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抹邊思考著,該采用怎樣的方式拿迴屬於自己的東西,那頭扶雪卿卻打斷她的心緒,冷不丁張嘴問道:“那日你為何會出現在竭澤?”


    “哈?我不是說過嗎……我被小洞天汙蔑和魔族裏應外合偷走了媧皇像,無處可去,所以流落到了欲海呀。”許嬌河聽他忽然提起之前的事情,心裏湧現不祥的預感,麵上依然裝作鎮定地迴應道。


    “般若在樹林的外圍發現了一輛馬車,車壁上貼著數張靈力強大的符篆。”


    扶雪卿看著在自己胸膛上揉來抹去的纖細手指,淡聲問道,“是你的嗎?”


    “是我的,也很正常吧……這裏可是欲海,沒有點壓箱底的保命手段,我不早就被吃了嗎?”


    許嬌河聽他問的問題並不淩厲,便放緩語氣,一如往常般應對。


    “你坐著馬車,是想去哪裏?”


    許嬌河手指一滯。


    她並不清楚遊聞羽有沒有同扶雪卿提起過,當初他們兩個在雲銜宗地牢內的對話,又怕自己冒然說出浮雲渡的地址,被扶雪卿追查過去,查探到紀若曇存在過的蛛絲馬跡。


    於是略微偏轉眼珠,含糊道:“漫無目的,隨處逛逛罷了。”


    “漫無目的、隨處逛逛。”


    扶雪卿重複著她話中的重點,倏忽笑道,“所以逛到了凡人修士都無法存活的極雪境。”


    他果然想說的是這個!


    許嬌河深知,沒有完全的準備,哪怕是明澹親臨極雪境,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倘若自己承認去過那裏,那麽扶雪卿盤問起來,前往的目的絕不可用前頭的理由來隨意敷衍。


    幸好當時留了個心眼,沒有恢複本來的樣貌。


    似乎扶雪卿也並未看穿紀若曇在自己身上施下的偽裝。


    許嬌河快速迴憶一遍當時在極雪境內,同眼前這個大魔頭發生的對話,確認自己沒有說漏嘴後,緩慢地抬起頭,同扶雪卿對視著無辜說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扶雪卿半垂眼睫,柔然微笑,慢條斯理地威脅道:“如果不說實話,我就把你丟進極雪境內凍死,或者喚來成群結隊的雪梟,把你開/膛/破/肚吃掉。”


    許嬌河控製不住身體反應,下意識抖了抖。


    但轉頭想到過幾日的繼位大典上,扶雪卿還需要自己配合演出,心下又安然幾分。


    她裝成受了冤屈的模樣,將藥膏所剩無幾的小缽砰地一聲倒扣在手畔玉磚上,大著膽子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生平最討厭別人冤枉我,就算你要把我殺了……我,我也還是那句話!”


    扶雪卿綠幽幽的眼珠,跟隨許嬌河的動作凝在了底部朝天的小缽之上。


    又陡然轉返歸來,乜著目光瞧她:“嬌嬌的脾氣可真是不小。”


    許嬌河被他看得一縮脖子,趕緊轉動手指,將傷口上的膏藥漸次抹平:“尊主陛下大人有大量……別同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計較,我也隻是,不想受冤枉罷了。”


    “本座當然不會和未來的妻子計較。”


    扶雪卿瞥她狗腿子的小動作一眼,笑得陰陽怪氣,“隻是若被本座抓到,那極雪境內策劃偷襲的主謀,本座定叫她嚐嚐活著比死了還難受的滋味。”


    許嬌河充耳不聞,化身勤勞的抹藥女工,能動手就絕不動嘴,企圖蒙混過關。


    可扶雪卿偏不如她所願,半闔著眼,麵上的波瀾也隱了下去,隻做出一副享受於許嬌河侍奉的樣子,語氣沉沉地說道:“嬌嬌可聽說過,我魔族拿來對付叛徒和細作的九九八十一重刑罰?”


    “沒有,我最怕血腥酷刑了……怎麽會特地了解這個……”


    “噢,既然不了解,本座且來與你閑談一二。”


    謝謝,不是很想聽。


    許嬌河忍了再忍,才沒有吐露附在齒關的拒絕。


    “其實多數也不過是砍手斷腳,五/馬/分/屍而已,太過尋常,沒什麽好說的。”


    “隻是後來父尊派本座執掌刑獄司,本座創造了幾種新式刑罰,倒值得說道說道。”


    ……對不起,新不新的都不想聽。


    如果可以,許嬌河很想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在扶雪卿的目光迫視之下,她依然隻能沉默地麵對著傷口,感受著指腹拂過焦黑傷口傳來的褶皺和熱意。


    “有一重刑罰,是釋放至寒的魔氣,一點一點凍硬犯人的內髒,讓他哀嚎三天三夜,最後渾身上下凍成冰塊,再由本座抄起鐵錘狠狠一敲,整具身體就會化作晶瑩剔透的齏粉。”


    “本座為其取名為‘飛雪降霜’。”


    “還有一重,是在犯人的頭皮上交叉劃下兩道,再沿著肌理的紋路,釋放魔氣,使得皮肉分離。”


    說著,扶雪卿抬起手指,壓住了許嬌河鴉黑色的發髻。


    她深入濃密的長發,在頭頂的位置來迴摩挲,偏低的體溫帶來毛骨悚然的寒意。


    不知不覺中,許嬌河的後頸泛起大片的肌膚浮粒。


    她難以自控地延循扶雪卿詳細的語境深入聯想,腦海中展開一幕幕殘酷的畫麵。


    那血腥濃鬱的氣息仿佛縈繞在鼻尖,久久揮之不去。


    “唔!”


