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上有個小集市,真的很小,從頭就能一眼看到尾,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裏除了可以買到日常的生活用品之外,還有古董店、手工店、槍械維修店,在碼頭那裏還有專門的船廠。


    葉安玖很少來,因為她很省自己的錢,能勉強維持,她就不會給自己添置東西,且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也沒必要把自己打扮得好看,尤其是她還挺著肚子的情況下。


    買了內衣和內褲,路過小吃店的時候買了一把糖果,她不饞,是給那個小姑娘的!


    雖然葉安玖說了不喜歡吃山梅,可那小姑娘卻從未停止,也不說天天送,總之過上三四天,她的房門口必然有一碗山梅,葉安玖很無奈,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阻止那個孩子,隻能準備一些藥品和食物放在門口,等到她來的時候自己帶走。


    她給葉安玖摘山梅,而葉安玖迴給她藥物和食物,看起來似乎更像是交易,然而,這並不是全部!


    買內衣內褲的時候她特意挑了兩套小姑娘穿得,她不知道會不會顯得多餘,但挑的時候沒想那麽多,隨手就拿了,等下給她,穿不穿都隨她吧。


    她帶的錢不少,但想買的東西卻不多,買了五六樣,加起來還沒放滿她的小籃子,掂了掂,分量很輕,看了眼住所和農場的距離,還是去買點奶吧。


    除了奶,最近葉安玖還迷上了雞肉,忍痛拿錢買雞燉,五六斤的大雞,哪怕沒什麽調料,燉完她兩頓就能吃光光,可光吃不見長肉,臉上還是那麽瘦,可肚子卻跟吹氣球似的。


    五個月大的肚子,哪怕用寬大的衣服遮住,怎麽可能一點兒痕跡都沒有?


    哪怕她沒承認,也召來了很多懷疑,偶爾她能聽到議論,有人說她懷孕,因為被人拋棄了所以才留在這裏,有人說她肚子裏長了瘤子,活不了多久。


    大概因為葉安玖為人和善,勤快,因此哪怕有人覺得她是懷孕,倒也沒有對她說什麽惡言惡語。


    對於瑪利亞,她明確問過葉安玖,葉安玖沒有說,隻點了一下頭,從此之後,瑪利亞就沒有多問了,但做事的時候比較重的活兒她就沒有讓葉安玖做,無聲的照顧,對此,葉安玖心懷感激。


    在這裏生孩子葉安玖沒有想過,鎮子上醫療設施很落後,根本沒有保障,她存錢的目的,就是為了在快要生產的時候離開這裏,可如果肚子大得太恐怖,她恐怕要提前離開了,人該離開,可錢還沒夠,真是悲哀啊!


    窮途末路,還是絕處逢生?不管哪個,葉安玖都不想體驗,可如今,她被逼著都快適應了。


    青草前不久被割草機收割了一遍,踩在上麵有些紮腳,葉安玖走得很慢,如今,她踏出的每一步都是穩的,不敢輕率。


    跟已經相熟的喬治打了招唿,買了牛奶放進籃子,笑著說了再見就轉身。


    喬治四十歲,是一個留著鬍子,穿著牛仔褲帶著牛仔帽的帥氣男人,狂野氣息爆棚,滿滿的荷爾蒙,也不知道他眼神哪兒不好,不止一次向葉安玖發過愛的邀請,也願意幫助她改變眼前的生活,不過這裏的男女,愛可不代表結婚。


    葉安玖可沒想乘著司先生不在打野食,莫說隻吃不負責,就算負責,她還不想給小喬治當後媽呢!


    她明確拒絕了,喬治也就沒有多說,明顯克製了自己的言行,偶爾看向葉安玖那不太正常的肚子的時候,明顯帶了幾分憐憫,也不知道是可憐她什麽。


    倒是據說前不久還跟一個賣布的女郎纏綿了幾天,浪子多情,不喜歡,但也不討厭,別人你情我願的事情,她不予置喙。


    走迴去的時候,她特意去了那條橋,她是去找那個孩子,想將東西給她,走下橋洞,不意外沒有看到人,好像隻要不是晚上,那孩子都不在這兒。


    她也沒想一定要見到人,用袋子將小內衣裝起來,再套上一個袋子,將糖果放進去,最後把袋子放到那一處草叢。


    看著這個小洞,葉安玖皺了皺眉,她不願承認,但她知道自己心有不忍,如果她離開了,這個孩子......


