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朋友,”段澤歌嘖嘖,“花了很多錢?”


    一說起這個樓延就生氣,他伸出手比劃了一個數,皮笑肉不笑道:“媽的,給了這個數,他還給老子抬價了。”


    段澤歌笑了:“你們不是老朋友,為什麽還會給你抬價?”


    “他想和我睡覺,跟我說隻要睡一夜就免費給我做一年的‘送貨上門’生意,”樓延漂亮到鋒利的眉眼間露出譏諷笑意,毫不客氣道,“狗東西,活得挺髒想得倒挺美,老子直接罵了個他狗血淋頭。這家夥心眼小,不大不小坑了我一筆。”


    段澤歌沉默了幾秒鍾,由衷感歎:“你們有錢人,玩得可真夠野的。”


    樓延眉頭一挑,也沒解釋。他解開襯衫袖扣,再次往窗外看去時,卻忽然看到天上一個黑點在跟隨他們移動。


    自從和詭異融合之後,樓延的目力、聽覺、體力都有了明顯地長進,此時此刻,他定睛看去,越看這黑點越像……一隻老鷹。


    一隻絕不應該出現在城市裏的老鷹。


    樓延表情微變,他立刻往前一撲抓住段澤歌的駕駛座靠背,“右拐進前麵隧道,不能直接迴家!”


    段澤歌疑惑:“為什麽?”


    樓延道:“右拐!”


    段澤歌下意識轉動方向盤往右轉去,很快,車輛就進入了隧道,眼前瞬間灰暗了下來。


    “怎麽了?”


    “不能直接迴去,”樓延臉色陰晴不定,隧道中的燈光在他臉上跑馬一般閃過,“天上有個鷹在盯著我們,現在迴去會直接暴露我們的位置。”


    段澤歌以為自己聽錯了:“鷹?!你確定是鷹?你確定它盯的是我們???”


    樓延沉沉應了一聲,眼中怒火和淩厲交織,竟然扯出了一個泛著戾氣的笑容,他就知道傅雪舟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他們,“我確定那是一個鷹,至於那隻鷹是不是來盯我們的,看它跟不跟我們走就能知道……不過我知道傅雪舟馴過一隻鷹。”


    “傅雪舟?”段澤歌腦子轉的很快,“就是你剛剛打算殺的人?他還有鷹?不是吧,我們這裏可是內陸平原地區,是大城市啊,他怎麽能養得出來這樣的猛禽?”


    “他就是個神經病。”樓延嗬嗬。


    上輩子樓延就曾見過傅雪舟往天上一伸手臂,盤旋天上的老鷹低唳一聲飛來擎在他手臂上的場景。樓延不知道傅雪舟以往的過去,他本來以為自己這一圈富家子弟玩個豪車遊輪、槍械射擊已經算是普通人眼中少見的娛樂,但他媽的傅雪舟直接玩上了老鷹。


    不,傅雪舟不單單隻玩鷹。樓延有的時候真的覺得傅雪舟就是個神經病,他曾經見過一頭從動物園逃出來的雄獅跑進了他們的地盤,越是強大的、充滿野性不屈服於人類的猛獸,傅雪舟越是喜歡將其馴服為自己的寵物,那頭尚且年輕的雄獅也不例外。但當這些猛獸真正低頭時,傅雪舟又完全不在意了。


    仿佛傅雪舟真正喜歡的隻有和猛獸對熬的這個過程,等成功之後,這個猛獸無論耗費了他多少精力,都不值得被他放在眼裏。樓延還記得那頭年輕雄獅最後的結局,被詭異的力量波及重傷後,雄獅癱在地上血肉模糊地朝傅雪舟低鳴求救,傅雪舟卻伸手召來老鷹,讓天上的雄主來嚐一嚐草原之王的味道。


    饑餓的老鷹兇猛地撕咬著獅子肉,那時的樓延看到這一幕後不由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傅雪舟。他看著傅雪舟那年輕的、俊美如神祇的平靜麵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眼前忽然一亮,喚醒了出神的樓延。


    出隧道了。


    樓延提起心神,警惕地再次往天上看去。


    ——果然又看到了那緊盯他們不放的雄鷹。


    “段澤歌,把車開到沒人的地方去,”樓延冷靜地打開長木盒,再次拿出那把鋥亮反光的狙擊槍,“等我把它打下來再迴家。”


    作者有話說:


    ps:保護動物人人有責(小修了一下~)  樓哥:老子馬上就保護,把它從天上打下來之後再保護(核善的微笑)


