分貼切,他更覺得,涼家人興許從出生那一天起,體內流淌的就是斬妖除魔的熱血。


    可惜,天不從人願。以白烏鴉的話來說,他娘的缺心眼的天帝向來奉行天界不過問人間是非,眼睜睜看著災難發生也不問不聞,仍由一切自生自滅。


    無怪乎,白烏鴉經常說哪天重返天界,它一定暴打天帝一頓,專門對著臉死命的打,不打得毀容不解恨。


    呆籽往下跑了幾層,昏暗不明的地底,魔物的低吼讓他頭皮陣陣發麻,鏈條斷裂的聲響,令呆籽欲哭無淚。


    種生的可悲事之一,眼睜睜看著災難發生,卻無處可逃。


    涼弈站在一間囚籠旁,他拾起門邊掉落的紙符,紙符被利器一分為二,破壞得相當徹底。涼弈握緊了手中的紙符,在涼宅,有能力開啟籠門的人僅有兩個。


    很快,涼弈丟開那些悲觀的想法,冷靜的說道:“夢魘魔蘇醒了,鎖鏈就快撐不住了。馬上準備封起涼宅,絕不能讓它出去。”


    涼弈拿出鑰匙,打開囚籠旁的石門,取出早已準備妥當的符咒。隻要一切進行順利,他們能夠趕在夢魘魔掙脫鎖鏈之前,封住整座宅院,如此一來,剩下的僅是重新抓住夢魘魔的時間問題。家丁們抱起符咒,急急忙忙朝外跑。


    呆籽盯著這些巨型的符咒,心想,以前一定也發生過類似的魔物逃脫的事,他們才會有所準備,一切進行的有條不紊。


    火把照亮了宅院,巨大的符咒在大門外圍了一大圈,隨後從第一層開始逐層往上。


    呆籽恍惚間想起,有一次自己頻頻陷入噩夢,幾番驚醒。師父告訴他,每逢夜深人靜,烏雲遮月,最容易進入可怕的夢境。夢中的事情,興許它早已發生過,卻偏偏又一次相當真實的來到跟前,分辨不清真假。


    給出這類幻景的魔物極可能就是夢魘魔。


    這類魔物,呆籽抵擋不了,最好的方法莫過於停止漫無目的的躲避,趕在被夢境殺死之前,尋找出口,打開走出夢魘的那道門。


    呆籽沉思,他記得自己來時,涼宅僅有前麵七層圍了起來,這樣的結果說明,涼弈的方法失敗了?


    涼弈當初沒能困住夢魘魔,夢魘魔逃了出來,以至於此時此刻真實的涼宅在入夜後再度淪入噩夢中。


    呆籽有些心急,偏偏他的話涼弈聽不到。


    樓下,家丁們在忙碌,涼弈獨自一人上了樓。


    第七層,小男孩與旁支家族的小孩聚在那兒,他們本是來參加賀宴,如今卻不知能否安全離開。


    涼弈拉住小男孩的手,話語意味深長:“你是主家的孩子,記住自己的身份與職責,照顧好他們,以及家裏的客人。”


    小男孩本是紅了眼眶,聽到涼弈的話,他咬住嘴唇,堅定地點點頭。主家的小孩不能退縮,不能害怕,不能讓別人看不起。況且,涼家確實有客人,不過這位客人身份神秘,這名小女孩隻身前來赴宴,手握一封受邀的書信。


    呆籽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涼弈,感覺他們身在涼家,生活過得非常的不輕鬆。


    呆籽尾隨涼弈身後,意外涼弈竟迴到了第八層,他在屋門外躊躇了片刻,這才表情平淡地走了進去。


    呆籽有心提醒涼弈進去之後會看到屍體,不過介於他與涼弈無法溝通,唯有作罷。


    所以,當涼弈推開裏屋的門時,他毫無心理準備,自己的妻子衣衫不整地倒在地麵,已然死去。


    一時間,涼弈顯得有點手足無措,心情異常複雜。半晌,他拾起隨意丟在地麵的錦袍,披在妻子身上,許多事他早就知道,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缺乏勇氣麵對,隻是他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會以這樣的方式作為結束。


    能打開夢魘魔囚籠的隻有兩個人,他不願往那個人身上猜,因為那個人是小時候最疼愛保護自己的哥哥。


    涼弈起身,打算下樓,既然找不到那人,就先解決其它的麻煩,涼宅還有很多問題需要他來處理,他沒時間難過。


    然而,毫無任何征兆,第八層的所有窗戶砰的關上了,連同外屋的門鎖得嚴嚴實實。


    涼弈嚐試了數次,恍悟,第八層專門針對自己布了陣,他沒辦法出去了。


    透過鏤空雕花的窗戶往外看,自己在尋找的那人,如今站在窗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眸子裏泛著嗜血的寒光。


    男子身旁縈繞著血的氣息,一切已截然不同。


    拉了拉門,呆籽這才想起,自己進屋後就開不了這扇門了。


    呆籽從來沒如此肯定過,不出去也好,門外的這個人,異常危險。


    這個人,入魔了。


    作者有話要說:趴地,正在碼字突然停電了,慶幸是本本,不然就悲摧了……


    後天更新


    謝謝懶姑娘投的地雷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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