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微之非常不給麵子的朝著徐敏婷笑了一下,轉身繼續找她的車。

    她往裏走了幾步,終於看見了自己那輛顯眼的紅色跑車,於是快步走了過去。走著走著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明明cue了12306好幾下可是這家夥愣是沒點反應,難道是上班又摸魚去了?她又叫了一聲:“鐵老板?”

    然後腦子裏“哐啷”一聲,有個粗狂聲音對她道:“孟小姐您好,我是係統95533,12306那完蛋玩意兒因為背地裏嚼舌根子被我們大哥關在小黑屋裏撓牆根兒去了。大概還有三個鍾就能迴來,你先忍耐一哈。”

    孟微之:“……”

    果然,說領導壞話被製裁了。

    她搖頭,在心裏給鐵老板續了一秒,正要上去開車門,一轉身卻看見藺歌就站在不遠處,正看著她。

    他身高腿長,穿一件黑色大衣,看著很單薄。而停車場微微泛藍的冷調燈光打在他側臉上,顯得他膚色微微蒼白,冷的像是剛從冰雪裏走出來。

    孟微之眨眨眼道:“謝謝藺總剛才給我買單——”

    話沒說完,藺歌眉頭一皺:“你先上車,外麵太冷。”

    孟微之:“???”

    她一時間有點摸不著頭腦。

    而且……她看了看藺歌穿著的大衣和西裝褲,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厚羽絨服,不由的陷入了沉思,咱倆到底誰冷啊?

    這個時候95533在她腦子裏道:“噶哈?零下五度叫啥幾把冷,這大兄弟約摸腎虛,不行。”

    孟微之:“……”

    她怕自己憋不住笑,連忙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深吸幾口氣之後才打開駕駛位旁邊的車窗,道:“藺總也趕緊迴去吧,天氣這麽冷,小心凍感冒。”

    藺歌看著她。

    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不施粉黛,一雙明光流動的眼眸裏透著笑意。她的眼睛並不算特別大,卻天生帶了點弧度,雙眼皮在眼尾處挑出來,睫毛黑而濃密,遠看像是氳開了一點墨色。

    他本來還有話想對她說,卻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的“嗯”了一聲,看著她閉上車窗,倒車轉彎出庫,動作一氣嗬成。

    藺歌在原地站了半響,直到一陣冷風吹的他幾乎打了個顫,才開車離開。

    ==

    晚上孟微之迴家,一進客廳門就發現家裏燈火通明,她爹她哥她妹三個人排排坐在沙發上,讓孟

    微之想起了古老的三堂會審,可是他們都眼睛發直,又好像不是那麽迴事。

    她把書包取下來,問:“你們坐在這裏幹什麽?電視也不開。”

    孟遲看看她,又看看孟承思,咳嗽了兩聲道:“下午的時候秦總夫人來過,說是為她兒子在秦老的宴會上那次道歉。”

    孟微之“哦”了一聲,其實這件事她幾乎都已經忘在了腦後,畢竟她去的及時,孟辭笙也沒什麽大事。

    可是孟辭笙沒事,不代表別人沒事。

    說起來這件事孟遲也是很生氣的,宴會上當場不好擺臉色,可是秦灝南的爹宴會結束後立即代道了歉,並說有時間一定登門拜訪,專程致歉,秦老先生也在場,孟遲就更不好發作了。

    結果下午秦夫人來的時候一臉牙疼的陰沉表情,道歉的話說的也是咬牙切齒,還特地提到了孟微之。孟遲一臉冷笑的送走了秦總夫人,迴頭就讓老大去查查到底怎麽迴事,結果孟承思打了幾個電話問了問才知道,秦灝南自從宴會迴去之後就一直躺在醫院裏,據說是那啥那啥傷的不輕。

    用鼻子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孟總和小孟總陷入了沉思,他們到底是有多不稱職,讓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出手打人保護自己的妹妹?

    孟辭笙在一旁冷著臉道:“他活該!”

    然後晚上大女兒孟微之迴來,他說起這件事,孟微之比孟辭笙還要淡定,她隻是“哦”了一聲。

    孟遲立刻覺得是自己太疏忽了,竟然沒有發現女兒已經成長的這麽獨立。連忙關心的問:“我聽阿辭說你又不打算藝考了?”

