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汨林還記得在初中剛接觸政治這門課時,當老師談到資本主義製度的時候,資本主義社會失業率高便是他抨擊資本主義的有力武器之一。但如今,李汨林發現,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製度下,就業狀況同樣不容樂觀。而且又趕上了全球性的金融海嘯,自己又是一個所謂“高不成,低不就。”的本科生,他找工作的道路可謂是坎坷曲折。在投了無數張簡曆之後,連跟麵試官見上一麵的機會都不多。還好,今天他有了一個機會。

    在李汨林的腦海中,對於都市女白領的形象有兩種描述。一種是那種青春靚麗,身著整潔莊重職業裝的白領麗人形象;另一種則是同樣身著整潔莊重職業裝,但絲毫談不上青春靚麗,鼻子上架一副大眼鏡,已經到了更年期或者明顯缺少愛情滋潤的可怕形象。不幸的是,今天的主麵試官就是第二種形象。

    “請坐。”主麵試官對李汨林說道。

    李汨林拘謹的坐在了一個空蕩蕩的房子中的一個孤零零的椅子上,前麵則坐著一排麵試官。這種感覺使他忍不住抬起頭,看了看前麵的牆上是不是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在確認並沒有那幾個血紅大字,麵前坐著的也不是人民警察之後,他鬆了一口氣開始做自我介紹。

    “你們好,我叫李汨林。”至於其他的情況,簡曆上都寫明了。李汨林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更不是一個喜歡說廢話的人。對於簡曆上已經寫得很清楚的,他不想再重複一遍。而且李汨林覺得如果他們連簡曆都懶的看一眼的話,又怎麽能指望他們有興趣聽你講呢。

    麵試官邊翻看著簡曆邊問道:“你兩年前就畢業了,接著就去支教,現在有沒有一種落伍的感覺?”

    “我覺得兩年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世界在變,但基本知識結構是不容易變的,而且這兩年來我雖然在偏遠地區,但也一直在努力的緊隨時代的腳步。”

    “我看你除了畢業證之外,沒有別的什麽證書了,你還會些什麽呢?”

    “我懂一些日語。”李汨林迴答。李汨林大學時代的成績並不太好,隻是勉強沒有掛科而已。不過,其他的所謂非正統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學了不少,其中就包括日語。

    李汨林自學日語完全是出於個人愛好,這並不是說他喜歡日本,恰恰相反,跟很多中國人一樣,他也對日本沒什麽好感,甚至有些敵視。雖然他覺得中日之間以後不一定會成為敵人,但絕對會是對手。作為一名大學生,同時又自認為是一個小憤青,李汨林很關注這些事情。而相對於曆史感情因素,李汨林更關注的是現實問題,如釣魚島問題、東海問題、台灣問題,等等。細想一下,中日之間的確有太多的問題。因此,他便對日本產生了興趣,確切地說是更加關注。

    而且,從剛開始接觸英語開始,李汨林便對它絲毫不感興趣,甚至到了討厭的地步。他一直想不通,中國人出國要講英語,老外來我們國家還要講英語,中國人想出國的要學英語,不想出國的也要學英語,孩子要學,老人要學,甚至連一輩子根本就不可能見到老外的人也要學,還要美其名曰:“全球化,與世界接軌。”根本就沒考慮過有多少人願意學,而在花費了大量的學習時間之後有多少人能真正學會,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用到它。正如網友所說的,“我們是逼著百分之九十的人陪百分之十的人,花費百分之九十的時間,學百分之九十九用不到的東西。”

    再說了,難道與世界接軌就是要處處遷就老外,不管在哪見到他們都要說hello嗎?或許是因為中國人都很講禮貌吧,但僅僅為了“禮貌”兩個字,值得嗎?李汨林還真擔心,要是哪天真發現了外星人,為了與宇宙接軌,恐怕又要強製下一代學外星語了。

