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很快就過去了。當李汨林帶著學生迴村的時候,在快進村的路上,看到有一個人正躺在路邊的山石上睡覺。孫富馬上朝那個人跑過去,“爹、爹。”孫富邊搖著那人的胳膊邊喊著,他就是孫富的父親孫福。孫福慢慢睜開那朦朧的雙眼,看著他們,李汨林也走了過去。

    “你好,你是孫富的父親吧?”李汨林問。

    “對,你就是新來的那個什麽老師?”

    “我姓李。”

    “哦,李老師。你這是帶我兒子去哪了?”

    “我們一起去了臥山小學。”李汨林迴答說。

    “噢。”接著孫福對孫富說:“兒子,你先迴家吧,爹今天中午不迴去了。”說著又躺在石頭上睡了起來。

    孫富並沒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滿,看來他已經習以為常了。隻是一路上話少了很多,這也難怪,有哪個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父母重視自己,關心自己呢,不過話又說迴來了,又有那對父母不重視、關心自己的孩子呢。難道孫福是個例外?

    他們很快就進村了,同學們也都各自迴家。孫富的家在前溝村,他們恰巧經過那裏。它的家的確很破敗,隻有三間破舊的房子,還有一個用玉米秸稈搭成的廚房(用政府的話說,是存在嚴重的火災隱患),籬笆院牆也是千窟百孔。唯一還算不錯的建築,就數那個狗窩了,聽說那是孫富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給小黑建的。

    孫富剛想進家,李汨林趕緊叫住了他。“孫富,你不記得答應過老師什麽了嗎?”

    孫富撓了撓頭,好像不記得了。

    “你答應過我,要是你爹不迴家,你就去我那。”李汨林提醒孫富說。

    “我記得,可是”

    “可是什麽,答應的事就要做到,知不知道。”

    “好,那我先去喂喂小黑。”

    “嗯,我跟你一起去。”說著李汨林跟孫富一起走進了那破敗的院落。

    李汨林剛踏進院門,小黑立刻狂吠起來,就像有人踏進了它的禁區一樣。

    “別叫了,小黑。”孫富大聲地說。

    小黑很聽話,立刻安靜了下來,而且搖起了尾巴。它的名字雖然叫小黑,但它的個頭可不小。李汨林心想,要是它要叫小黑的話,那麽那些跟貓差不多的所謂的狗,豈不是要叫小小小黑了。

    很快又要到周末了,今天下午放學後,李汨林決定去找珍珍談談排練的事。其實他心裏有些擔心,因為如果曹主任反對這次活動的話,又怎麽會同意珍珍當主持人呢。

    李汨林知道珍珍幾乎每天下午都會在後溝橋邊放羊,便直奔後溝橋而去。珍珍果然在那裏,而且是她首先看到了李汨林,馬上很熱情的喊著:“李老師,李老師,你去哪啊?”

    “找你啊。”李汨林邊大聲的迴答邊朝珍珍走去。

    “找我?”

    “是啊,你真的決定當主持人了嗎?”李汨林問。

    “當然了,怎麽這麽問啊?”

    “哦,沒事,我就是確認一下。是這樣的,你這個周末有沒有空,要是有空我們就去臥山小學排練一下。”李汨林說。

    “周六恐怕不行,周日怎麽樣?”

    “好,就周日吧。”就在這時,李汨林發現不遠處的玉米地裏有些響動,珍珍也發現了。李汨林立刻示意珍珍不要出聲,自己則慢慢的朝那邊走了過去。

    就在李汨林快要接近的時候,突然從裏麵走出一個人來,李汨林看到是何廣誌。“廣誌啊,你在那裏幹什麽?”李汨林問。

    “我、我看玉米熟了沒有。對了,那件事我跟我爹說了,他不同意去參加演出。”廣新帶點歉意的說。

    “沒關係,珍珍在那邊呢,我們一起去聊會天吧。”李汨林說。

    “不,不了,我還有事。”

    “能有什麽事啊,過去歇會。”說著拉著廣誌朝那邊走去。李汨林知道廣誌對珍珍有意思,於是想給他製造機會。

    令李汨林奇怪的是,廣誌來了之後,珍珍的話也突然變少了,言詞中也多了幾分拘謹。李汨林立刻想到他上大學的時候,一位自稱“情聖”的同學對他說的話。“當他(她)在她(他)麵前表現異常的時候,那就意味著他(她)對她(他)有感覺了。李汨林心想,如果他的理論正確的話,是不是意味著珍珍對廣新也有意思呢。

    天色漸晚,珍珍趕著羊迴家了,李汨林和廣誌也邊聊邊朝家走著。當他們路過一塊玉米地的時候,李汨林發現這塊地裏的玉米明顯的長勢很差,裏麵雜草叢生,玉米棒長的跟雞蛋似的。李汨林便問:“這是誰家的玉米,長得這麽差啊?”

