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惱人的蟬鳴作祟,今晚她是睡意全無,輾轉了幾迴仍是如此,她煩躁地掀開了被子。


    “嗯.....別走.....”他毫無意識地皺起了眉,那隻拽著她袖子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翕動的雙唇中擠出了破碎的呢喃。


    她僵住了身子,想要用力推開的想法也煙消雲散了。自他醉酒被人抬迴來之後,他的手就一直緊緊地攢著,不曾有片刻的鬆懈........


    借著幾縷稀薄的月光,她細細打量著他。


    許是醉了酒的緣故,他脆弱蒼白的容顏,漸漸地浮現了異樣的酡紅,仿若皚皚白雪中,暈染了一抹驚心動魄的紅。


    他睡得很不安穩,一手拽著她的袖子,一手捂住心口,長長的發絲輕柔地遮蔽了他的臉龐,渾身有如初生嬰孩般蜷縮成團。


    據說這樣睡姿的人,天生缺乏安全感。


    夜,很靜。


    除了偶有的蟬鳴和打更聲外,再無動靜了。


    而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沉默,盡管來人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在寂靜的夜色中,還是清晰可聞。睡夢中的姬忽不由地皺了眉,難耐地低哼著。


    “公子可是迴來了?”這是馬將軍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急。


    “是。”


    “快去通報!”


    “可是公子方才醉酒,現下已然入睡了。”女奴為難地迴道。


    “哎!那可怎麽好!這個時候公子怎麽還睡得著?公子怎麽能.....怎麽能把齊兵的兵權交了出去,哎......”


    隱隱約約還聽到了幾下蹬腳聲,其餘的,趙瑤也無心思了。


    難怪他會喝得酩酊大醉了,親情旁落,君位被奪,那些借的齊兵,是他最後的保障了......


    不知怎的,莫名地就想起了他曾經說過的話——借兵迴國,一半為我,一半為你。那一瞬間,心口好像悶悶的。


    忽然,腳邊有個軟軟的東西在蹭著她。


    她淡淡笑了,原來是那隻兔子啊。抱它入懷,臉輕輕地貼著毛絨絨的兔毛,漸漸的,心好似也跟著柔軟了起來。


    “小兔子,你說.....他是不是有點可憐?”摸著那兩隻長耳,她低低地對著兔子自言自語著,又輕輕地搖頭,連自己都覺得可笑了,“也對,你不會說話......”


    就這樣,她抱著兔子,失神地坐了一整晚。


    直至天快亮了,她才有了些許困意,迷迷糊糊中,好似記得有人在她額間落下了一吻,那樣得小心溫柔,讓她有種想哭的衝動。


    吱呀。


    殿門關閉了。


    她緊繃的心情也霎時舒緩了,雙手無力地垂落,低頭一看,懷中的那隻兔子難受地扭著圓滾滾的身子,矮小的四肢拚命地撓著。


    “嗬嗬,小東西....哎.....”


    眼瞧著兔子跑了,她也顧不得裝睡,掀了被子就去抓它。奈何兔子跑得太快,她是一步步緊追著,到了殿門邊才逮住了這小東西。


    剛抓住那兩隻兔耳,門邊晃過了幾個人影,她往旁邊縮縮身子,正打算迴去時,外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之後的事,公子有何打算?”


    姬忽看向了滿臉憂愁的馬將軍,他淡淡笑了:“將軍無需擔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笑聲之中,還帶著幾分酒意未醒的沙啞。


    忽然瞥到了殿門處那片陰影,他眼眸微眯,腳步也慢了幾拍,對著門外跪著的女奴厲聲吩咐:“記住,日後不準安國君靠近這裏。”


    “公子這是何意?”馬將軍睜大了眼,“安國君乃公子同胞兄弟,公子若想在周國站穩腳跟,還得與君上同仇敵愾啊。”


    “是嗎?”姬忽微勾唇角,不明意味地低低笑了。


    “這......”摸不著頭腦的馬將軍愣在了原地,想了會兒,他搖搖頭,也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殿外又恢複了安靜。


    靠在牆邊的趙瑤,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兔子,長長地歎了口氣,也許馬將軍不明白,但是她懂。那日安國君來時,他失落寂寥的眼神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見也好。


    她實在不想安國君變成第二個阿錯。


    所以接下去的幾日裏,她就躲在殿內,避著安國君,即便女奴來報,她也是謊稱病了不能見客。直至會盟結束,她隨姬忽一道迴周國時,在她的馬車上見到了那個抱著兔子笑眯眯的男孩。


    “姐姐,總算找到你了!”


    “你......”


    “聽說你病了,我都不敢打擾,嗯,你病好些了嗎?”安國君炫耀似地舉起了手中的東西,那張與姬忽五分相似的麵容上,盡是孩子氣的得意,“看,我帶著小黑來看你了。”


    “小黑?”哦,他說的,是他懷中那隻黑色的兔子啊。


    大概是同類相惜的緣故,她懷中的白兔蹭地跳了過去,與那隻黑兔輕輕地碰著耳朵,嗅著對方的氣味。


    “小黑好像很喜歡小白哦。”


    “嗯。”她輕輕笑了。


    “姐姐,我可以經常帶著小黑來找你嗎?”安國君純淨的大眼忽然失落地微微半闔,“不過我知道王兄不喜歡我來......”