    不過,想不通歸想不通,在發了無數次年輕人特有的牢騷之後,他還是在中國教育體製的牽製下,硬著頭皮熬到了大學,但當來到對他來說的最後一道門檻時,卻怎麽也逾越不了。

    終於,在一次次的英語四級考場上經曆慘敗之後,他把心一橫,轉而去學日語。不過,他的日語沒考過試,也基本上沒跟人交流過,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水平如何。但他感覺跟學了將近十年的英語相比,他在這短短半年的學習中似乎更有收獲,至少他沒有感到過壓抑和煩惱。

    當李汨林帶點自信加自豪的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原以為可以為自己加點分,但麵試官的一句話卻把他的自信擊的粉碎。“有證書嗎?”麵試官習慣性的問道。

    “沒有,不過我可以當場說幾句。”李汨林迴答道。

    但被麵試官拒絕了,可能是因為他們從來都是隻相信眼睛,不相信耳朵吧。

    經曆了連續多天的挫折,李汨林的信心的確遭受到不小的打擊。但當他每次看到秦依蕊之後,就仿佛變成了上緊的發條,又一次次的投身於求職大軍之中。不過,李汨林決定先找一份臨時工,也就是所謂的“先就業,再擇業。”他甚至想過再迴到建築工地,但隨即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明白當初隻是為了宣泄一下而已,如果是為了生活的話,那不是一份適合他的工作。

    終於,李汨林找到了一份在一家小書店打雜的工作。雖然薪水不多,但老板為人很好,而且李汨林也喜歡那種工作環境。

    “我想買一本《減肥三十六計》,請問在哪能找到?”當李汨林正在整理書架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慌忙轉過身去,發現秦依蕊正站在那微笑的看著他。

    李汨林笑著說道:“小姐,你是買給你男朋友的吧,不過我們這有專門教人增肥的書,不用再照著減肥書反著做了。”

    秦依蕊笑著走向他,似乎想撲到李汨林的懷裏,但礙於這種場合,最後轉而去翻看李汨林旁邊書架上的書。

    李汨林小聲的說道:“要不你先迴去吧,我還要好久才能下班呢。”

    “不,我在這等著你,今天我要跟你一起迴去。”

    “那好,不過你到那邊去看書吧,要是讓老板看出來了,不太好。”

    於是,秦依蕊走到對麵的書架旁,漫不經心的翻看著一本食譜,而李汨林則繼續在這邊忙著,隻是不時的偷偷的對視一會。

    終於下班了,李汨林跟老板打過招唿之後馬上走了出去,因為秦依蕊正在旁邊的公交車站等著他。

    下車後他們先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秦依蕊今天似乎很高興,買了很多的菜,但李汨林又感到她似乎又一直在盡力的掩飾這種高興,這讓李汨林感到很奇怪。

    “依蕊,今天怎麽做這麽多菜?”當看到麵前極為豐盛的晚餐時,李汨林忍不住問道。

    “哦,我看你工作辛苦,慰勞你一下不行啊。這是我依照著食譜剛學的,快嚐嚐看。”說著秦依蕊解下圍裙,在李汨林對麵坐了下來。

    李汨林嚐了一口,突然一臉嚴肅的說道:“秦依蕊,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這樣。”

    “怎麽了?不好吃嗎?”秦依蕊非常驚訝的望著他。

    李汨林突然又換成了一張笑臉,笑著說道:“依蕊,你要是再這樣的話,我怕我會幸福死的。”

    “討厭。”秦依蕊笑著用筷子點了一下李汨林的額頭,“到底好不好吃啊?”

    “當然好吃了,鑒於你廚藝的突飛猛進,我提議以後每周一三五的晚飯也交給你來做。”

    “你想得美,我宣布這項議案被我否決了。別耍貧嘴了,快吃吧,待會都涼了。”

    吃完飯,他們照例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聊天。聊著聊著秦依突然蕊很平靜的說道:“對了,我今天找到了一份工作。”

    “是嗎?是什麽工作?會不會很辛苦?”李汨林很驚訝的問道,他的驚訝並不是因為秦依蕊找到工作了,他對秦依蕊的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隻是沒想到秦依蕊怎麽會如此平靜。“在一家建築公司當設計師助理。”秦依蕊依舊很平靜的說道,隻是她的平靜也很難掩飾她的興奮之情。

