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微之的機票是穎城訂好了的,家裏的司機一大清早送她到機場的時候,閔月已經在機場大廳等著她了。

    “孟小姐,這裏!”看上去她對於這趟行程非常高興。

    孟微之取了登機牌,先和司機一起去把她的箱子辦托運,閔月過來給她幫忙,一路上司機都沒有說什麽話,直到托運辦好了才低聲道:“落地之後記得給先生打電話,還有箱子裏,你趙姨給你裝在保鮮盒的丸子,記得放冰箱。”

    孟微之點頭:“李叔再見。”

    閔月有點好奇:“這是你叔叔?”

    “嗯,”孟微之含糊的道,“我哥今天太忙了沒時間送我過來……”

    “不過說起來,”孟微之問她,“你好像看上去很高興?”

    “昂,”閔月笑了起來,“我這次算是你的代理經紀人兼助理,合同已經簽好了,導演鬱老師又是經常打交道的,算熟人,所以工作量很輕鬆的。出去四天費用公司全報銷,比待在辦公室裏整天趕公關稿輕鬆多了,就當是一次公費旅遊。”

    “那感情好。”

    “孟小姐,我這次可是沾了你的光,”閔月朝她豎了豎大拇指,“本來我們魏總是想在人事部給你找一個專門的助理帶著的,幸好之前聯係你的都是我,而我在去公關部之前是人事部經理的助理,所以這份好差事就落在我身上啦。”

    “不要叫我孟小姐了,叫我名字就行。”

    “誒嘿,我這幾天一直在看你的視頻,”閔月看到大屏幕顯示了開始安檢,就和她一起過去排隊,一邊閑聊道,“其實之前我就是你的粉絲了,不瞞你說我現在在b站都已經有你的粉絲頭銜啦。”

    “是嗎?”孟微之想了想,道,“你到底在看我的舞蹈視頻還是在看鬼畜?”

    閔月:“哈哈哈哈哈被你發現了,你那個剪輯君也太厲害了從哪找出來這麽個人才啊?”

    孟微之無奈道:“是我同學,簡直了……”

    “誒,對了,”輪到了閔月過安檢,她隻背了一個小包,脫掉外套之後就站在了安檢台上,很快就檢查完畢,她拎著包在對麵等孟微之檢查完,才道,“你年紀應該不大吧?念高中?大學?”

    “我今年讀大一,”孟微之幫她提了一下雙肩包的肩帶,“等到這次從橫店迴去,就得趕緊收拾東西去學校報到了,我們學校可坑,九月一號就開學,人家其他學校的新

    生報到就很遲。”

    “讀哪個大學啊?”

    “燕京師大文學專業。”

    “哇原來你不是藝術生?”閔月驚訝道,“我以為你是舞蹈藝術生呢。”

    “以前的時候有想過,但是後來又覺得,還是老老實實參加高考好了。”

    “那你成績應該挺好的吧……師大不好考……”

    “一般一般,”孟微之謙虛,“畢竟那個剪鬼畜的都是清華的學生。”

    閔月:“……”

    飛機落地的時候是當天中午一點。

    因為登機延誤了一個小時,孟微之和閔月不在不在飛機上“享受”了一頓飛機餐,體感非常不美好。

    因此下飛機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吃的,閔月似乎對影視城很熟,出了機場之後直接叫了輛出租,一路載著兩個人先去了飯館。吃過飯之後才去了劇組下榻的酒店,現在拍攝工作已經開始,下午的時候酒店裏沒有幾個人,正好鬱冰導演知道他們今天的行程,打了個電話過來說讓她們先休息半天,晚上的時候副導演會告訴她們具體的日程安排。

    因為孟微之演的隻是個小配角,因此劇組隻給她和閔月留了個雙人的標間,不夠也就住三四天,她也就沒有什麽好挑剔的。

    晚上的時候劇組全體收工迴來,孟微之也就見到了幾個熒屏上的熟悉麵孔和鬱冰導演。男主演是去年剛摘金像獎影帝桂冠顧行舟,孟微之對他印象很深,因為前世念大學的時候,阮琳的偶像就是他,天天抱著手機刷微博看視頻,為男生癡為男神狂為男神框框撞大牆,形如癲狂,可見顧行舟顏值和個人魅力非同一般。

    《日暮》的女主是個瀟灑神秘的紅衣刀客,選的是當下最具代表性,中央戲劇學院碩士出身的年輕影後夏綰,據說她和故事女主角本身一樣,背影非常神秘雄厚,否則就算是實力再強,也不會紅的這麽快。

    一般的小配角和主演的正麵接觸很少,但是孟微之這個配角就有點特殊,她雖然隻有三分鍾的鏡頭,其中有兩分半還就是在跳舞,但是就她那兩句台詞,卻是整部電影故事線的開端和線索,算是個曇花一現驚魂一瞥的人物。她會和夏綰有正麵對戲,因此她到影視城的當談晚上,鬱冰就安排了她和夏綰見麵。

