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上午,龔繼寒如狗一般被使喚來,使喚去,光是茶水就倒騰了無數次,紅茶,綠茶,茉莉花茶通通買一遍,熱了冷了燙了甜了苦了,反正沒有一樣舒他心。


    到最後,隨隊法醫看不下去了。


    法醫這次來了三名,雖然條例是避這避那的,但技術上誰都不避。


    如此大案,又是三具屍體,局中諸多重視,除去莫神外,就隻剩下三刀能扛著大旗,龔明琪自然也希望趕緊破案,一早把三刀給留下了。


    三刀兄三刀判畢屍體後,就在旁邊窗戶口看著樓下這麽倒騰,要不是案發現場實在是味道不佳,他想搬個小板凳嗑瓜子的看。


    十一點半,那兩個法醫結束後,他跟著下來時,正見龔繼寒第n次跑腿迴來,巧了,宋其衛上廁所不在,三刀湊過去了,“老弟,可別再折騰,你現在給他使喚,還不如迴去看看老領導什麽意見,這裏有進展我通知你!”


    “三刀哥!謝謝三刀哥!”


    龔繼寒跑腿倒不累,隻是心急如焚,也真是沒想到三刀會在這裏,要是早知道他早就撂挑子不跑腿了撒!


    “哎,客氣啥,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完事給我偷你老頭子一瓶十年的茅台酒,我們喝一頓就行!”


    三刀連連擺手,表情大方而滿足,他生平沒別的愛好了,就是喜歡看熱鬧,掰扯,鬧騰,還不喜歡看電視劇!


    這邊兒看夠了宋其衛跟龔繼寒的鬧騰,可舒坦。


    “沒問題!”一瓶酒,龔繼寒還是不在話下的,三刀卻是嘿嘿笑的拿出錄音筆:“我可錄音了,說過的話,可不許反悔啊!”


    敲竹杠,就是這麽敲滴!


    龔繼寒哭笑不得,“不會反悔,不過……”


    這麽說來,他從宋魔王手底下逃脫了,那麽,也就該他反擊一波了。


    “好了,我還得迴去仔細解剖,再見了!”三刀跟車撤了,龔繼寒卻提著手裏那玫瑰奶茶,尋思著今日跑腿前後所觀察到的宋小王八犢子。


    講真,這就是個遊手好閑的空司令。


    全靠著宋叔叔給的左膀右臂破案,自己屁功夫沒有,留他在這兒,也隻是累贅,不如再揍他一頓或者下包瀉藥!


    可是……他又沒有。


    莫歌的事還沒完,這山高路長,還是等結束了,再秋後算賬,好好收拾他!


    打定主意,他還是把那杯玫瑰奶茶放在了桌子上,那桌子是臨時支起的,已經滿滿的都是買來的茶水。


    在宋其衛出來之前,龔繼寒轉身走去了摩托車,一擰油門——


    迴局!


    找莫歌!


    迴去路上,紅綠燈功夫,龔繼寒打給龔明琪,想問他莫歌被押到了哪,但是電話直接被掛了,顯然……三哥不願意說。


    無奈,他隻好迴局裏,打算好好問一問,卻是到十七樓,竟聽見——


    “局長,你是不是忘了,莫歌是罪人家屬。”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最後那“罪人家屬”四個字讓龔繼寒很火大,火大,腳下卻越發放慢了腳步,一步步朝著那沒有關緊的門走……


    十七樓分兩邊,他爹龔辭雍的辦公室,在他的辦公室後麵,隻有通過他的辦公室門前才能一步步過去。


    過去時候,龔繼寒沒聽到老爹的聲音,倒是又聽見幾個聲音,七嘴八舌的聒噪,令他越發火大——


    “是的,局長可別忘了,三年前,莫歌還把一整個七隊給葬送了!”


    “哼,他失憶倒爽了,那裏麵可有我兒子,死因不明,屍骨無存……你可不能這樣包庇他!”


    “還有八年前,莫歌跟犯罪團夥一起做過案,這也得重新查!”


    “沒錯,罪人家屬就是得……”


    “砰!”


    一句句話,到這裏被拍桌子的聲音,打斷。


    “說夠了沒有!”


