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祈禱聲在每個車廂響起,人們本能地向無所不能的神明尋求庇護。


    徐渺拉開行李箱,一團漆黑的煤餅睜開了眼睛。


    冬葵驚訝地“咦”了一聲。


    阿墨眨了眨熔金色的眸子,輕盈躍起,跳到徐渺肩頭。


    這一次他記得藏起粉色鼻子,成功潛入車廂,與徐渺一起出門。


    通訊即將徹底中斷,zero最多隻能下載一個分.身,本體無法時刻跟隨。


    黑貓舔了舔爪子,仰起頭叫了一聲,脆脆的,像頭捕獵成功飽餐一頓的黑豹,神情饜足。


    對此毫不知情的zero正在計算徐渺抵達西特維爾的時間。


    [已經為您下載了所需要的文獻資料,祝您旅途愉快。]ai機械的聲音聽不出離別的愁緒,[期待42小時後的重逢。]


    42小時後,徐渺將和南湫石一起抵達西特維爾,短暫休整後再出發前往春雨市。


    [兩天後再見。]她的迴應化為最後的電波,通過無線信道傳輸到zero的主機。


    再往前,人類文明的觸角被斬斷,覆蓋城市的常規波段迴歸大自然的白噪音。


    黑貓敏銳地察覺到空氣中少了點什麽,趴在徐渺膝頭打了個滾。


    冬葵收拾著這兩天要用的生活用品,餘光瞥見,搖了搖頭。


    摸了摸黑貓柔軟的皮毛,學習起文獻資料,不知過了多久,在車廂輕微的晃動中,濃烈的困意席卷了徐渺全身。


    她放下終端,無意識掀起眼瞼朝車窗外望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遠處鐵灰色的山脊像是活了過來,在薄紗般的白霧中簌簌搖晃。


    第86章 更新


    變故是在徐渺讀到這篇論文時發生的。


    論文題目是《大腦與意識的相對獨立性研究》。


    傳統科學理論一向認為意識是一種生物電過程, 意識依賴大腦存在,機械造物無法完全取代生物組織,腦機比例超過閾值就會造成人格消失, 人與機械的界限將不複存在。


    這篇論文卻腦洞大開,大談意識獨立於人腦之外的可能性, 非但否定了“耦合度理論”,更是直接推翻了意識本質為生物電信息的公理。


    天馬行空的論述遭到一眾專家學者的駁斥, 論文作者被認為是嘩眾取寵。


    編輯將它刊登, 隻不過是出於作者家族影響力。


    沒有人認可這篇“著作”。徐渺卻心中一動。


    出於本能絞殺了徐嘉盈的意識,占據了她的身體,徐渺一直在擔心隱患。


    這篇文章點醒了她,她所擔憂的隱患, 歸根結底並不落在徐嘉盈身上。


    意識離體, 猶如風箏放飛, 她要怎麽保證那根與風箏相連的細線永遠不斷。


    幾乎就在這個疑問產生的同時, 或許是因為與徐嘉盈的距離超過了意識掌控的極限,又或許是因為某種超凡原因,徐渺突然感覺到一股尖銳痛意。


    像是有人肆無忌憚將她太陽穴連同內部腦組織弓弦一般拉長,拉長,再拉長。


    弦線繃緊到極致,發出“錚”一聲嗡鳴。


    無力承受的弦斷了。


    兩端彈向相反方向,在看不見的維度激起一圈圈震蕩波紋。


    耳鳴聲經久不散。


    劇烈痛楚從大腦擴散到全身, 徐渺眼前眩暈發黑,額頭密布汗珠。


    她全身濕透,嘴唇微張, 喉間幾乎溢出無法壓抑的痛唿。


    她茫然在黑暗中摸索, 無法再看到徐嘉盈所能看到的, 無法再觸摸到徐嘉盈所能接觸到的。


    她失去了對那具身體的掌控能力。


    她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小姐。”冬葵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讓她把指甲摳進自己掌心。


    冬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隻知道分擔那難以忍受的痛楚。


    一滴汗水落在眼睫上,像一顆晶瑩的珍珠。


    徐渺瞳孔由痛到渙散,恢複如常。


    她輕輕反握冬葵手,沒有人看得出她仍在忍受一陣陣波蕩的餘痛。


    她望著終端上顯示的論文:“做了個噩夢,沒關係。”


    她關掉學術論文,打開離線加載的地圖,把火車站周圍的幹線支路背了下來。


    冬葵一愣,與阿墨對視一眼。


    要做好逃離的心理準備了。


    .