    孟微之還沒有迴答,孟辭笙就小聲反駁:“不是我說的,是爸爸非要問!”

    孟承思嗬斥她:“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孟辭笙癟了癟嘴。

    孟微之道:“是,我想了想覺得藝考時間太緊了,而且陌煙說她會幫我補習,我自己也會努力的。”

    孟遲的神色看上去頗為詫異,他問:“你想好了?”

    孟微之點頭。

    “舞蹈老師下午也打電話了,你的意思呢?”

    孟微之忖了一下,道:“等高考完吧,反正我十二級的課也學完了,不著急這幾個月。”

    “好,有什麽需要盡管告訴爸爸,”孟遲接著道,“阿辭還說,你過年要去渭川?”

    孟辭笙皺眉,看上去欲言又

    止。

    孟承思提前道:“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孟辭笙:“……”

    “我年前去,”孟微之忍著笑,“就去兩三天,除夕一定迴來了。”

    “你一個人去?”

    “陌煙和我一起,她也要迴去看看她媽媽。”

    “那就好,”孟遲點頭,“你和陌煙那孩子商量一下什麽時候走,讓你哥給你買好機票。”

    孟微之愣了一下,立即道:“機票我自己會買——”

    孟遲看向了孟承思:“前一天把陌煙叫過來住,第二天你直接把她們倆送到機場。”

    “我們自己坐地鐵就可以——”

    孟承思看了孟微之一眼。

    他的長相更偏向於父親孟遲,孟遲的母親,也就是孟承思三兄妹的奶奶有一半俄羅斯血統。因此孟承思麵目輪廓深邃,眉目線條英挺硬朗,鼻梁高聳,下頜收斂。再加上常年居於高位,慣於發號施令,氣質尤其冷冽,麵無表情的時候年輕總裁不容置喙的風範盡顯。

    孟總裁看著自己的妹妹,皺眉道:“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孟微之:“……”

    ==

    她迴到臥室之後就把孟遲的打算告訴了林陌煙。林陌煙對他爹考慮之周到表示了由衷的佩服,並說:“那你迴頭告訴我機票多少錢,我微信轉給你。”

    孟微之因為吃的太撐而昏昏欲睡,有氣無力的道:“就當是你給我補課的報酬吧,而且迴渭川之後我還想吃你媽做的糖糕……”

    “行,那你早點睡。”

    電話掛了之後孟微之起身去洗漱,她躺在躺在床上的時候其實才九點多,可是臥室裏隻開著一盞暖燈,看上去一副很適合睡覺的樣子。

    孟微之剛躺下沒兩分鍾,忽然有人來敲她的臥室門。

    她問:“誰?”

    隔了一會兒,門外才傳來細細的聲音:“了了,是我。”

    孟微之不得不起身去給她老妹開門。

    門開了,孟辭笙見她已經關了臥室的大燈,又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驚訝道:“你已經睡了?”

    孟微之轉身往進走,“嗯”了一聲。

    孟辭笙期期艾艾的道:“我會不會打擾到你休息了,對不起……”

    “你有話就說吧。”孟微之打了個嗬欠。

    “就是,”孟辭笙小聲說,“你不藝考和過年要去渭川的事,我沒有多嘴給爸爸告狀,他問起了說要給你找人轉去藝術班,我才說的……”

    孟微之又打了個嗬欠:“你就因為這事兒專門來找我解釋?”

    孟辭笙不知道從哪裏看出來她不耐煩,連忙解釋:“我不知道你已經睡了,我馬上就走,以後找你我會注意時間的!”

    孟微之:“……你別急。”

    她話音沒有落,門外又是三聲“邦邦邦”。

    孟微之再次起身去開門,這迴敲門的是孟承思。

    他比孟微之要高出幾乎一個頭,居高臨下的問:“你和陌煙上商量好時間了嗎?”

    孟微之告訴他自己和林陌煙準備這個周末就迴去,因為二月六號就是除夕,現下已經是一月底,盡量早去早迴。

    孟承思點頭,道:“我明天去找東北的朋友捎幾支人參,你過去的時候給你養母和陌煙的家人帶上。”

    孟辭笙探過頭來,嫌棄道:“帶什麽人參,你真土!”