    年輕影後在熒屏前是溫柔笑臉,即使采訪時被問了難堪的問題也會保持微笑和修養,而私底下……孟微之見到的她的時候,她穿著件又寬又大的白短袖和牛仔短褲,翹

    著大長腿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手裏揣著一袋糖吃的正高興。

    看見孟微之敲門進來,鴨舌帽往旁邊一掀,頭發亂糟糟的就跑過來圍觀她,圍觀過後嘟囔了句什麽,把自己的糖裝進了口袋裏,並沒有和她分享的打算,然後冷淡的道:“你好,我是夏綰。”

    “您好,我是叫孟微之。”

    夏綰又盯著她仔細看了看,看的孟微之頭皮發麻,直到鬱冰來了,她才皺著眉收迴了目光。

    “都過來,先看看劇本排練一場,”鬱冰開門見山的道,“明天小孟先去跟著武術老師學你的動作,然後下午上威亞去試試,後天爭取一次性搞定。”

    夏綰興致不高,孟微之大致給鬱冰演示了一遍她初步確定下來的舞蹈動作,鬱冰的意思是等到明天學了打鬥的部分之後再往裏融合融合,今天叫夏綰和她一起主要是對對台詞。

    孟微之心想,兩句台詞有什麽好對的……

    而且看影後的神色,似乎很有點瞧不上她這個小新人的意思。

    “鬱導,我們醜話說在前頭,”夏綰忽然道,“這位不是科班出身我知道,但是以前沒有任何的鏡頭經驗這一點過分了,雖然隻有三分鍾,要是她待會表現不行,我可不陪練啊?”

    這脾氣可以說是很沒有耐心了,結果鬱冰比她還沒有耐心,揮了揮手趕蛾子似的道:“背你的台詞去,下次再跟上台唱歌兒似的要提詞器,我就送你倆字,滾蛋!”

    孟微之心想,原來傳言都是真的?據說夏綰記性奇差,總是記不住台詞,上場開拍了要麽ng要麽臨場發揮,可偏偏她臨場發揮的效果往往出其不意的好……影後記不住詞,但是影後會演戲。

    夏綰把劇本往旁邊一扔,站起身來:“來吧。”

    這一幕其實真的很簡單,阿那緹蘭在舞台上跳舞過後刺殺失敗,阻擋她計劃的正是女主白紓,白紓的刀擦著她的眼睫劃過去一道寒影,她不退反進,將自己的喉嚨送到了白紓刀下。

    她從高台墜落,白紓緊追其上,兩人都著紅衣,被夜晚紅燈映照著更仿佛殘血一般,阿那緹蘭在白紓耳邊說了兩句話——

    “你不是早就知道,那人是怎麽死的嗎?”

    “你的刀上還沾著他的血呢。”

    然後就落在了舞台下的水池中,那池子裏頓時飄起一泊殘紅。

    拍著之後所呈現出來的畫麵會對兩個人的麵部做大特寫,因為當時的微

    表情和眼神非常重要,這些當然難不倒夏綰,但是對於孟微之這個新手來說,就非常有難度了。

    而孟微之慢慢走過去在她身邊,側身站著,兩人肩膀交錯,距離極近,她的臉稍微一偏便可觸及夏綰的耳廓。

    “你不是早就知道,”她開口,聲音極輕,就像是瀕死之人唇齒間嗬出去的寒氣,而語氣卻是極致的熱切,以致於她的聲音都有些戰栗,如果再仔細聽,還能聽到那聲音裏的歇斯底裏和瘋狂,“……那人是怎麽死的嗎?”

    夏綰道:“那你,知道嗎?”

    “我知道,”孟微之幹脆順著她的話接了一句,又道,“你的刀上,還沾著他的血呢……”

    “他不是我——”

    夏綰的聲音驟然卡在這裏,因為劇本隻需要她說出這半句,阿那緹蘭已經死去了,等她浮出水麵的時候,眼睛還大睜著,沒有半點活人氣息,眼底卻依舊深藏病態和瘋狂。

    鬱冰之前的坐在孟微之的對麵,以便他能觀察到孟微之的神情變化,這一段走完之後導演還沒有發表言論,倒是夏綰迴過頭來,皺著眉道:“你真的沒有鏡頭經驗?”

    孟微之聳肩,道:“上台比賽算嗎?”

