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睡到很晚是必然的事。

    感覺睡了很久,睜開眼來,卻發現房內一片灰蒙。他這才注意窗簾已被拉上。而身邊,早就冷卻空曠。

    撐著身子坐起來,看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早上十點。

    於是翻過被子,起床。

    窗簾拉開一半,就聽到輕微的開門聲,似乎先往床上看了一眼,她清越的聲音傳來:“雪己,你知道吹風機在那兒嗎?”

    “洗手間不是有固定的麽?”他疑惑,又迴頭:“可能在靜姨的房間裏,你……”他怔住,竟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手托著門把,站在門口的她,身穿他的白色t-shirt,略顯寬大,下身是他的單藍色牛仔褲,隻不過太長,褲腳被折疊著挽起,腳上趿著他的木拖鞋。她左手拿著一條幹毛巾,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肩上,有一串串的水珠掉下來,臉上淌著水。

    簡單的裝束,呈現著幹淨而不受約束的美。十八年來,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會犯花癡。

    “怎麽了?”訝異於她的表情,她好奇地望著他,又來迴審視自己。

    “你的衣服……”他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走近。

    她明白過來,“我有些紙條的。”她解釋,“因為你沒醒,沒有衣服換,所以我就寫了張紙條放在了你的枕邊,借你的衣服穿。難道,你沒注意到?”

    “我有看到。”他選擇睜著眼睛說瞎話,伸手擁住她。

    她想避又避不開,隻能晃著不舒服的腦袋,“雪己,我的頭發還滴著水呢!”

    “唔,我知道。”

    “很濕。”

    “沒關係”他作勢聞了聞,“很香。”

    她也就不再想掙脫。“睡得好嗎?”她柔聲問。

    “天天抱著你睡才能睡好。”他閉眼擁著她。

    她滿臉黑線。

    “換成枕頭不行麽?”懷裏,她悶悶地問。

    “當然不行!”他立即便答,隨即悠悠道:“實實在在的人,豈是枕頭可以比的?”

    “呀!”她慌地蹦出他的懷抱,“樓下還在煲湯!”

    聽著“咚咚咚”下樓的腳步聲響起,他望著半拉開的窗簾,哭笑不得。

    早上十點半,廚房。

    望著餐桌上豐盛的飯菜,,東野雪己突然覺得食欲大振,免不了也有些奇怪:“怎麽突然做這麽多菜?”

    哲冰用毛巾包著濕漉漉的頭發,低頭喝著湯,“你起得晚,我隻能早中飯合在一起,當然要豐盛些。何況……”她瞟了眼他削瘦的身形,“……”

    “什麽何況?”見她欲言又止,始終沒有將話說完,他扒著飯好奇地問。口中熟悉的味道,喚起了記憶中深切的想念。

    “何況……你瘦了……”她盯著他,“我心疼……”後一句聲音很輕,幾乎隱匿在空氣中。她匆匆說完,低下去吃飯。

    但他還是捕捉到了。喉中一哽,想要說什麽,卻被她率先開口:“對了,靜姨呢?從昨天起一直都沒有看到她……”

    “外公來了,靜姨是夏目家的老仆人,外公更習慣她的照顧。反正我也沒什麽好照料的,就把靜姨讓出去啦!”他笑了笑,有饒有趣味地打量著她:“你怎麽現在才問?”

    她一時語塞,臉微燙,悶頭喝著湯,嘀咕著:“昨天晚上眼裏隻有你,哪還記得向靜姨打招唿……更何況,你不也忘記了告訴我麽?”

    東野雪己得意得恨不得張牙舞爪,“看來我的魅力還真是不減當初啊!”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們兩個都是半斤八兩。不過,真不指導靜姨了解了之後,是何感受……”

    她睨他一眼,很成功的將他震懾住,立即乖乖吃飯。

    半晌,門鈴聲響起。

    他擱下飯勺,起身:“我去開門。”同時夾雜著層層疑惑,平時客人便少,這種時間,來人是誰呢?