    深吸口氣,罷了罷了,不多想,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到那一天在說吧。


    撐著棍子,好不容易才走上那個小斜坡,心有餘而力不足,葉安玖也算是切身體會了。


    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人家說生孩子有多痛苦,葉安玖在褚蓉那裏見識了,可比起褚蓉那公主病一般的恐怖反應,她一點兒沒有,但別的苦,她算是吃全了。


    若問葉安玖可曾想司胤衍,想,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忍不住想,可想有什麽用?連委屈的淚都不敢多流,當你一個人的時候,沒有資格不堅強。


    哪怕引人懷疑,可她還是不得不用手撐著酸痛的腰,一步一步走迴去,今天不用做工,她可以好好睡一睡了,不過,肚子大,壓得脊椎疼,雙腿也疼,一次安眠,都成為一種奢侈。


    這世界上有種感情,叫做想見卻不敢見,也有種說法,叫近鄉情怯。


    明明都找到了人,明明都看到了,可為何卻偏偏不上去?


    古馳蹲在凳子上,以一種很詭異的方式扒著窗,雙眼瞪著,呈失神的狀態,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轉頭一看,嗬,還有個比他更傻眼的。


    這世上最慘的事情是什麽?是喜歡的女人被人搶走了然後找不到?no!no!no!


    是自己的老婆被人搶走了,千辛萬苦找迴來了,然後發現,她肚子大了!


    簡直人間慘劇啊,慘絕人寰有沒有?


    眼看著古馳就要嘴欠了,同樣震驚的夏霽月迴神,一把捂住他的嘴,直接拖走。


    「嗚嗚嗚嗚嗚......」幹嘛?


    直到把古馳拖到幾十米遠了,夏霽月才放開他,古馳立馬跳起來:「姓夏的,你幹嘛?想謀殺我啊?」


    夏霽月給他一個白眼:「謀殺你?我隻是不想被你害死!」


    古馳瞪他:「我害你什麽了?」


    夏霽月雙手抱胸:「那你倒是說說,我捂你嘴的時候,你準備說什麽來著?」


    說什麽?不就是老三被綠了嗎?「幹嘛?還不讓我說事實?」


    夏霽月扶額,這個缺心眼兒的,怎麽就沒人弄死他呢?


    古馳說著擼著袖子就要走,夏霽月一把拉住他:「你要幹嘛?」


    「去安慰老三,然後一起去殺姦夫啊?」那一副理所當然且義憤填膺實則幸災樂禍的樣子,夏霽月沒眼看。


    「你確定跟司少是兄弟?你這個時候還去火上澆油,還有沒有良心了?」


    「就是兄弟,我才要讓他看清事實,別讓他被打擊大發了!」古馳一副我全是為他好要挺身而出的架勢。


    夏霽月絕望:「你去吧,別帶上我!」隨他去折騰,早死早超生!


    「哈哈哈!」古馳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巴掌拍在夏霽月的後輩,差點沒把他的肺給拍出來,隻聽得他很得意的笑道:「你以為爺看不出來嗎?她那肚子,絕對不止三個月,絕對是老三的種!」


    夏霽月差點吐血,靠,老子太陽你祖宗!


    看出來了還裝傻?他算是看出來了,古馳絕對是個傻的,傻得讓人想捏死他的那種傻。


    兩人迴到剛剛的地方,發現司胤衍還坐在原地,似是在發呆,可看著他緊握的雙手,似乎又在隱忍什麽。


    開玩笑歸開玩笑,此刻古馳還挺認真的,不可思議的轉頭:「姓夏的,你說老三不會沒看出來,以為嫂子背叛他了吧?」


    夏霽月捂著還沒透過氣的胸口,白眼都不想給他了,當所有人都傻嗎?不過看著司胤衍那狀態維持了好一會兒,夏霽月也迷糊了,不會真被古馳那傻子說中了,司胤衍鑽牛角尖了吧?


    也是,幾個月不見得老婆突然挺著大肚子出現,誰也忍不住多想,可三個月的肚子幾乎都看不見什麽好嗎?