    李汨林突然明白了。他知道自己有些大男子主義,因此當得知秦依蕊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而自己僅僅有一份臨時工作時,心裏的確有些不舒服。秦依蕊顯然也明白這點,所以才盡量的想淡化這件事。

    不過,李汨林雖有些不舒服,但他很鄙視那些把這種不舒服發泄到女人身上的男人,他覺得那隻是更加自卑的表現而已,他更喜歡把它轉化成自己的動力。同時,李汨林此時還感覺有些難過,為自己難過,因為女朋友連高興的事都不敢跟自己分享,這不能不說是自己的失敗。

    於是,李汨林將秦依蕊攬入懷中,輕聲的說道:“依蕊,其實我想跟你說,隻要是你高興的事,一定也會讓我高興,所以我希望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分享這些快樂。”

    秦依蕊沒有說話,隻是更加緊密的依偎在李汨林的懷裏。

    接著,李汨林站起來,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和一罐可樂,並把可樂遞給秦依蕊,“來,現在讓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誰知秦依蕊卻去搶李汨林手中的啤酒,“我要喝啤酒。”

    “不行,女孩喝什麽酒啊。”

    “女孩怎麽就不能喝酒了?你在歧視女性。”秦依蕊嘟著嘴說道。

    李汨林可不敢把“性別歧視”這頂大帽子扣在頭上,隻得把手中的啤酒遞給秦依蕊,接著轉身準備再拿一罐。

    “喂,等等。”秦依蕊突然叫住了他,“我要你喝可樂。”

    “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就是想看一下女人喝酒,男人喝飲料的場麵。”

    “不行。”李汨林堅決的說,“這要是傳了出去,全世界的男同胞們都會瞧不起我的。”

    “行不行嘛。”秦依蕊已經拉住了李汨林的手左右上下不停地搖晃著,“這裏又沒有別人,我不會往外傳的。”

    李汨林終於明白,為什麽從古至今有如此多的英雄好漢會敗在女人手下,而作為既不是英雄也非好漢的李汨林,當然很快就敗下陣來。“那好吧,不過我先聲明,你可不要因為喝醉了就對我做出什麽不軌行為,我怕我會把持不住哦。”李汨林笑著說道。

    換來的當然是秦依蕊的一拳外加一腳。

    “好了,不鬧了。”李汨林說道:“來,我以可樂代酒祝你工作順利。”

    “那我以啤酒代可樂祝我們以後都像現在這樣幸福快樂。”

    聽到秦依蕊說現在感到很幸福,這無疑是李汨林最大的幸福。但李汨林也知道,生活不可能全都是幸福的,就像晝夜會更替一樣,即便有極晝,但不還是有極夜嗎?李汨林要做的是盡量給秦依蕊更多的白天。

    為了秦依蕊,當然更是為了自己,李汨林決定再找一份工作,而秦依蕊也很善解人意的支持他這麽做。很快,李汨林找到了一份在一家超市打工的工作。每天從書店下班之後便要趕去超市,往往很晚才能迴到家。雖然有些辛苦,卻很高興或者說很充實。他相信,隻要努力,他們的生活會漸漸變好的。其實李汨林更注重的是“變”,而不一定是多麽的“好”。他覺得生活就像是一座看不到山頂的高山,不管你此時所處的海拔高度是多少,隻要你是一直往上爬的,就一定是快樂的。而且,每晚李汨林迴到家,都會看到秦依蕊坐在沙發上等著他,桌子上也一定會有一碗熱氣騰騰的夜宵。

    但今天,李汨林打開門後,卻發現屋裏漆黑一片,難道秦依蕊已經睡了?李汨林帶著疑問打開燈,才發現秦依蕊真的已經睡著了,隻不過是蜷坐在沙發上睡著的。更讓李汨林奇怪的是,桌子上還擺著一個蛋糕,上麵還插著一根蠟燭,秦依蕊手中攥著的也不是遙控器,而是一個打火機。

    李汨林走過去輕輕地推了推她,小聲的叫著:“依蕊、依蕊……”

    秦依蕊慢慢的睜開雙眼,揉了揉眼睛,突然跳了起來,“哎呀,你怎麽迴來了!”接著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怎麽睡著了呢?”