    浴室裏。

    哲冰抓了抓頭發,一邊用吹風機細致地吹著。

    聽見有雜亂的腳步聲進了客廳,隱隱伴著不高不低的談話聲,聽不是很清晰。她皺了皺眉,無疑間瞥見鏡中的自己,竟是一副苦惱煩愁相,於是眉頭更深了。

    對著鏡子拍了拍雙頰,長長唿出一口氣,微微笑起來:“尹哲冰,加油!”臉色也隨之而紅潤了些。

    想起了藤井浩司的話:不開心,沒有自信的時候也要假裝快樂,給自己打氣!隻是,現在的她,擁有的不是單純的開心,而是快樂與幸福,仍有自信,,隻不過,自信之外,總有一絲絲對未知的擔憂。

    如果隻是簡單地因為門庭差異而出來阻撓,她或許會有更多的自信。可是,對方是不惜動用巨資將她誆騙在一座不小的城市裏,甚至咬他性命的人,其決心與堅定可想而知,困難由此也可窺一斑。

    不過……她握緊了拳頭,一臉冷然,再如何,她將戰勝恐懼,即便,這是一場用性命來下注的賭博,她也絕不會卻步!因為,她有讓她引以為傲的資本:她的不懼與自信,以及,一直與她並肩而立的雪己……她是自由的,她的愛亦是自由的。同樣,雪己也是如此。她從不相信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政治婚姻之類的名詞可以發揮作用,這種老一套的行為隻會讓她更有迎頭痛擊的動力!“怎麽了?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溫軟的聲音響起,是雪己伸手撫平了她皺起的眉峰。

    她側頭看他熟悉的眉眼,心中一暖,問:“你怎麽進來了?”

    “你還敢問我。”他從她手上接過吹風機,念念有詞:“剛剛四處找你,你都不應,沒想到,那麽短的時間內,就扔下碗筷縮進來吹頭發了。”

    “我沒聽見。”她免不了不好意思地抱歉。

    “想什麽呢?想得那麽入神。”他為她吹著後麵的頭發,關心地問道:“連我進來了都不知道。”

    她眼眸流轉,“我在想你的身價。”顧盼之間,笑意濃切:“沒想到,最終發現你果然是傾國傾城的人物。”

    “所以說,遇見我東野雪己是你求了三千年的運氣啊!”他壞壞地笑著。

    “三千年?我怎麽不知道?”嘴角淡淡地勾起,“恐怕時你自己求的罷,反倒賴在我頭上。”

    他站在後麵,凝望著鏡中的她,“哲冰,我發現,這次迴來,你似乎開朗了些……”

    “是嗎?比如……”畢竟這是事實,她並沒有多少訝異。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變得開朗,變得快樂,隻是為了讓你更快快樂與幸福……

    思索良久,他找不到答案,“我不知道,,就是有這樣的感覺。”頓了頓,他俯身在她耳際輕聲道:“仍是我喜歡的那個尹哲冰,這是最最重要的。”

    “我也發現你多了點什麽。”她迴望鏡中的他,“比先前的你成熟了些。”

    成熟?他苦笑。當一個人在醫院醒來,他的哥哥被送走,他的女朋友不知所蹤,而一直袖手旁觀的家族同時用婚約來威脅他,,他需要一麵鬥智鬥勇,與之周旋,一麵又要夜以繼日地派動力量四處尋找消失甚至業已死亡的戀人。生存在這種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又怎麽可以不成熟?

    迴神,他癟嘴:“我本來就很成熟……”話畢,右手被她牢牢握住,她安慰的眼眸中是堅定的信念。

    心中大片大片地柔軟,他吻了吻她的唇:“那,比如說呢?”

    “我也說不上來,再是還停留在感覺階段。”她笑,“不過,成熟與否,仍是我喜歡的那個東野雪己,與身價無關,與所有的任何因素都無關。”

    他動容,心中如柳絮灑落湖麵,層層漣漪蕩漾開來,泛著一圈推動一圈的波紋……

    不願將氣氛推向傷感,他嘴硬,嘻嘻笑:“怎麽辦?尹哲冰,這麽煽情的話你也說得若無其事,看來你真是中毒了!”

    “是啊。”哲冰作勢長歎:“中了東野雪己的毒。”緊緊握住她的手指,默默地紋路相貼,交纏緊握。

    頭發不一會兒就弄好了,他將吹風機放下,道:“對了,外麵還有人在等著呢!我們要快點出去。”

    “誰?”壓住心頭莫名其妙的預感,她平聲問道。

    他淡淡一笑,“你也認識。”

    她順手理了理頭發。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她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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