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曖昧同時又帶上幾分疏離的感覺,在左源身上,哲冰並不鮮見。此時的她,並無多大意外,淡淡地笑了笑,收起小碰巧精致的玻璃瓶。陽光灑在粉嫩的花瓣上,流動著淡白色的光暈。

    “左源,你也太會投機取巧了!”哲冰的“謝謝”還未出口,前座的翔樹已經不顧與夏遲軒的口角之爭,直接撂下對手,憤恨地斥責自己的同桌。

    “這不叫投機取巧。”左源半眯著眼打量他臉上的怒意,沒有什麽觸動,“宮崎翔樹,從小到大,似乎,就算是用盡心機、投機取巧,你也沒有一件事情贏過我,是不是?”

    “桐古左源!”翔樹已是氣結。

    夏遲軒有些好笑地看著前排又要吵起來的兩個人,無意中看向哲冰時,見她早已將頭埋在新發的教材之中,對身旁的事物毫不察覺,置若罔聞。

    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子……他的心中微微一動。

    教室裏的其他同學早已注意到這邊的聲響,紛紛將視線投過來,注意到那個與夏遲軒並排而坐的女生,及肩的長發,白皙麵孔上沾帶的暗沉冷漠氣息,都心下不覺一凜。

    真是個幸運的女生……有的女學生略帶羨慕地望著那個埋臉於書頁間的女孩子;也有的人,深重的目光之中帶著些許的惋惜,遇上了change三人組,不知該說是她的幸運,還

    是不幸。

    以後的日子,恐怕沒有想象中的好過罷……哲冰心中一陣輕輕的歎息,指尖隱隱碰觸到脖頸處的那條細長傷疤。盡管她一直將傷口用衣領仔細地掩住,輕易地躲開了夏遲軒等

    人的疑問,但,真正避不過的,隻怕是無處不在的藤井堂……

    暖風吹過,輕輕拂起她眼底的一陣陣漣漪。星星手鏈,沒入人海之中的星星手鏈,此時此刻,孤單地守候在哪個角落呢?

    濟田高中,處在與尚學聯合高中相距不遠的a城,早年在尚學高中學習部豐厚的教育資源、貴族部富沃的經濟條件的雙重壓逼之下,學校境況一直渾渾噩噩,生源匱乏,名氣日

    下。無路可出之下,濟田高中第三十七任校長明確地將學校的發展路線定位於娛樂業,旨在將學生培養成歌影壇的明日之星,以此形成與尚學兩部完全不同風格的教育模式。而濟

    田亦將此一路沿襲了數十載,在前一年的全國排名中,榮居第三,僅次於以政治氣息濃鬱聞名的明岡中學。

    現如今,濟田高中學子的身影分布在世界各個角落。又在娛樂圈大紅大紫的歌星影後;有fans如潮的樂隊組合;也有在紐約街頭將嘻哈音樂演繹得淋漓盡致的街頭樂人;更有在舞廳酒吧縱橫喧囂浮華的賣藝青年……還有甚者,背著吉他或是扛著提琴四處遊曆,將足跡與音樂印滿世界各地……

    濟田高中的長存也得益於他的明智政策,再如何蓬勃的發展,隻要不妨礙尚學聯合高中在教育界一統天下的絕對地位,則免於受到來自後者的打壓。

    由此,留學生一如翔樹、左源者,在濟田校園內,其實算是很尋常的學生。而他們與其他人大大的不同之處,完完全全來源於change在濟田高中樂隊組合中的榜首地位。如果

    說,與之相處的一個寒假假期內,哲冰沒有將這三個人的實力地位摸透的話,濟田高中的形勢讓她很容易搞清楚了狀況。

    濟田雖然以橫向發展娛樂業為主,但另一方麵並沒有完全摒棄將學習精英納入門下。兩種學生的混合教育,既相互影響,更能達到相互促進的效果。濟田高中的學生評選也是

    來自於此。

    每一季度末,學校將會把進行不同方麵進修的學生劃分開來。具有影視方麵特長的學生自拍自演自導的dv上交校方,統一播放後由其他學生進行投票排名;以學習文化知識為

    主的那一部分學生則以傳統的考試閱卷由教師進行評估;剩下的以音樂見長的學生,則在學校的允許下,開展具有相當規模的演唱會,以拉票的方式評選出當季的no。1。

    尹哲冰以純學生的身份來到的高三理科二班,遠不如尚學學習部那麽單調單純。坐在她身邊的那三個男生,組成了以青春與陽光橫掃整個濟田校區的change三人組,在連續評

    選中,維持著第一的地位牢不可破。

    而此時此刻,從樹枝椏間柔柔投射下來的春光輕輕覆在她的臉上,明媚而舒適,渾然一體。

    寬闊的校道兩旁種植著高大的喬木。放學的人流漸漸稀疏。攤開掌心,接住一抹正午的陽光,嘴角噙著一絲悵然的微笑,在溫度愈見升高的氣流中,一秒也如萬年一般漫長,

    滄海桑田,鬥轉星移。她恍然將失神的自己拾起,隱沒在樹葉投下的陰影中,徹底與陽光隔絕。臉上的神情,是與平日裏毫無二致的幽深疏離。

    因為是新學期伊始,濟田高中在第一天便宣布了第一天休假以及第二天考試的安排。開學考試,是每個學生都必須參與的,用以檢查學生在假期內的認真程度。

    夏遲軒三人已經迴學校的音樂室練習,為幾日後的開學party做準備,那是學校給予的特別優待。

    靜靜地走在校道一側的石板路上,腳下發出清脆的摩擦聲,她抬頭望著重疊有致的樹蔭,心中一片安寧。

    有多久沒有像這樣正視自己的內心了呢?她模糊地迴憶著,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明確。應該說,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是保持著理智而又清醒的,隻是,無論她如何試圖去用