    “台詞不錯,”鬱冰點評道,“第一句那裏說的時候笑容再明顯一點,注意這裏笑的不是……”

    他說完之後孟微之和夏綰又走了兩遍,導演終於滿意了,才放她倆走。

    孟微之和夏綰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酒店的電梯大概是舊了,走的非常慢,嘎嘎吱吱的,讓人心急。夏綰又掏出她的糖開始嚼,等到電梯走到八樓的時候她們倆又一起出去,朝著的方向卻是相反的。

    孟微之剛想禮貌性的說一聲“再見”,結果夏綰在原地似乎是猶豫了兩秒,忽然道:“從你進門我就想問你……”

    孟微之也停下了腳步,好奇:“問什麽?”

    夏綰一臉糾結的表情:“你用的什麽防曬霜,為什麽竟然一點都沒有曬黑?”

    孟微之:“……”

    ==

    翌日清晨她起來之後就去了練武房,先是把自己的舞蹈動作練習了幾遍,等到鬱冰安排的武術老師來了之後又開始學武術動作,過了一會夏綰也來了,手裏抱著一把木製苗刀,大概是道具之類的東西。

    就那一個小場麵的動作她們倆練了一個上午,中午稍作休息之後就直接去了片場掉威

    亞排練,因為舞蹈的本身是在一個巨大的鼓麵上完成的,包括很多後續的打鬥動作都是在空中,因此這一個鏡頭三分多鍾,兩個演員得全程吊著威亞,這對於女演員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事。

    第二天的拍攝工作持續到了下午三點,取下威亞吊環的時候孟微之覺得自己已經不會走路了,空中飛來飛去看上去爽的很,其實感覺一點都不好。夏綰和她差不多,兩個人基本都成兩條鹹魚了。

    閔月連忙過來扶著她去陰涼處休息,她跑去找後勤要水,夏綰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坐在了她旁邊的椅子上,有氣無力的道:“你還是不肯告訴我你的美白秘訣嗎?”

    孟微之心想我媽給我遺傳就是曬不黑,黃土高原上呆了□□年都沒有吹出高原紅,秘訣就是你有一個皮膚賊好的媽。

    但是話不是這麽說的,更何況眼前這位還算是她的“前輩”。

    “我真的沒有什麽秘訣,”孟微之覺得自己的生聲音無比真誠,“天生就這樣。”

    “不可能,”夏綰低聲道,“要不這樣,我用顧行舟的微信和你換?”

    孟微之:“……”

    她委婉的道:“我對顧老師不感興趣。”

    夏綰大驚失色:“你對男人不感興趣?”

    孟微之:“……”

    “那你對什麽感興趣?”夏綰自言自語。

    孟微之有心想逗一逗她:“我對小姐姐感興趣,比如……你這樣的。”

    她本以為夏綰會繼續花容失色然後離她遠遠的,結果沒想到她羞澀一笑:“你真有眼光,來,掏出手機,二維碼給你掃一下。”

    孟微之:“……”

    你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最後她不得不加了夏綰的微信,然後把自己前世時一些也算是護膚保養心得都分享給了她,夏綰還念叨著自己到底能不能白迴去,被經紀人拉走了。

    迴到酒店之後孟微之簡單的洗了個澡,蒙頭就睡。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半截,閔月不知道幹什麽去了並不在房間裏,而她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看也不看就接了起來,聲音依舊有氣無力的:“喂……”

    “了了?”

    她聽見有人叫了她一聲,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產生了什麽幻覺,覺得聽到了兩個重疊的聲音,手機裏有一道,別的什麽地方還有一道。

    “嗯?”她看了看來電顯示,“藺歌?”

    “你在睡覺嗎?”藺歌問。

    孟微之覺得自己又聽到了兩次他的聲音。

    “我剛醒……”

    然後她聽見藺歌說:“起來給我開門,我在你房間門口。”

    孟微之嚇得立刻坐了起來:“你說什麽?”

    “我說,”她清晰的聽到藺歌的聲音從她的手機聽筒裏,和隔音效果並不怎麽好的門外傳來,“我來接你迴去,但是你得先給我開門。”

    孟微之連忙爬下床拉開窗簾疊被子換衣服,然後開門,就看見藺歌戴著個鴨舌帽,手裏提著飯盒,像個帥到讓人想尖叫的外賣小哥。

    “你什麽時候來的?”她扒拉著睡覺壓的亂七八糟的頭發,問。

    藺歌沒有迴答她的問題,側身進門把飯盒擱在桌子上,摸了摸她的頭發,道:“你洗了頭發沒有吹幹就睡覺?”

    “早上粘了假發包,還用了定型發膠,不洗不行……”她說著打了個嗬欠。

    藺歌把她拽起來,推到盥洗室裏,孟微之看到鏡子裏她的頭發糾結成了一綹一綹的,亂七八糟的垂在額前,像個女鬼,著實有礙觀瞻。

    她剛想拿個梳子梳一下,忽然頭頂一陣暖風吹的她不由的往後縮了縮。

    藺歌按住她的肩膀,低聲道:“別亂動,頭發吹幹再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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