    龔辭雍拍桌子的手,震得發麻,他看著麵前這一堆“老幹部”,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殺”字。


    他們要殺的是他的幹兒子莫歌,原因……主要還是三年前七隊除卻莫歌外,全軍覆沒,而後來莫歌的失憶,讓案子也成為懸案,其實——


    誰都看不慣莫歌在局裏受優待。


    但是誰也都沒說,莫歌在局裏,看起來風光無限,平靜無比,其實他的神神之下,是波濤萬丈,萬丈深淵,隨時要把他吞噬的深淵,隻因為,那本該是七分隊的榮耀!


    而偏巧不巧的,七分隊又出現了,還是龔繼寒擔任,莫歌輔佐。


    這是什麽意思?


    等莫歌恢複記憶的時候,他們龔家人把七隊的榮耀據為己有嗎?


    龔辭雍理解他們的心情和憤怒以及痛苦,平日裏也沒有虧待他們,撫恤金盡量爭取到最大,可是,若要給他和他兒子安上亂七八糟的髒汙罪名——


    “八年前,莫歌身中四槍你們怎麽不說?”


    “三年前,他奄奄一息,身中數刀,爆炸重傷了腦袋,你們怎麽不說?”


    “還有你們所謂的‘罪人家屬’,是在說我?”


    想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看傷痕如山,無力反駁!


    龔辭雍不想一一列舉莫歌受過的傷和吃過的苦,說真的……有段時間,他都覺得這孩子太命苦,苦到如果真的有上帝,上帝應該祈求他的原諒。


    麵前一堆人總算沉寂下來,但不多時,前七分隊的隊長父親,那年邁花白頭發的中年人又再抬頭,冷笑——


    “可是,局長,十二年前,京都來的協辦警督是怎麽說的,你應該沒忘記,如果你忘記了,我提醒你,協辦說,‘這案很可能是兩個孩子的陰謀,丟失的張家孩子,看起來是個反骨麵相,而莫歌畫的畫更是心理陰暗的證明’,而這次……這次的案子有他的刀在場,又有他走到附近路段的監控,這都是證據吧?”


    “對啊,我們也不是無理取鬧,是現在確鑿證據,所以,這次不能讓他再逍遙!必須抓起來,嚴加審問!連帶三年前的案子!還有之前的案子!他跟我兒子合作,為什麽他好好的,我兒子卻死了?並且,最後兇手也沒抓到!這也必須好好查!”


    “對!一定要抓起來,嚴加審訊!”


    “……”


    龔辭雍早聽到這些消息,他也沒想到莫歌會出現在那個路段,又有刀,可是,看著麵前這些英雄們,看他們為了骨肉,終歸成了俗人,俗人非聖賢,孰又能無過。


    龔辭雍低了頭,捏緊了拳,聲音懨懨,敗下來:“早就抓了,在城西看守所裏。”


    他低頭,是他恨。


    恨自己雖身為一局之長,卻又如何?保護不了愛人,也保護不了孩子。


    “哦,已經抓了啊,我們是怕你又包庇他。”


    眾人表情鬆懈許多。


    “什麽叫包庇,好好說話。”


    一堆人兒裏還是有渾水摸魚的老好人,想把話圓過來,但是旁側的人卻不打算結束——


    “畢竟,他曾跟犯罪團夥在一起犯案,說是為了破案,但我看,就是案犯,這事,當初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兇犯就是從他手上溜走的,他中刀子又怎麽樣?他修了法醫專科,偽造出他人刺傷的證據再正常不過!”


    “砰!”


    門在那一刻忽然被踹開——


    “照你這麽說,所有特情是不是都該死?偽造?虧你們想得出來!你們有本事你們tmd去啊!草!”


    龔繼寒吼得時候,眼眶是紅的,他也不知為什麽會如此狂暴,但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說完了那句草,接著迴過神,在眾人的愣神中,轉身有些雙手發抖的往外走!


    但不知道為什麽,走著走著,一滴眼淚就掉下來,不知為什麽心髒痛的快喘不過氣來。


    可能因為住了這麽久,一直都沒發現過,莫歌居然這麽多傷?中四槍,該是什麽樣的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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