    “困了就迴房睡吧,別著涼了。”李汨林邊說著邊在旁邊坐了下來,“對了,桌上的蛋糕是怎麽迴事?你不是剛過完生日嗎?”

    秦依蕊用手推了推李汨林的腦袋,說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啦!”

    “哦,對了。”李汨林這才如夢方醒。不過對於李汨林來說,忘記生日也是很正常的事,因為他並不覺得生日有那麽重要。隻是有這麽多人如此看重這一天,他當然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所以也隻是輕視自己的生日而已。

    “我就知道你會忘記的,本來還想給你個驚喜,誰知一不小心睡著了。”

    “沒關係,雖然沒有‘驚’,但有‘喜’就夠了。”說著李汨林站起來朝桌上的蛋糕走過去,“快來,把蠟燭點著了,我來關燈。”

    秦依蕊卻趴在沙發靠背上,雙手托著下巴,睜著大眼睛望著李汨林,小聲的說道:“汨林,你能不能先出去,我們重來一遍。”

    李汨林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就是再出去也不可能產生驚喜了啊。這樣吧,我答應你明年一定還忘記自己的生日,再給你一個機會,好吧!”

    “那就這麽定了,明年我一定不會睡著的。”說著她從沙發上下來,同時嘴裏還喃喃自語:“怎麽會睡著呢?”

    “好了,別自責了。對了,你不是喜歡看電視嗎,要是把電視打開,估計你就睡不著了。”

    “電視也沒什麽好看的。”

    “怎麽會沒有呢?你喜歡的那部韓劇不是還沒播完嗎?”

    “哦,對了,我忘記了。”秦依蕊說道。很明顯,她對那部韓劇也失去了興趣。

    這讓李汨林感到很奇怪,但當他猛然看到靜靜的躺在沙發上的遙控器時,似乎想到了什麽。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種誤區,以至於連秦依蕊最想要的——跟自己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這個小小的要求都沒有滿足。

    “依蕊,我今天把超市的工作辭了。”李汨林走過去摟著秦依蕊的肩膀,說道。

    “為什麽?”秦依蕊很驚訝的問。

    “哦,我在那做的不開心,而且感覺還很累。”

    “噢,那就別做了。”秦依蕊似乎帶點高興的說道。

    “對了,依蕊,給你看樣東西。”說著李汨林跑進房間,很快拿出了從大學二年級就開始陪伴他的那台破筆記本,放在沙發上,並馬上打開了它。

    李汨林熟練地從e盤找到了那部韓劇,說道:“我看你那麽喜歡這部電視劇,早就把它存在電腦裏了,以備不時之需,想不到今天還真派上用場了。快來,我陪你把今天缺看的兩集補上。”

    “不,我要你陪著我把前麵的全都補上。”此時,秦依蕊已經撲過來,趴在沙發上。

    “沒問題,把後麵的都看完也沒問題。”李汨林迴答道,“不過你總得陪我把生日過完吧。”

    “哦,對了,你快許個願吧。”

    “不用這麽麻煩了,直接切蛋糕吧。”說著李汨林拿著刀朝蛋糕走去。

    “住手。”秦依蕊馬上阻止道,“不許願不準切。”

    “是不是許的願望都能實現啊?”李汨林突然很詭異的問道。

    “當然了。”

    “那好,我希望……你親我一下。”李汨林笑著說道。

    “你……,不算,蠟燭都還沒點著呢。”

    “那還不簡單。”說著李汨林衝向秦依蕊,去搶她手中的打火機,不料火機沒搶到,手中的刀反被秦依蕊搶走了,而且她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蛋糕下了毒手。看著已經身首異處的蛋糕,李汨林隻得做出仰天悲歎狀。

    秦依蕊已經切好一塊蛋糕遞給李汨林,看到李汨林無精打采的樣子,秦依蕊突然說道:“不過,我可以送你一樣生日禮物。”

    就在李汨林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秦依蕊已經快速的吻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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