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兩千一百萬平方公裏的北極之地,朔風凜冽,白雪皚皚。在這片千裏冰封之地,仿佛眾生皆為平等,隻有天更高,地更遠。


    終北國沉落的冰海之上站著一老一小。


    老人須發早已皆白,歲數怎麽說也得有八九十歲。小男孩也不小了,看起來有十五六歲大小。這兩人的身子骨也不知是用什麽打造的,站在這天寒地凍的北極之地,竟也能笑容滿麵。


    老人似乎是上了年紀,總歸不能與年輕人相比,緊了緊身上披著的那件破舊軍大衣,歎氣道:“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呀!”


    小男孩長得頗為秀氣,唇紅齒白,一雙眼眸更是烏黑的發亮。這種孩子最是惹得女孩的喜歡。


    “爺爺,既然千葉草如此不可得,為何早些來取?”


    老人搖了搖頭,說道:“爺爺雖不是什麽好人,但一生最講究承諾。壞事做了不少,但違背承諾的事情卻還沒有做過一件。當年爺爺帶著天寒門不足百人來到這茫茫不見人煙的北極之地,正是多虧了雪狼王的資助才能在兩年之後重新問鼎世界。”


    “當年爺爺隻跟雪狼王打了個平手,一番交談後也算是半個知己。我向它承諾,隻要我在世一天,凡是天寒門中人永不會再踏入終北國。而作為代價,爺爺取走了終北國半數的寶藏,從而為天寒門在天寒島打定了基礎。”


    他摸了摸小男孩的頭,說道:“做人呐,不可違背承諾,否則遲早會眾叛親離,你也要謹記此點。”


    小男孩點了點頭,說道:“我記下了。”


    他看了看遠方,又問:“那李仙人當真有如此厲害?就連活了兩千年的雪狼王都不是他的對手?”


    披著破舊軍大衣的老人顯然便是天寒門的宗主,諸葛正義。他的身邊沒有跟著四大巨頭,也沒有五大王輝,竟隻有這名長相秀氣可人小男孩。


    諸葛正義眼中頗有幾分讚賞之色,說道:“李仙人既然能從天寒大陣和我精心布置的大爆炸中活了下來,自然有此能力,這點毋庸置疑。雪狼王死的不虧。”


    小男孩沒有說話。


    他心中清楚,身邊的老人三十年前就能滅掉終北國遺跡中的雪狼王,但就是四十年前的那個承諾束縛住了他。如老人所言,哪怕他此生壞事做盡,可違背承諾之事,卻還從未做過一件。


    畢竟他此生已經舍棄了正義,如果再舍棄信用,那就真的隻剩下一具空殼了。


    今天這番前來,就算李仙人沒有取走千葉草,三十年前老人沒有動手,如今更不會動手。最多也就隻會在自己死後,讓身邊的小男孩來做。至於後者願不願意,他就管不著了。


    小男孩沉吟了半晌,才緩緩說道:“爺爺,李仙人本就天縱奇才,天寒大陣和百萬噸炸藥都沒有能夠將其葬身於天寒島,這番放虎歸山,更是得到了世上僅有的千葉草,日後恐怕更不好對付呀。”


    “雖說天寒門在爺爺四十年的努力中,早已家大業大,北極之地如今已有三座天寒島,可損失了一座,終究是掉了一塊肉呀。”


    諸葛正義也長長歎了口氣,說道:“是啊,得罪誰都不敢得罪李仙人。可如今已是死局,我們無棋可走。爺爺用四十年時間磨了一把刀,本來是打算對付陳老怪的,如今也隻能破罐子破摔在那李仙人脖子上試試。如果還不能將其殺死,恐怕真是大麻煩了。”


    小男孩道:“李仙人還未離開北蘇國,何必將千葉草搶迴來,如此也不算違背承諾。”


    諸葛正義笑道:“千葉草如今落入李仙人囊中,再想搶迴來隻怕不太容易,但他想就這麽順順利利舒舒服服的迴到華國,卻也不太可能。有了這塊磨刀石,爺爺的那把刀一定會更加鋒利。”


    小男孩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問道:“那是什麽刀呀,如此厲害?我怎麽沒見過爺爺磨刀呢!”