    緊接著一聲近在咫尺痛哼聲破碎了這些場景,亦把許嬌河拉迴現實。


    她聚焦視線,才看到自己的手指因為恐懼和僵硬,嵌入了扶雪卿的傷口處,硬質的指甲邊緣劃破新生的嫩肉,天然帶粉的甲麵便淌下幾縷鮮紅色的血絲。


    心口血肉分外敏感,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扶雪卿,因為突如其來的痛感,失去了作弄許嬌河的心思。


    許嬌河亦在這時收迴手,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擦拭指甲:“藥塗好了!”


    她分明怕得狠了,連一瞬的對望也不願意同扶雪卿發生。


    而扶雪卿瞥見她這副鵪鶉似的窘態,加之胸口翻騰的痛楚,原本盎然的興致也漸漸褪去。


    他掩落衣衫,拉上袍帶,徑自起身道:“天晚了,你且休息吧,本座還有其他事要處理。”


    正當離開之時,卻被許嬌河拉住了係得鬆鬆垮垮的衣帶一角。


    “怎麽?”


    扶雪卿挑起一側眉峰。


    許嬌河艱難地挪了挪屁/股,揚起臉羞恥地說道:“我、我腿軟了……你能不能把我扶起來……”


    第81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八十一天


    許嬌河想, 這雪月巔她是多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若非昨日敷藥的時候自己失手弄痛扶雪卿的傷口,打斷了他的話鋒,令他失去了繼續折磨人的興致……保不齊他越說越上頭, 最後決定將那些刑罰在自己的身上一一使用個遍。


    什麽飛雪降霜, 什麽皮肉分離。


    這真的是人能想出來的刑罰嗎??


    許嬌河在空無一人的寢殿內來迴踱步,她心下焦慮, 屁/股也像著火似片刻都坐不下去。


    她絞盡腦汁地思考著怎麽才能逃出去, 奈何思緒流轉之間又沒什麽分寸條理。


    一時想到被扶雪卿沒收的靈寶戒, 一時又想到遠在竭澤的紀若曇。


    也不知道他醒來了沒有, 什麽時候才能發現自己被擄來了雪月巔。


    許嬌河眼巴巴地瞧著周圍幹脆藏也不藏的魔氣結界, 和佇立在門外, 雖作侍婢打扮,卻個頂個看起來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塔峰般的雪月巔宮人,最後苦著臉歎出口氣。


    要是有辦法能夠瞞過扶雪卿和遊聞羽兩個討厭鬼,將自己在這裏的消息送到紀若曇手中就好了。


    ……


    事實證明, 不能在背後罵人。


    許嬌河正在心底激情痛斥著其中一個辜負了自己信任的討厭鬼, 那頭聽鳶便無聲無息出現在寢殿的門外,向她道:“啟稟尊後,觀渺君說想要拜見您。”


    “不想見, 讓他滾出去!”


    許嬌河想也不想地大聲迴絕。


    隻是她空擔個名號, 並沒有任何實權。


    聽鳶假裝沒有聽見般安靜地退下後, 取代她位置出現在殿外的便是不請自來的遊聞羽。


    遊聞羽拿著黑鐵令牌穿過結界, 低眉順眼地向著許嬌河行禮道:“小徒見過師母。”


    “我不是你的師母, 從你背叛我那一天開始, 我就代替夫君做主, 將你逐出師門了。”


    許嬌河一個多餘的眼神也奉欠,旋過身體坐迴床畔。


    她端起旁邊的石英茶盞, 打開蓋子,飲了口玫瑰蜜露,等待著遊聞羽自討沒趣地離開。


    不承想遊聞羽臉皮厚到一種地步,追著許嬌河的腳步便來到床前,倏忽雙膝一彎跪倒在地。


    ?


    這是幹什麽?


    許嬌河端著茶盞的手一晃,裏麵的玫粉汁水差點濺了出來。


    她忿忿地說道:“同樣的招數紀雲相請罪之時就用過了,你拿來再用,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遊聞羽裝聾作啞,雙手舉高,攤開的掌心中,赫然顯出一條銀練般的長鞭。


    長鞭通體銀白,較之如夢世行罰的那條纖細許多,如同掛在女子衣裙上的漂亮裝飾。


    許嬌河定睛一觀,卻發現了一樣可怖之處。


    密密麻麻的倒刺分布於銀鞭之上,顏色與整條鞭子渾然一體,若不仔細看,很難分辨得出。


    若說紀雲相當日受刑,感覺到的更多是屈辱。


    那麽換成這條鞭子,恐怕心靈承受的屈辱就會演變成一場加諸於身體的酷刑。


    遊聞羽用雙手捧著長鞭,奉到許嬌河眼皮底下,卻沒有說話。


    反倒是許嬌河見此兇器沉不住氣,吞了吞喉嚨不安地追問:“給我看這個幹嘛?”


    “小徒自知辜負了師母,萬望師母借此出氣。”


    “無論鞭多少下,哪怕要了小徒的命,小徒亦無怨無悔。”


    遊聞羽耷拉著一雙風流多情的桃花眼,專注地望向許嬌河。


    在說到自己的這條命師母若是喜歡也盡可以拿出去時,堅定的目光和捧著銀鞭的手掌一晃不晃。


    “笑話,我要你的命有什麽用?”


    許嬌河避無可避,又不想在遊聞羽麵前表現出半分示弱,隻好強迫自己盯著模樣可怕的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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