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床不小, 但如果樓延也上去,他和傅雪舟兩個成年男人會很難再安全無聲地躲開怪物手臂的摸索。


    更何況當怪物摸了一圈都沒摸到人的時候, 怪物真的不會上床嗎?


    之前那個老婆子離開時說了一句“祝福新郎新娘睡個好覺”,如果他們真的聽了這句話一直待在了床上, 這會兒應該正在慶幸躲過了眼前這個四肢細長的大頭怪物帶來的危機, 然而詭異真的有那麽好心?真的會專門提醒他們一句讓他們平安活過一夜嗎?


    和詭異交手過許多次的樓延覺得不可能。


    詭異手段狡猾, 心狠手辣, 絕對不會對人類懷有善意。“祝福新郎新娘睡個好覺”這句看似是個提醒, 背後絕對是詭異潛藏著的滿滿惡意。


    如果他們真的認為床上是個安全區域,等怪物真的對準床上這一小塊地方的時候,那才是逃也沒得逃了。


    真正的生路不是床,而是……


    樓延這些想法幾乎是一閃而過,前後不過幾秒而已。他雙眼閃了閃,看了床上的傅雪舟一眼。


    傅雪舟正看著他,懶洋洋地靠著床架,銀發披散在肩側,猶如神祇一般好看。和樓延對視之後,銀發男人薄唇微扯,無聲說了兩個字。


    “求我。”


    樓延心中冷笑,求你?


    嗬嗬。


    但麵上,樓延卻露出了掙紮猶豫的神色。


    “噗通”一聲巨響,怪物把衣櫃拽倒在了地上,檢查完衣櫃後,怪物開始向樓延靠近了。


    樓延手裏還握著匕首,他將匕首往梳妝台的地方一扔,匕首剛落地,怪物就猛地撲了過去,撕咬吞咽聲刺激耳膜,地上的血水濺得到處都是,梳妝台被怪物給撕裂成了好幾塊。


    樓延借著怪物鬧出來的聲音,手背在身後使勁推門,推門的聲音成功被怪物掩蓋住,他還作勢微微往傅雪舟那裏走了一步,又裝成腳疼的模樣停住了腳步。眼看著怪物馬上就要停下來,樓延停住了推門的手,開始悄然無聲地解下手上的手表。


    手表是金屬表帶,解開的時候會有一聲脆響,樓延這會兒無比想念皮質表帶,皮質表帶解開可沒有這麽大的動靜。


    他牢牢盯著怪物的一舉一動,當怪物細細的腿撞到水裏的瓶瓶罐罐時,樓延也猛地解開了表帶。


    “叮”的一聲,金屬表帶發出的脆響聲和瓶瓶罐罐相碰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怪物察覺到了什麽一樣立刻停住動作抬起了頭,但過了幾秒,又重新低下了頭。


    樓延在心中鬆了一口氣,他又看向了傅雪舟,隱下嘴角笑意,樓延故作著急的模樣,蠢蠢欲動地想靠近床邊。等怪物朝他走來時,樓延一副下定決心的神色,作勢要將手表扔到倒了的衣櫃角落中。


    但扔出去的最後一刻,樓延卻突然換了一個方向,直接將價值365萬的手表重重地扔到了床上,正好砸在傅雪舟垂在床麵的紅色衣袍上。


    傅雪舟垂眸,看著近在眼前的手表。


    怪物嘶吼一聲,瘋了一樣地撲向大床,樓延看也沒看之後的畫麵,直接一個轉身幹淨利落地打開門逃了出去,然後立刻關上了門死死抵住房門。


    “嘭”的一聲巨響,怪物被樓延的聲音吸引得又轉道撲在了房門上,細長的胳膊腿在門上的倒影猶如巨大的蜘蛛。樓延用盡渾身力氣抵住門,怪物似乎沒法出來,朝著房門外的樓延不甘地吼叫了幾聲後又轉身撲到了床上。


    屋內頓時傳來了各種雜亂的聲響。詭異的吼聲,重物的倒塌聲,水流的劇烈波動聲……光憑這些聲音,就能推斷裏麵的戰局絕對很激烈。


    樓延唿了幾口熱氣,一邊繼續抵著房門,一邊看著外頭的環境。


    這裏是一處有些荒涼的院子,院子裏雜草叢生,什麽都沒有。四麵牆牢牢圍起來了這方空間,隻有臥房的一左一右兩旁還有兩間落了灰的陳舊房間,黑漆漆的,看著像是沒有人的樣子。除了樓延抵著的這個臥房內還有動靜之外,樓延聽不到其他的動靜了,也沒有見到之前進進出出的那麽多的詭異。


    那些詭異呢?


    雖然不知道那些詭異去了哪裏,但至少現在沒出現就是對樓延有好處。


    院子外麵是一片高聳叢林,看不見月亮。樓延時刻注意著院子裏的動靜,沒過一分鍾,屋內的燭光突然滅了,屋裏也沒了動靜。


    樓延提起心神,是誰贏了?