    第17章


    黑色轎車出了隧道,刮起一道飛煙朝前衝去。


    大路變為荒野,同行的車輛也逐漸消失不見,唯獨天上的老鷹一直跟著黑色轎車的方向飛行。


    終於,在一個沒有人煙也沒有監控的道路上,黑色轎車緩緩停了下來。


    老鷹在空中展翅盤旋,冷冷的鷹眼盯著下方的車子。


    車窗下探,一隻黑黝黝的槍管探出窗戶,上下移動,最終瞄準了盤旋飛翔的老鷹。


    子彈“咻”地一下衝破空氣,老鷹敏銳地察覺到子彈的危險,發出一聲長而清脆的鳴叫,平衡不動的翅膀受驚地扇動了兩下。子彈從它身前竄過,並沒有擊中這個猛禽,但老鷹卻像是被激怒一般,竟猛扇兩下翅膀,銳利的爪子張開,直衝黑色轎車而來。


    “乖孩子……”樓延已經再次瞄準了它,輕輕呢喃道,“我就知道你會衝過來。”


    老鷹能飛到數千米高空之上,已經超出了狙擊槍的射程範圍。但樓延知道這隻老鷹的脾氣,老鷹本就性情兇猛,傅雪舟的這隻鷹更是鷹中猛男,陰狠戾氣十足,如果受到攻擊,它非但不會受驚逃跑,反而會暴怒地冒著危險想要消滅帶給它威脅的人或動物。


    果然,老鷹的反應就和樓延預料的一模一樣。


    高速飛來的鷹不好擊中,樓延十分專注地盯著那個黑點,眨眼之間老鷹就進入到了樓延的射程範圍之內。又是一發子彈朝老鷹射去,這次成功命中!老鷹尖銳地叫了一聲,從高空直直墜落,掉入了一片林子裏。


    樓延眉頭舒展收起了槍,幹脆利落道:“走。”


    段澤歌輕輕唿出一口氣,短短一分鍾的對峙而已,他就看得為樓延捏了一把汗,“要去看看那隻鷹死沒死嗎?”


    “沒必要,”樓延拒絕道,“別耽誤時間,現在就走,盡量走人多的路段。”


    段澤歌踩下油門跟著導航走,不懂就問:“那隻鷹都被打下來了,為什麽還要這麽緊張?”


    樓延時時看著後視鏡注意後方的動靜,簡單道:“傅雪舟有快速追蹤上來的能力。”


    段澤歌明白了。那隻鷹一直盯著他們在天上飛,沒準傅雪舟就在後麵跟著老鷹的方向在追。樓延這麽忌憚傅雪舟,那麽傅雪舟的速度一定不慢。說不定當看到老鷹從天上墜下之後,傅雪舟已經往這個方向加快速度趕來了。


    這些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段澤歌立即穩住方向盤,幾乎把油門踩到了底。


    風景飛速往後逝去,段澤歌不忘提醒道:“這輛車的車牌照大概率被傅雪舟看到了,我們最好換一輛車再迴家。”


    樓延挑挑眉,沒想到他還注意到了這種細節,“你說得對,我們確實應該換一輛車。”


    說著,樓延就在導航上打下“盛行車行”四個字,“去這裏換一輛車吧。”


    *


    轎車轉眼之間就離開了荒野。


    三分鍾後,傅雪舟出現在了這裏。


    馬路無人,四下望去一片荒蕪。傅雪舟在空氣中聞到了非常細微的血腥味,也聽到了老鷹有氣無力的哀鳴。他跟著痕跡走到林子裏,在一塊幹枯草地上看到了氣息奄奄的老鷹。


    老鷹渾身血跡斑斑,翅膀中彈,高空墜落後更是摔出了重傷。它一見到傅雪舟就使勁叫喚著,可憐兮兮的。


    傅雪舟走過去蹲下,伸手摸了摸老鷹的頭,老鷹虛弱地趴在地上,頭微微動了動。


    “他知道你是我養的鷹,”傅雪舟若有所思地道,“還擁有時間倒流這樣的能力,知道我的速度很快,所以聰明的提前逃跑了,甚至都沒來確認你是否死亡……用奪命手機撥給我的應該是他,前些天派人暗地裏偷偷調查我的人應該也是他……”


    傅雪舟收迴手,蒼白的指腹沾染了老鷹身上的血跡和灰塵,輕聲道:“真是奇怪。”


    在他數次重生之中從來沒有過這樣意外的開頭,現在卻有個脫離他掌控的人在暗地裏恨意滿滿地想要殺死他。


    “時間倒流……”傅雪舟站起身,抬眸看向遠方,“他到底是誰。”


    自然沒有人能夠告訴他答案。


    除了唿唿風聲和老鷹孱弱的唿吸聲,這裏安靜得仿若沒有生命。


    傅雪舟靜靜站了幾秒,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手機。打開網頁,開始搜索那輛黑色轎車的信息。


    隻有執法機關才能查詢車主信息,但傅雪舟隻是簡單操作了幾下,頁麵就跳出來了車主人的半身照片和簡單信息。


    照片上的人是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長相普普通通,名字叫趙海,車輛顯示抵押在了車行。


    看到這些信息的第一眼,傅雪舟就笑了,“藏得真深啊。”


    來殺他的人是一個聰明又謹慎的家夥,連車都用的是別人的車,生怕被他查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但這樣的刺殺不會隻有一次。


    傅雪舟歪歪頭,銀發從肩上劃過,他淡淡地想:沒關係,下一次他會捉到他。


    *


    兩個小時後,樓延和段澤歌來到了盛行車行,在這裏順利地換了一輛車後,兩個人開始往家裏駛去。


    段澤歌意味深長地問道:“剛剛那輛車不是你的,是車行的?”


