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從表麵上看起來,紅紅十分的正常,不像村子裏麵出生的其他孩子,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身體缺陷。


    然而,紅紅越長越大,卻開始表現出了非常明顯的問題。


    她是一個失智的孩子。


    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智力有缺陷的傻子。


    察覺到了這一點,翠花奶奶覺得很害怕。


    因為按照清溪古村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規矩,智力有缺陷的孩子也屬於妖骨,同樣是要被抓去浸豬籠,被埋葬在那寸草不生的荒蕪之地,永世不得超生的。


    翠花奶奶苦苦隱瞞,苦苦哀求自己的丈夫,希望他和她一起隱瞞一切,照顧好紅紅,不要讓村子裏麵的其他人知道紅紅腦子有問題的事情。


    誰知道,她丈夫是個非常注重祖宗留下的傳統規矩的人。


    他知道了李紅紅身體有殘疾,產生的第一個想法不是帶著孩子去縣城的醫院進行治療,而是想要按照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將李紅紅浸豬籠,處理掉,再讓翠花奶奶替他生育下一個孩子。


    翠花奶奶心疼自己十月懷胎生育,含辛茹苦養育到了三歲多的紅紅,自然不肯同意丈夫的要求。


    事情終於在夫妻二人的一次次無休止的爭吵之中敗露。


    那一天,翠花奶奶被李八斤的爺爺李萬全命人捆在了祠堂裏麵的柱子上,其他人則抓住了已經三歲多的李紅紅,把她塞進了豬籠,死死按在清溪深處,直到孩子因為溺水窒息而亡。


    翠花奶奶還記得,自己那一天痛徹了心扉,不管是拚命掙紮,還是用懇求的目光看著丈夫和村裏的其他人,都於事無補。


    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她受到了懲罰,被關在祠堂裏麵負責打掃,整日以淚洗麵,渾渾噩噩度過了一年的時光。


    後來,翠花奶奶被準許離開祠堂之後,便再也沒有和她的丈夫,和當時害死了李紅紅的李萬全以及那些負責幫兇的村民們說過話。


    她從丈夫的家裏搬了出來,搬進了村子裏麵,那間無人居住的,最破舊的房子裏麵,度過了孤苦無依的四十年時光。


    翠花奶奶抱緊了麵前那具小小的骸骨,淚珠滾滾落下,落在了那具小小的,隱藏了那麽多的無奈和心酸的骸骨上麵。


    也許是因為有了翠花奶奶的帶動,村子裏麵那些原本對朝著自己走過來的白骨嬰兒們有些畏懼的女人們,也紛紛痛哭流涕地,抱住了早已死去的孩子的遺骨。


    在一片淒淒慘慘戚戚的哀哭聲之中,那些孩子的骸骨,開始一點點地崩壞,就像之前煙消雲散的那些白骨嬰兒一樣,在完成了與母親的告別儀式之後,化作了一縷縷飄向天空的青煙,一堆堆散落在地的骨粉。


    看著這樣的場麵,淩柒不知不覺,竟然已經熱淚盈眶。


    她想,如果自己也有父母,他們是不是也會像那些抱著白骨嬰兒的母親一樣,給她最深情的愛撫,最小心翼翼的嗬護。


    她雙手合十,閉著眼睛,為了那些早早離開人世的孩子們而誠心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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