    腳步踏在積水裏的聲音越來越近,樓延眼皮一跳,飛快遠離門邊。


    心裏想,果然是他贏了。


    很快,一隻蒼白的手打開了房門,傅雪舟從臥房內走了出來。


    他身上濺著斑斑點點的血跡,一手拿著血紅的還在跳動的心髒,直直看著樓延。


    屋內的紅色血水嘩啦啦地往外流出,頃刻間被院內的土地吸去。傅雪舟一步步朝樓延走來,他踩著這些血水,銀發微微晃動。


    樓延喉結滾動,沒退,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傅雪舟很快走到了他的麵前,眼神低垂看了樓延一會兒,突然之間,他的頭發飛舞起來,倏地分出了四縷分別綁住了樓延的雙腳與雙腿。


    這些頭發把樓延綁得嚴嚴實實,樓延皺眉,但並不怎麽擔心,因為隻要他使用骨刺就能斬斷這些頭發。不過精神力稀少的情況下,樓延並不準備現在就用骨刺,而是想看看傅雪舟打算做什麽,“你要幹什麽?”


    傅雪舟沒說話,但樓延卻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銀發強製性地抬了起來,並伸到了傅雪舟的麵前。


    他的拳頭緊握,極力抵抗銀發的力量,但並沒有抵抗得住。伸就伸吧,偏偏銀發還並不滿意他握起來的拳頭,又分出了幾縷細細的發絲從他的指縫中鑽入拳頭,然後一個個纏繞住了他的手指,硬是用蠻力將他的拳頭伸展成了平坦的手掌。


    樓延黑著臉,就想看看傅雪舟想要做什麽。


    傅雪舟在他的注目下,也抬起了手放在了樓延的上方。隨後傅雪舟鬆開手,一個染著血的手表從他的手裏落到了樓延的手中。


    手表還帶著餘溫,那溫度不高,卻像是燙到了樓延一樣,讓樓延的手都蜷縮了下。


    “你的手表。”傅雪舟道。


    “……”樓延目光複雜地看著這個手表,幾乎下意識想把這個手表給扔了。


    傅雪舟就像是看清楚了他在想什麽一樣,歪歪頭意味深長地道:“別再扔了。”


    樓延隻覺得好笑,“這是我的手表,怎麽處置是我的事,扔不扔都是由我決定。”


    “這個手表很貴,”傅雪舟意有所指,不像在說手表,“它很有價值,也很適合你。你曾經戴過它,以後也應該繼續戴下去。”


    樓延緩緩握住手,銀發這一次沒有阻止他的動作,樓延臉上沒什麽表情,他撩起眼皮,讓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你是什麽意思,傅雪舟。”


    傅雪舟言簡意賅:“這一輩子,你應該繼續來追隨我。”


    樓延直接笑出了聲,眼淚都要笑出來了,“我?繼續追隨你?哈哈哈哈。”


    傅雪舟靜靜看著他嘲諷的大笑,“現在的你對我的價值比以往的你大得多,隻要你乖乖聽我的話,像以前那樣跟在我身邊,我會帶你離開這裏,讓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不答應我,你隻有死路一條。”


    “你覺得我逃不開紅棺材的幻境?”樓延冷笑。


    “不,你逃得過,”傅雪舟忽然挑眉,他漆黑的雙眼將樓延包裹在其中,傅雪舟低低笑了,他上前一步,那股黑暗壓抑又隱隱帶著笑意瘋狂的語氣在樓延耳邊輕輕地道,“你當然逃得過。隻不過我會殺了你——你對我的威脅太大,得不到你,我就隻能毀了你。”


    樓延收起了笑,目色沉沉,晦暗十足。


    良久,就在傅雪舟以為樓延要開口拒絕時,樓延忽然一笑,平靜地道:“好,我同意了。”


    第39章


    答應了下來之後, 樓延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對傅雪舟的態度突然就好了起來。一張從來沒對傅雪舟有過什麽好表情的冷麵漂亮臉也露出了客氣好看的笑容,笑著問:“我們怎麽出去?”


    傅雪舟深深看了他一會兒, 將銀發從樓延身上收走, 側過身看向了另外兩間無燈漆黑的落灰房間, “先把我們身上的衣服給換迴來。”


    樓延自然應好,他和傅雪舟分開, 迴到了那間浴房裏把脫下的衣服給換了迴來。又把身上各種武器重新放迴了各個藏匿的位置,等穿好後,他拿著備用匕首把紅衫給撕下來了一截長布料, 一腳踩在板凳上, 用這塊結實布料把腳踝斷骨給纏起來。


    這樣做聊勝於無, 至少起到了一層保護作用。樓延將腳骨纏好後, 看著放在一旁的金屬手表幾秒,眼中閃過厭惡,但最終還是平靜地將其放在了口袋裏。


    隨後, 樓延就像是腳骨沒斷一樣,雙腳平穩地走出了房間。


    傅雪舟已經等在門外了,他正在低頭整理著袖口, 背上還斜背著那把破布裹著的唐刀。抬頭看到樓延之後,目光掃過樓延的腳踝, 傅雪舟帶頭往院子大門走去,“走吧。”


    這幾次的短短交鋒足夠讓傅雪舟明白樓延的本質是個果斷決絕的天之驕子, 這樣的天之驕子總有自己的堅持, 不願意在他人麵前顯露弱勢實屬正常。


    樓延看他手裏沒了那顆跳動的紅心髒, 問道:“那顆心髒呢?”