    親切的語音播報聲中,列車緩緩駛入夜幕籠罩中的車站。


    空中不知何時又飄起細雨,密如薄霧的雨絲將車站暖黃的橘光打得朦朧。


    車門自動向兩邊滑開,徐渺抱著阿墨踏上堅硬的大理石地磚,唿吸到來自西特維爾的空氣。


    濕潤的空氣中透出大城市特有的冰冷與朽腐,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建築如同雄壯的鋼鐵巨人,明滅的霓虹燈光像巨人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注視遠道而來的陌生旅客。


    徐渺仰起頭,望著熟悉的飛艇從高空掠過,碩大的立體彩繪橫亙整幅天空,拎著行李箱的冬葵讀出正中央的一行字。


    [歡迎來到西特維爾——世界的中心、宇宙的焦點]


    她們平安抵達了這個世界最大的城市,這確實是一座宏偉之城。


    周遭遊人如織,南湫石在她身旁笑道:“渺渺,到家了。”


    徐渺扭頭望去,那張寬和的笑臉被燈光打亮一半。


    另一半則隱沒在黑暗中。


    她與上車前沒有任何不同。


    冬葵攥緊了行李箱的鋁合金提手,zero毫無異樣的聲音在徐渺腦中響起:[您終於到了。]


    徐渺輕輕點頭,跟著南湫石的腳步找到擺渡車,通過空曠的貴賓通道,暢通無阻抵達車站出口,換乘浮空車,望著飛速退後的沐浴在細雨與光幕中的城市。


    濕漉漉街道上行走著濃妝豔抹的摩登市民,氙氣燈牌旁停留著身披透明雨衣的執勤員警,雨水順著泛濫的玻璃幕牆蜿蜒滑落,水珠折射著糜爛的浮華光束,將整座城市浸潤得如夢似幻。


    燈光照不到的角落,四肢殘缺的乞丐正在被城市治安官驅逐,身形靈活的竊賊穿過人群撈走正在排隊過馬路的時髦女郎的終端,醉醺醺的失業人員搖搖晃晃走進頹廢深巷,發動機轟鳴昭示著飆車族的血脈僨張。


    出站的旅客或向往或迷茫或不安,匯入人群成為其中一員,背影很快被五光十色淹沒,無法分辨。


    一張張臉模糊在芸芸眾生中。


    唯有南家車隊如同流星,散發著光芒,掠過眾生頭頂。


    高貴的上層人從不需踏足汙水橫流的地表。


    眾生肩頭的塵埃,與他們毫無關係。


    ……


    西特維爾的浮空島風格與町野不盡相同。


    它形狀規整,線條感強,建築大都采用灰白黑三色,幾何造型科技感十足。


    相比之下町野百花齊放的各色宅院顯得自由散漫得多。


    恢複通訊的zero將這座島嶼的地圖勘測發送給徐渺,南氏、羅非、富和財團三足鼎立,與坐落於地麵的公司總部位置一致。


    另外兩大財團,巴萊財團與洛希爾財團,分別雄踞雷諾市與白鷗市,本部不在此地。


    管家為風塵仆仆的客人準備了豐盛的晚餐,色澤金黃的烤雞、滋滋冒油的牛排、熱騰騰的奶油杏仁湯、完整的小羔羊腿、擺盤精致的水果切塊、鮮嫩可口的蔬菜沙拉、泛著微光的葡萄酒。


    這位身著燕尾服的老紳士麵朝徐渺欠身鞠躬:“時間匆忙,隻來得及準備一些簡餐,請小姐見諒。”


    食不果腹的底層貧民正在細雨中摸索垃圾堆中是否能有收獲,這畫麵與這頓簡餐交相輝映。


    徐渺覺得管家麵孔有幾分眼熟。


    管家察言觀色:“我的堂弟在少爺身邊服務。”


    zero適時補充:[他叫陳升,他的堂弟叫陳祿,就是町野南家的管家。陳家已經服務了南氏五代人,是南氏最忠誠的仆從。]


    黑貓金色的眼睛凝望管家,長而柔軟的黑尾巴輕輕晃動,藏在皮毛下的肌肉悄悄繃緊。


    黑貓能察覺“主人”的心情,她要想動手他自然為她策應。


    管家毫無察覺地誇讚:“這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小貓。我們同樣為它準備了晚餐。”他伸出手,想要接過黑貓。


    徐渺本想拒絕,胳膊卻被黑貓的尾巴輕輕拍了一下。


    他想借助身份的便利,一個人去打探情報?


    她將黑貓遞給管家:“麻煩了。”


    管家小心翼翼接過:“您太客氣了。”


    南湫石笑意盈盈:“渺渺,你是南家未來的女主人,所有仆人都是你和南邵的共同財產,你可以盡情使用。”


    被視為財產的管家沒有露出任何不滿,抱著黑貓,恭敬退下。


    ……


    用完晚餐徐渺來到南湫石親自安排的房間休息。


    南湫石細心布置了安保設施,房門口打開激光網格,窗戶啟動防爆模式,床邊、門邊、浴室都安裝了報警器。


    吃完貓糧被送迴來的黑貓目送他離開,用肉墊敲下一行字:[這裏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囚籠。]


    察覺到風雨欲來的zero道:[我隨時能夠入侵南家的安保係統。]


    “沒有必要。這隻是一次無傷大雅的威懾,不要輕易暴露我們的底牌。”徐渺把黑貓從地上拎起,“有什麽發現嗎?”


    黑貓擦了擦手:[這裏像一座巨大的軍營,走廊上遍布電子哨兵,身著護甲的安保員24小時巡邏,每個製高點都有探頭與狙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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