    “嗯,”樓延道,“傅雪舟是個很……”


    他頓了頓,雖然很不想用這樣的一個詞去形容一個還在上大學的學生,但除了這個詞之外樓延也想不到別的更貼切的詞:“……高深莫測的人,他會的東西很多。我不怕他發現我,但我也不介意多給我自己來層保護膜,能占據一點他在明我在暗的優勢對我也有好處。”


    段澤歌不會問他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也不會問他和傅雪舟到底有什麽糾葛,他隻是安靜地聽著,然後誇讚道:“不錯。那個人確實可怕,我們能盡量晚暴露就晚暴露。”


    樓延笑了,摸出打火機在手指裏把玩,“你不擔心我牽連到無辜人嗎?比如你,比如我借的那輛車的原主人。”


    段澤歌卻非常冷漠地道:“我選擇成為你同伴的時候就代表著做好了承擔這樣的結果,至於其他人?無所謂,他們死總比你和我死了好。”


    樓延的手指被火撩了一下,忍不住有些驚訝地看了段澤歌一眼。這九天的相處下來,他大致看清了段澤歌是個怎麽樣的人,這個人說話幽默,不拘小節,看似很好相處,實則一直遊離在人群之外。別人和他聊天他就說,別人不理他他就一個人待著。樓延覺得段澤歌雖然神秘不簡單但不是個壞人,但段澤歌此時此刻冷漠的語氣卻真的有點出乎樓延的意料了。


    段澤歌從後視鏡裏看到了樓延的表情,好笑道:“怎麽了,你覺得我的話太自私了?”


    “那倒不是,我隻是沒想到你會說得這麽直接,”樓延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如果命懸一線的時候,能選擇讓一個陌生人來替自己去死,那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會選擇自己活著讓別人去死,你隻不過是說的話太過真實直接了。”


    “百分之九十?”段澤歌低低笑了,“我覺得這個幾率低了,應該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你真是……”樓延啞然失笑,“你的思想比我黑暗得多啊。”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慢慢點燃,緩緩地道:“不過話是這麽說,那個車的原車主是不會被我連累的。至於你,隻要你不對傅雪舟造成威脅,他也不會來殺你。就像是今天在網吧包廂裏隻有你一個人的時候,他就算看到了你也沒有殺你,而是直奔我而來。”


    香煙燃起的白霧嫋嫋上升,樓延沒抽,就放在手裏夾著煙。他低頭看著火光點點,目色變得複雜無比:“傅雪舟不會殺無辜者。”


    傅雪舟不會殺普通人。


    恰恰相反,他不僅不會殺,有時候還會順手解決詭異救下那些普通人。


    哪怕有人言語挑釁他,哪怕有人嫉恨想殺他,隻要不妨礙傅雪舟的目的,傅雪舟就可以將其視作無物。哪怕那些人當麵咒罵傅雪舟,傅雪舟也不會因為被罵就殺人。


    當然,傅雪舟不是什麽大善人,他也會冷漠地看著別人去死,會漠然地犧牲一部分人的生命而拯救大部分人。這在詭異複蘇後的世界裏,他就是難得可見的“好人”。


    就是因為這樣的表現,傅雪舟才會被稱為末日中的“救世主”。


    無數人追隨他,無數人信任他,無數人推崇他。


    無數人相信傅雪舟會帶著他們結束詭異複蘇帶來的恐怖。


    樓延曾經也是“無數人”之中的一個。


    或許就是因為曾經深深地信任過那個男人,所以在被背叛、被大火焚燒、被傅雪舟毀滅世界的時候,樓延才會有那麽深的恨意和絕望。


    他不殺無辜者又有什麽用呢?到了最後還不是他殺的人最多?都直接笑著毀滅世界把所有人都殺絕了。樓延一想到這就覺得很可笑,又覺得渾身冰冷,傅雪舟、傅雪舟……他怎麽這麽會裝模作樣。


    他怎麽那麽會騙人。


    一無所知的段澤歌倒是驚訝不已:“沒有想到他還挺有原則。”


    樓延直接嗤笑一聲,點頭道:“詭異複蘇初期的時候,還是可以相信一下他的原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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