    “還能有誰,孫福家的唄,自從把種子丟進去,就從沒見他來過。”廣誌迴答說。

    看得出來,廣誌對孫福相當的鄙夷,這也難怪,對於他們來說,糟蹋土地是不可饒恕的大罪。當然,對於李汨林來說,他對這種行為也是不恥的,或者說是痛心的。

    “我看這些玉米應該能收了吧?”李汨林問。

    “早就該掰了,可孫福整天不知道幹些什麽。以前大家也都幫忙幹一些,可孫福一直死性不改。現在,大家也都懶得管了,隻是可憐了孫富了。”

    李汨林聽到這裏,感到有些心痛,當然不是為了孫福,而是因為孫富。李汨林一直相信“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孫福當然是典型代表,但孫富又做錯什麽了呢,難道要怪他不該生在這樣一個家庭裏嗎?

    李汨林決定去找孫福,雖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改變他,但至少能幫他,更確切地說是幫孫富把玉米收迴家。

    李汨林剛踏進孫富的家,小黑便立刻盡責的叫起來,接著孫富從屋裏跑了出來。

    “孫富,你爹在家嗎?”李汨林問。

    “還沒迴來,可能一會就迴來了。李老師,你進屋坐著等一會吧。”

    李汨林跟著孫富進了屋。屋裏空蕩蕩的,基本上沒什麽家具。李汨林坐在唯一的凳子上,而孫富則爬上了與屋子同樣破舊的床上。李汨林看著空蕩蕩的四周,在昏暗的燈光照射下,顯得異常的淒冷。他無法想象一個十歲的孩子,孤單一個人處在這樣的環境下,是怎麽承受得了的。想到這裏,李汨林突然對孫福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情感”,這種“情感”是憤怒、鄙夷和可憐的混合體。憤怒的是他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鄙夷的是作為一個男人他連當個父親都不配;可憐的是他錯過了,做為一個父親可以享受的,那種在付出中得到的快樂。

    “孫富,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在家不害怕嗎?”李汨林問。

    “不怕,還有小黑陪著我呢。”

    看來孫富已經習慣了這種孤獨,而且把小黑當成了伴侶,事實上他也隻能把小黑當成伴侶了。

    過了一會,孫福迴來了。

    “爹,李老師來了。”孫富馬上從床上跳下來跑過去。

    “噢,李老師啊,有事嗎?”

    “我看到你們地裏的玉米該收了,來問你明天有沒有空,幹脆明天下午放學後,我們一起去把它收了吧。”李汨林說。

    “哦,好啊,謝謝老師了。”

    “那就這麽定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說著李汨林便離開了,他實在不想麵對這個人。

    第二天下午放學後,李汨林便帶著孫富,還有曹明勝也要來幫忙,在路上又恰巧遇到了廣誌。他們四個人很快就把玉米掰了下來,堆放在地裏,而孫福卻一直沒有出現。

    “廣誌,你迴去找個板車,我們一起把它們運迴去吧。”李汨林說。

    “不用了,我爹說他會過來拉的。”孫富趕緊說。

    “那好吧,孫富、明勝,跟我迴家,我給你們做好吃的。廣誌,謝謝幫忙,我們一起喝一杯吧。”李汨林說道。

    “不了,我爹還沒吃飯呢,改天吧。”廣誌說。

    李汨林便把孫富和明勝帶迴了宿舍。

    吃完飯,孫富說:“老師,我迴去了,看看我爹去了沒有。”

    “好,路上小心點。”

    過了一會,曹明勝也迴家了,天也已經黑透。李汨林批改了一會作業,總覺得有些不放心,便決定去孫富家看看。

    當他來到孫富家的時候,發現屋裏的燈是亮著的。李汨林在院外喊著:“孫富、孫富……”可一直沒人迴應。李汨林走進屋裏,發現孫福正躺在床上睡覺,渾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酒氣,而孫福則不在家裏。

    “孫福,醒醒。”李汨林邊搖晃著孫富邊大聲的喊著。

    孫福慢慢醒過來,看了一眼李汨林,醉醺醺的說道:“李老師啊,你來幹什麽?”

    “孫富呢,沒迴家嗎?”李汨林大聲的問。

    “唉,對了,這臭小子跑哪去了。應該快迴來了吧。”說著似乎又要睡去。

    李汨林難掩心中的怒火,攥緊了拳頭,他想衝過去給孫福一拳。但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麽做。“你……”李汨林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狠狠的放下拳頭,轉身朝玉米地跑去。

    當他跑到玉米地的時候,借著月色發現孫富已經躺在那一堆玉米旁邊睡著了。李汨林趕緊跑過去輕輕地推了他一下,小聲地喊著:“孫富、孫富,醒醒。”

    孫富慢慢睜開雙眼,迷迷糊糊的說:“李老師,你怎麽在這,我爹來了嗎?”

    “別等你爹了,他已經迴家了,快起來跟老師迴學校吧。”

    孫富自言自語的說:“我爹迴家了?他是不是又喝醉了,怎麽沒來呢?”接著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對李汨林說:“李老師,那我也迴家了了。”

    李汨林感到有些心酸,他知道沒人能取代父母在孩子心中的地位。“那好,我送你迴家,不過你以後要是感到孤獨、害怕或者遇到困難的時候,記得一定要來找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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