    諸葛正義再次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笑道:“那是一把殺人無形的刀,一旦出鞘,必將血流成河!”


    ---------


    脈起昆侖,尾銜嵩嶽,鍾靈毓秀,宏麗瑰奇。


    秦西有終南,一山一福地。道文化、佛文化、孝文化、壽文化、鍾馗文化、財神文化,皆發祥於此,乃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福地。


    五千年以前的仙都若指的是中原大地,那五千年以後的仙都,便指的是終南山。


    終南山道路崎嶇,大穀有五,小穀過百,連綿數百裏。《左傳》和《史記》稱其為:終南之險,險於天下。


    山上有一觀,名曰太一觀。


    趙星君第一次上終南山,就是被師父李雲子一路背著到了太一觀。


    這一個多月裏,趙星君每日砍柴掃地,除去這些也就是閑暇之時看看道書。完全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十天半月就能成為踏雲踩霧的仙人。


    心裏說沒有怨言那是假的,但他卻沒有向任何人說起。無論有多難,他都要在太一觀求道,道成之後便下山後為爺爺報仇。


    畢竟才十二三歲的孩子,忽然離家這麽多天,說不想家那也是假的。可他不知道迴家之後怎麽跟爸爸媽媽說,爺爺死了,他看到了太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這些本應該離他很遠很遠,可如今卻感覺又離自己很近很近。


    如果有可能,他真希望一輩子都沒有跟爺爺來過城裏,一輩子都沒有出過大山,一輩子都不買超人和蜘蛛俠。大山和城裏相比是苦了些,但一家子畢竟是圓圓滿滿的呀。


    那個髒兮兮、整天對誰都是笑嗬嗬的老頭一死,家裏就再也沒有半分趣味了。


    “吱呀——”


    房門打開,大師兄李木子走了進來。


    “小師弟,想什麽呢?”李木子問道。


    趙星君靦腆地笑著迴道:“沒想啥,大師兄你怎麽來了?”


    終南山上就大師兄對他最好,就像是親哥哥一般。初來的時候,難免會有一些師兄看他不順眼,趁師父不在的時候就欺負他,大多都是大師兄出麵趕走了那些人,不然肯定要吃一籮筐說不出的苦頭。


    在他看來,大師兄是比那個帶自己上山卻不管不顧的師父還要親。


    李木子道:“也沒事,就是隨便轉轉。小師弟……想家了吧?”


    趙星君低頭不語,算是默認。


    李木子摸了摸他的頭,說道:“你在山上好好修道,日後我向師父說,跟你一起迴家一趟。”


    趙星君的眸子一亮。


    這對他來說不僅僅是迴家,而是大師兄要跟他一起迴家。他想爸爸媽媽也一定會非常喜歡大師兄的。


    可轉而,他的神情就黯淡了下來,語氣有幾分幽怨的說道:“大師兄,師父每天隻讓我砍柴掃地,就連道經都是大師兄你偷著讓我看的。這幾時才能修得道,恐怕一輩子都迴不了家了。”


    李木子哈哈笑道:“小師弟,砍柴是修道,掃地也是修道,萬物皆是道,萬事皆為修道。小師弟被師父破例帶上山,道骨道根定然不會差。”


    趙星君卻不信:“我的道根肯定差極了,不然師父怎會對我愛答不理。我要是有大師兄一半的一半聰明就好了。”


    李木子不置可否。


    師父李雲子將趙星君交給他的時候,隻說了一句話:


    “終南山今後八百年是興是敗,皆在趙星君。”


    李木子迴過神,開口問道:“小師弟如今還喜歡超人和蜘蛛俠嗎?我明天要下山去城裏,你若是想要,我就順路給你買兩本漫畫。”


    趙星君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爺爺說這世上的英雄唯有柳元宗和陳老怪,大師兄,你跟我講講他們的故事吧。”


    一個月前,那個髒兮兮、每天都對誰笑嗬嗬的老頭,說好的要給他講柳元宗和陳老怪的故事呢!


    “爺爺,我不喜歡超人和蜘蛛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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