    “吃了。”傅雪舟道。


    樓延雙眼微眯, 直接問道:“從詭異複蘇開始, 你吃了多少個詭異的力量?”


    “沒數過,”傅雪舟散漫隨意地道,“太多了。”


    樓延笑眯眯地,態度親近:“吞吃了那麽多的心髒,你身體內的詭異為什麽還沒有複蘇?”


    傅雪舟已經走到了門邊,聞言轉頭看向他,“你想知道?”


    樓延麵不改色地“嗯”了一聲。


    傅雪舟漆黑的眼珠子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等你把你所有的事全部告訴我之後,我會告訴你怎麽克製詭異。”


    樓延神色微暗。


    “從這輩子到上輩子,從你記得多少東西到你重生之後做了什麽事情,”傅雪舟語氣微揚,“還有你見到我之後的心情與想法,事無巨細。將你整個人剖析給我看。”


    樓延皮笑肉不笑道:“你這個意思相當於讓我脫光站在你麵前轉圈了,傅雪舟,人不能沒有秘密。”


    傅雪舟歪歪頭,唇角微微笑著,“這隻是交換條件而已。樓延,你是唯一一個讓我連你的思想都想要完全掌控的人類。”


    樓延隻覺得鼻唇間的空氣突然稀薄了起來,一座無形的山重重壓在他的身上。


    傅雪舟說得很輕鬆,樓延卻感覺有股寒意從脊背襲來。樓延是個獨.裁霸道的人,他的掌控欲望很強,可傅雪舟這輕輕兩句話所表現的意思卻比他還要獨.裁霸道,比他的掌控欲還要可怕。


    樓延眉目露出幾分戾氣,“我死了也不會考慮。”


    傅雪舟笑意更深,像是被愉悅到了,他自言自語地道:“是麽?”


    說到這裏,兩個人不再繼續交談,而是齊齊看向了門外的黑暗。


    院門門外就是一大片一模一樣的高聳樹林,一條小路從門口直直鑽入盡頭的黑暗與樹林之中,看不出路頭通往哪裏。而天上沒有月亮,再加上又是深夜,很難分得清東西南北。


    兩個人都沒有貿然出去,傅雪舟往周圍看了一圈,轉頭看向樓延:“離開紅棺材的方法在河裏,我們要跳進河裏找到紅棺材。”


    樓延若有所思,果然,他從河裏鑽出來的時候,就猜測離開的方法和那條河有關了。


    “這個幻境裏的詭異出現的時間有一定的頻率,”傅雪舟將外套拉鏈拉到脖子上,又彎腰檢查鞋子,“殺了一個詭異之後下一個詭異就會在五分鍾後出現。我們要在殺了第一隻詭異之後的五分鍾內到達河邊。”


    樓延皺眉:“這個幻境……”真的是讓人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是他自己,哪怕成功推斷出生路在河裏,恐怕也耗不過詭異的車輪戰。光剛剛這些經曆捋一遍下來,抬轎的四個詭異、擠壓的棺材、兩個梳洗丫鬟、一個老婆子和一個瞎眼詭異……每一個點一不小心都能要了他的命。


    這個紅棺材,簡直和a級恐怖一樣可怕。


    樓延想到這裏,目光複雜地看著做好跑前準備的傅雪舟。


    毫無疑問,傅雪舟對這裏很熟悉,樓延還沒分清東西南北,河水又在哪裏,而傅雪舟這姿態明顯已經熟稔了逃跑路線。他還知道詭異出現的規律,知道那個瞎眼怪物的心髒是在身體的哪裏……這真的是傅雪舟重生三次能做到的程度嗎?還是說,傅雪舟其實不隻重生過三次……


    而他的【時間倒流】和傅雪舟以及他的重生到底有沒有關係?


    傅雪舟準備好了之後,看了樓延一眼,然後直接走了過來。樓延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下一秒他就騰空而起,直接被傅雪舟給抱了起來。


    樓延:“???”


    傅雪舟低頭看他一眼,“你的腳沒辦法在五分鍾之內趕到河邊。”


    樓延道:“我——”


    他的話還沒說話,一陣疾風迎麵襲來,周圍的風景一瞬而過,傅雪舟已經抱著他跑了出去。


    傅雪舟的速度很快,兩旁的樹林往後飛逝,樓延幾乎看不到周圍的風景。他的眼睛也被迎麵襲來的冷風吹得發澀生疼,奇妙的是,唿嘯的風聲之中,樓延竟然還能聽見傅雪舟的唿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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