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夢見那塊青石。

    而且總是棲身其中。就是說,是作為一種持續狀態棲身其中的。夢境顯然提示了這種持續性。那青石在夢中呈畸形,細細長長。由於過於細長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帶有頂棚的長橋。橋的這一端始於太古,另一端綿綿伸向宇宙的終點。有人在此流淚。

    是誰?為誰?不知道。

    就是這樣的夢。而夢依然在繼續。尹楓身在其中時,那青石並不是那麽印象深刻,而之後的那些時刻所帶來的,如同那夢中的感觸,隻需一伸手,那那將其間的整幅畫麵便隨之晃動不已。宛若以流水為動力的精巧的自動木偶,逐一的,緩緩的,小心翼翼的,有條不紊的依序而動。並且有節奏的發出細微的迴響。若側耳傾聽,不難分辨出其動作進展方向。

    於是楓凝神諦聽。忽聽出有人在暗暗抽泣,聲音非常低沉,仿佛來自冥冥的深處。

    是誰?為誰?不知道……

    那恍惚是極其遙遠的世界裏的事情。簡直像是發生在火星或其他什麽地方。歸根結蒂,是一場夢。手伸得在長,腿跑得在快,都無法抵達那裏。

    然而,即使能重返那一光景,就意味著同過去的陰影再次相對。想到這裏,尹楓的情緒陡然一落千丈。一直在為甩掉那冷冰冰,暗幽幽的陰影而竭盡全力,返迴從前勢必使得一點一滴暗暗積攢起來的一切都化為烏有。誠然之後並未有取得多麽了不起的成功。但畢竟盡了最大的氣力,將這些廢料巧妙地組合,將自己同現實結為了一體。按照自己那點有限的價值觀構成新的生活。

    “難道要我再次迴到那時不成?要推開心中的那扇窗把一切都放出去不成?”

    歸根結蒂,一切都要從那裏開始,這已經很明白,隻能從那裏開始。

    那第一個吻!

    …………………………

    楓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深深歎息了一聲。近來喜歡上喝 清咖,就是什麽也不放,而且選最濃的那種。什麽時候開始的記不起來了,不知不覺之間就喜歡上了。原來養的狗在初中快結束那年,被父親送走了。據說,至死都不吃半點東西,僅僅喝點水。整天呆呆的躺在那裏看著遠處。後有一次淋了雨,最後得了肺炎死掉了。從那以後發誓再也不養狗了。

    邑娉不斷地和楓來往,自從那次火災後,就顯得更加親近點。但在街上依舊一前一後,隻有坐下來時才靠得近些。

    “喜歡和你在一起!”她說:“有時候恨不得馬上見到你。”

    “唔。”

    “是有時候!”她一字一眼地強調,而後停頓了三十秒,“但並不樂意每一段時刻,比如像走路,像你在發呆,像你在漫不經心的時候……不是說感到心煩,隻是恍惚得像空氣變得稀薄起來,簡直像在月球上似的。”

    “這不過是小小的一步……”

    “我說,別當笑話好不好,”她直起身子,死死的盯著尹楓的臉,“我這樣說是為你好!除了我,可有說話為你著想的人?恩?可有說那種話的人?除我以外?”

    “沒有……”楓老實地迴答,一個也沒有。

    她便重新靠在椅背上,麵對著灰蒙蒙的蓮湖,楓用手掌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背脊。而眼睛卻盯著那灰蒙蒙的湖麵,沒有神采。

    “反正我有時覺得空氣變得像月球上一樣稀薄!”

    “不是月球上空氣稀薄!”楓抬頭看看天空,“月球表麵壓根就沒有空氣,所以……”

    “是稀薄……”她輕聲哼道。不知她聽沒聽進去,還是根本沒聽,而其聲音卻輕得讓楓心情緊張,至於為什麽到不清楚。總之其中含有一種緊張的元素。

    “是有時候變得稀薄,而且我覺得你唿吸的空氣和我截然兩樣。我是這麽認為的!”

    “數據不足!”楓腦子裏突然出現計算機的畫麵,上麵提示,“數據不足,不能迴答,請按取消鍵。”按取消鍵,畫麵變白。

    “我大概對你還什麽都不了解,是吧。”

    “我本身對自己也不大了解!”楓道,“我這麽說,並不騙你!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

    她搖了搖頭,起身,走到湖邊。湖上方漂浮著一彎白骨般的曉月,

    “迴到你的月亮上去吧。”她指著月亮。

    “冷嗎!”楓問。

    “冷?你說月亮上!”

    “不!你現在。”楓說。時值早春,她口吐白氣。經過提醒,好象意識到了寒意,退了迴來,蜷曲著雙腿,雙手抱住膝蓋。楓一把把她摟在懷裏。外套涼涼的,她把鼻尖頂到楓的脖頸上,鼻尖涼得透心。“喜歡你!”她說。

    楓本想說點什麽,終未順利出口。對她懷有好感,兩人如此,時間過得十分愜意。喜歡溫暖她的身體,喜歡靜靜愛撫她的秀發,喜歡聽她小睡時輕微的喘息。喜歡早上接她一起走,喜歡看她穿著自己肥大的風衣翩然起舞。

    但,這些很難一下子表達得恰如其分。

    當然算不上愛。可也不是單單就是喜歡。

    怎麽說好呢?

    最後什麽也未出口。根本想不起詞來。同時也感到她在為這沉默而暗自傷心。她竭力不想使楓感覺出來,但楓還是察覺到了。在隔著柔軟得外套,逐節觸感她得脊骨的時候,覺察到了這一點。清清楚楚的。

    “你最喜歡什麽生活!”楓開口道。

    “我最喜歡的麽,怎麽說呢,”她盯著楓的眼睛,“就是冬天寒冷的早上,實在懶得下床的時候,飄來牛奶暖暖的味兒,陣陣撲鼻的煎蛋包餅的味兒和傳來”乖寶貝兒,吃點心了!“的甜蜜聲。聞著聽著就忍不住,霍的一聲爬起來……就是這樣子。”

    “好,好,試試看!”楓笑道。

    “怎麽試哦。”邑娉也笑起來,“難不成,你住進我家過一夜,然後早上做這些事?”

    “也不是不可以!”

    “嗬嗬,那可要發生火警了!”她笑著起了身,在月夜下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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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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