    英明如司胤衍,在遇到葉安玖的問題也會變成一頭失去理智亂撞的野獸,懷疑了也好像沒什麽意外。


    就在夏霽月準備幫解釋一句的時候,司胤衍起身了,在他抬眼的瞬間,不知道是不是夏霽月的錯覺,他好像看到了有什麽從眼眶滴落,眨眼不見,仿佛幻覺。


    「霽月!立刻準備醫護房間,安裝好所有器材!」


    這是命令,夏霽月連忙點頭:「明白!」


    葉安玖身體不好,怕她遭遇了什麽,一路上哪怕醫護設施比較麻煩,司胤衍也沒有放下過,一次一次都帶在身邊,尤其是這一次,因為比以前都更加確定,幾乎是搬了整個醫療隊前來,哪怕看著葉安玖其實完全好,可他依舊不放心。


    這個男人,真心的是愛慘了葉安玖的。


    司胤衍大步往外而去,明顯是去見葉安玖,而夏霽月要準備醫療設備,唯有古馳最閑,本想跟著司胤衍一起去看個熱鬧,不過被夏霽月一把拉住了。


    「人手不夠,來幫忙,人家夫妻團聚,你就別去當電燈泡了!」


    古馳扁扁嘴,想了想,反正遲早能看到,不差這點兒時間,然後就留下了,隻是不能看到司胤衍的傻樣有點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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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不長的一覺,葉安玖睡得很不安穩,最後是被疼醒的,酸酸漲漲的疼,就像是折磨人的刑罰。


    孩子在發育,不斷的汲取她的營養,身體太難受,尤其是每次在酸痛中醒來的時候,那朦朧中的感覺,生不如死。


    每每這個時候,葉安玖都有種想要投降的感覺,生不如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


    起床,拿了毛巾擦了把臉,等到自己清醒了,拿了梳子梳頭,將長長的發盤起,曾經保養得柔順如綢緞的發,如今也有些幹枯的跡象,每次梳理都能扯斷好幾根,疼得她都在考慮要不要剪頭髮了。


    梳了發,端著盆出門,慣性的把水往外麵一道,倒完了才覺得有點什麽不對,定睛一看,好嘛,她倒在人家鞋子上了。


    黑得發亮的昂貴定製皮鞋,熨燙得筆直的淺灰色西裝褲,全都濕了。


    「對不......」下意識的就想道歉,可抬頭的一瞬,千言萬語都堵在了喉頭,司先生!


    她是沒睡醒吧,出現幻覺了?怎麽看到司先生從天而降了呢?


    眨了眨眼,人沒消失,是真的。


    重逢,該做什麽?喜悅、激動、情不自禁?還是相擁而泣,葉安玖眨了眨眼,發現沒辦法流出眼淚,索性也不勉強自己,抬眼靜靜的打量他,仔仔細細,生怕錯過了一點細節。


    瘦了、好像也黑了,可剪了寸板,穿了淺灰色的西裝,看起來更年輕,更有魅力,不管是煎熬還是歲月,似乎對男人都格外優待。


    顯然,這三個月司先生並不好過,而那雙眼睛直至的看著她,墨黑的眸子卻仿佛燃燒著熊熊的火焰,是相思刻骨,還是怒火翻騰?


    因為隻是倒水,葉安玖隻穿了長裙沒有穿風衣,地攤上買的碎花裙,米黃色上麵印著太陽花的圖案,很俗氣,但穿在她身上自有一股說不出的魅惑氣息。


    沒有寬大的風衣遮住她的美麗,同樣也遮不住她的肚子。


    司先生的眼睛無法忽視的落在她的肚子上,葉安玖也順著往下看,看著看著,她突然笑了,端著盆,靠在牆邊,極其無辜的樣子:「如果我說這是胖了,你信嗎?」


    燦爛的笑,燦爛得晃眼睛!


    而司胤衍:「......」隻想掐死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當他傻嗎?


    想相擁,但那條束胸的裙子顯得那肚子格外的大且可怕,不敢擁抱,甚至都不太敢上前碰觸她。


    眼看著司先生盯著她的肚子站在那裏都快變成木樁了,葉安玖上前,慢慢伸手,仿佛一個儀式一般,握住他的手,輕輕的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葉安玖看看司先生,又低頭看看肚子,看著他的大手附在了她的肚子上,那裏,夜裏她不止一次的撫摸,剛剛還幹澀的眼睛,瞬間決堤。


    淚落下,模糊了雙眼,可她卻笑著仰起頭,燦爛如露水沾染的花兒:「司先生!我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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