    孟承思的冰塊臉比剛才更冷了幾分,可是在他要說出下一句話之前,孟微之忽然腦中靈機一動,福至心靈,扭頭對孟辭笙道:“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孟辭笙:“……”

    孟承思:“……”

    孟微之:“…………”

    孟承思咳嗽了兩聲,冷淡的道:“人參滋陰補生,扶正固本,是百草之王,給老人送禮的上佳選擇。”

    他說完,不容置喙的走了。孟辭笙也朝孟微之輕輕一笑,退出了她的臥室。

    隻是孟微之去關門時隱約聽到她一句嘀咕:“……還人參,你怎麽不讓了了帶腦白金呢?”

    孟微之:“……”

    被他們倆這麽一鬧騰,她的睡意也去了大半,躺在床上刷了半響美劇,一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她明天還要繼續去圖書館學習,不得不睡了。

    她關了手機,臨睡之前12306終於上線了,聲音裏聽不出什麽被關小黑屋的後遺症。

    孟微之也就沒問,不過她特地告訴12306明早七點叫她起床,並專門叮囑不要再用《勸學》做鬧鍾了,她不喜歡文言文。12306慎重地表示自己記下了,並表示一定會認真挑選新鬧鍾,換掉文言文。

    但是孟微之萬萬沒有想到,12306所謂的新鬧鍾,就是把中國古

    代文言文換成了西方現代詩。

    於是當第二天早上她被一陣伴隨著舒緩音樂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朗誦吵醒時,她的內心幾乎是奔潰的。

    不喜歡中國古代,那就換個西方現代,這個邏輯完全沒有毛病啊。

    12306如是想道。

    自己內核算法真完美,它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係統,宿主一定會為此高興的。

    12306繼續如是想道。

    並不怎麽高興甚至想掏出四十米大刀的宿主孟微之:“……”

    最後,她自暴自棄的道:“明天早上換個英語的,對,我說的就是人教版的高中英語課本必修五,unit1的單詞朗讀。”

    ==

    三天後。

    波音737客機降落在中川機場時正是傍晚時分,孟微之和林陌煙出了航站樓,在托運帶前等了將近半個小時才終於等到了她們倆的箱子,再一趟城際坐到市區,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省會城距離渭川尚有一百多公裏,需要坐將近一天的客車,晚上顯然是不可能繼續趕路了,於是兩個人找了酒店暫歇一晚,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出發。

    當孟微之站在了渭川的土地上,聞到黃土高原那微微帶著塵土氣息的幹燥空氣時,即使相隔多年,那種熟悉感也一發不可收拾的湧上了心頭。

    出了汽車站右拐時是一個小廣場,廣場對麵原來是保險公司,後來保險公司搬走,換成了一家私企。私企一樓是一排門麵房,正對著馬路,孟微之的少年時光,就在最中間的那間門麵房裏度過。

    帶著孟微之迴到渭川之後,白月棠用她到處打工攢下的錢租了這間門麵開了一家早餐店。門店隔開兩半,前半用作做生意,後半用作生活,空間狹小的隻夠擺的下一張鐵架子床,一副衣櫃和一張寫字桌。卻被白月棠收拾的幹淨敞亮,看不出半點淩亂緊迫感。

    孟微之拖著箱子走到那一排門麵房前。

    她的記憶已經模糊,記不清第一家到底是藥店還是農業銀行的代辦點,可是中間那塊“海棠早餐”的陳舊招牌,卻仿佛半點沒有變過。

    “變化還挺大的吧?”林陌煙對她說,“原來那邊是個土場,現在成了國賓大廈,雖然隻有八層。”

    “我們小時候還經常去那個土場玩泥巴,”孟微之迴憶,“就是總被禿頭大爺趕出來。”

    “大爺前兩年過世了,”林

    陌煙的聲音淡淡的,“聽說是因為兒子和媳婦不願意贍養,大爺得胃癌死了。”

    孟微之沉默下去。

    “要我陪你進去嗎,”林陌煙忽然說,“白姨這個點剛忙完。”

    “又不是去拆□□,”孟微之笑,“你快迴家吧,阿姨肯定也等急了。”

    林陌煙猶豫了幾秒鍾,點頭離開。

    孟微之把箱子拎上人行道,兩步過去,輕輕掀開了早餐店的塑料門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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