    意誌控製頭腦的意識,心裏仍是有一片不願麵對的區域,耳邊,一直有個聲音在低低地說著:他沒死,他沒死,他沒死……漸漸微痛,漸漸模糊,漸漸再也聽不見……

    唯有午夜夢迴,縮在被中,臉上淌著一層薄薄的冷汗時,她才不得不承認,原來,真實的自己,是那麽地害怕麵對現實……

    唇角浮起一層自嘲的笑意,右手理順被風拂亂的發絲,逆著微斜的陽光向操場上的籃球架旁望去。

    白色的校服襯衣在輕柔的春風中翻飛,朝氣盎然。站在淩亂的眾人之間,漠然而立的男生,一身黑色的校服外套,麵色蒼白。似乎是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懾人的氣場,任何

    速度迅即方向錯雜的球,在傳給他時,餘下幾人的態度永遠是那麽的恭敬謙和。

    眼底閃過電石火花,收迴眼來,待要再看時,“嘎”地連續噪音響在耳側,身邊已是包圍重重。

    四周的光線被突兀地隔絕,壓抑低悶。哲冰漠然抬頭,黑色的瞳仁中閃過一絲隱隱的嘲笑,臉上仍是沒有一絲表情。

    一排急刹車的自行車停在她的四周,為首的一輛車上,一個紫發女生倚在後座,口嚼著口香糖,表情不屑,趾高氣揚。

    “哈!沒想到果然是這個相貌不值一提的女人!”她故作驚訝,神態誇張,披散在兩肩的紫色長發迎風張揚,右耳垂處的銀色耳釘在零零碎碎的從樹枝間投下的陽光中閃閃發光

    。

    她的話當即引來了其他女生的一陣哄笑,夾雜著恣意的輕蔑:“這樣的女人,還想跟我們搶change?!”

    “拜托……”冷冷而不耐煩的聲音響起,與她們的肆意形成極大的反差,不禁使得對方有片刻的怔愣。“左一個女人,右一個女人……”她頓了頓,不帶任何情緒,“我還沒有

    成年。”

    為首的紫發女生愣在當場,隨即迅速迴過神來,眼中是深惡痛絕,“所以,你就想用你的青春你的稚小來勾引遲軒嗎?!別妄想了!就憑你?!”她不屑地一哼。

    哲冰一言不發,微側著頭看著對方,等待著她的下文。

    紫發女生顯然對她的沉默很是滿意,嚼著口香糖,眼神厭惡地盯著哲冰,“你知道翔樹的前任女朋友結果怎麽樣嗎?”紫發女生故意停了停,等著哲冰的反應,隨即口氣異為冷酷狠絕地說道:“她被送往市醫院之後,死在手術台上了。”

    “所以呢?”哲冰望著她,麵無表情。

    似乎根本沒料到她這種不以為然的反應,來人怔住了兩秒,一旁的另一個淺黃色頭發,畫著濃妝的尖銳出聲:“所以,不想跟她一樣的話,就給我好好聽話!”

    “什麽話?”哲冰表情淡淡。

    “你今天為什麽跟遲軒學長一起上學?!”一個長相嬌小玲瓏的女生終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妒火,迫不及待地質問:“你們到底什麽關係?!”

    “若言!”紫發女生很有權威地製止,不容置疑的命令,使得那個女生不甘心卻還是聽話地退了一步。

    “所以,”紫發女生轉向哲冰,玩弄著自己秀長的手指,尖硬剔透的指甲折射著淡淡的光澤,“不想把小命丟在濟田的話,以後,就好好聽我們的,想要接近change,想也別想

    !”

    “否則的話……”她目光淩厲地瞪向哲冰,想要在說些什麽。

    “啪!”

    看到籃球從眼前急速飛過的同時,她的耳邊擦過球體擊中重物的沉悶渾濁的聲響。

    “她的命,恐怕不是你們這些蠢女人可以拿得走的。”再看時,一身黑色校服的藤井浩司斜倚在近旁的樹幹處,陽光散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嘴角,是一抹決絕的笑容。

    “古晚學姐!”大大小小的唿聲在四周響起。

    哲冰轉身看時,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藤井浩司的狠毒。籃球不偏不倚地砸中了紫發女生的臉部。受擊處瞬即湧起了一片異樣的潮紅,然後,漸漸轉為了青紫。而肇事者的籃球,

    經過了反彈之後,已滾到了校道的另一側。藤井浩司所用力度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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