    她一愣,抱起了兔子,低頭不語,原來姬忽的占有欲,連一個孩子都看出來了.......


    “宮中人都不願意和我玩......姐姐,我下次,偷偷來找你好不好?嗯,我還會帶很多很多好吃的來哦,嗯,姐姐喜歡吃什麽?哎,姐姐你怎麽了?”他輕推著她,撲閃著疑惑的大眼。


    “沒什麽。”


    “哦哦。”他縮迴了手,不時地望向她。


    忽然她似想到了什麽,咬咬嘴唇:“我.....有事想問君上,不知君上可否保密?”


    “嗯嗯。”他揚著小臉,認認真真地點頭。


    她吞吐了幾次,艱難地從口中一字一句地擠出盤旋已久的鬱結:“不知君上可知.....秦國公子歧的下落?”


    此次會盟,信陽君對周王施壓,定是知曉了公子歧的事。她身邊全是姬忽的人,無一人可問,也隻有把希望寄托於眼前的安國君了。憑著周王對他的寵愛,也許......


    “嗯,我知道,公子歧他......”


    話音未落,車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安國君猛地竄起了身子,低唿了聲‘王兄來了’,渾身便如兔子那般敏捷地跳下馬車。


    不多時,姬忽已掀開車簾入內了。


    他神色疲憊,在見到她的那刻,嘴角泛起了濃濃的笑意,一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含糊的聲音如孩童般撒嬌:“很快就要迴去了,等迴到周國,我一定好好......”


    忽然他麵色一變,順下腳下望去,有隻黑色的兔子豎著兩隻長長的耳朵,悠閑地趴在了他的鞋麵。他嘴角一勾,眼底的那抹笑意也漸漸褪去,整個行宮,除了那人,還有誰會喜好兔子?


    “姬允來過了。”


    他那沒有絲毫猶豫的口氣,震得她心間微顫,她抱過了那隻黑兔,平靜地說道:“安國君不過是給我送隻兔子來解解悶的。”


    驀地,他一愣。


    雙唇翕動了會兒,他傾身過來,緊緊地圈住了她,軟軟地呢喃著:“不會,我不會讓你悶的。”一手繞到腰前,輕柔地撫摸著她平坦的小腹,低低笑了,“這裏,很快就會有我們的孩子.......”


    孩子......


    他們的孩子


    從未想過此時的趙瑤,定在了那裏。


    久久都未得到她的迴應,姬忽緩緩地睜開了眼,忽然笑了,他伸手抓過了那隻黑兔,提到她麵前:“看,這是隻母兔,它懷了孩子。”


    “真的嗎?”


    重新抱過了黑兔,仔仔細細瞧著它的肚子,的確有些鼓鼓的,若是不說,還真是看不出來呢。


    “嗯,不久就會生了。”


    她欣喜若狂,連眉梢都染了幾分喜色:“太好了!”轉頭對上了他明亮的眼眸,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間她居然.......


    他微彎起了嘴角,盡是苦澀的味道:“你終於肯對我笑了......”


    他拉過她的手一同撫著那隻兔子。那兔子動著耳朵,天真地望著他們,也不知是不是這個有趣的動作,她竟沒有抽迴手。他如獲重釋地舒緩了口氣,伸出手掌,緊緊地包裹她的小手。


    “等到這小東西生產了,我會命人前來幫忙,可好?”


    “為什麽......”她慢慢轉頭。


    “因為你喜歡。”他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她,輕輕地托著她的頭,低頭,如蜻蜓點水般地碰了碰她的雙唇,“而我喜歡你。”


    觸及了那不可思議的柔軟,他閉了眼,漸漸地吻住了她細膩的下巴、脖子,在感受到了頸間劇烈的跳動後,他豁然停止。


    溫暖瞬然撤離,她的眼神也不自覺地染上了幾分氤氳。


    他微微皺眉,立刻挪開了目光。但是下一刻,她明如秋水的雙眼,嫣紅的嘴唇,都一一躍入腦海,燃燒著他唿之欲出的情愫。


    “我先出去了,你.....”他沙啞著說道,“你好好休息。”然後飛快地跳下馬車,留下了發愣的趙瑤。


    其實他欲/望的眼神已是昭然若揭,他想要的......


    他是怎樣的人?那日能強要了她,如今,為何要逼著自己壓抑著?


    若他今日強取,她心中對他的恨隻會越發清晰,可為什麽......他的這個舉動,竟.......竟讓她......有了動搖.........


    霎時,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


    她僵硬的身子好似被抽幹了力氣,軟和了下去,低垂著頭,掩飾了她所有的情緒。隻抱起了那隻懷孕的黑兔,愣愣發神。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這張還可以寫的。。但是因為不知道兔子到底怎麽生小兔子的過程就。。。。


    蛋疼之


    度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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