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古劍道!”


    這幅牌匾由一代偉人用毛體書寫而成,它見證了落劍原如何從一個小門小派成長為華夏百宗之首,也見證了劍仙柳元宗的那一段風華歲月。


    柳元宗此時正站在“萬古劍道”之下。


    自這幅牌匾掛上之時,柳元宗背上就重了起來。


    它猶如一座大山,壓了他幾十年。


    一劍過百宗,一劍開江三十裏,他自然當得起“萬古劍道”四字。


    如今……


    牌匾還在,它依舊很重。


    而他……


    手中無劍,風華已逝。


    看著空中翻滾的黑雲,柳元宗的心逐漸沉重了下來。


    “宗主,已有二十名弟子和一名長老死於那畜生之手了。”二長老語氣低沉,道:“它藏身於空中,我們很難攻擊。”


    柳元宗道:“黑龍出,巨潮現,天下大亂。沒想到陳前輩當初的預言竟是真的。”


    二長老詫異道:“黑龍?”


    柳元宗道:“是他無疑了。”


    縱然身為武者,但聽到敵人竟是一條巨龍後,二長老也不禁後背生出冷汗。


    龍,這種生物在華夏的神話中一直都是極其強大和不可戰勝的。


    這世上竟真的有龍?


    所有人心中有似信非信。


    黑雲更重,如一個巨大的鍋蓋罩在落劍原的上空。每個人在感覺空氣異常的壓抑,就連風也粘稠了一般。


    這是暴風雨將至的前奏。


    果然。


    很快便大雨傾盆。


    隻是這片刻功夫,又有十名落劍原弟子被黑龍撕成了碎片。


    血霧在大雨的衝刷下,很快變淡。


    可逼人的腥味卻是越來越濃。


    柳元宗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牌匾。


    萬古劍道,何為劍道?


    他就是劍道。


    忽然,柳元宗猶如一支箭拔地而起,衝上了空中,衝向了黑龍。


    身長萬丈,口吞山河。


    黑龍一個神龍擺尾朝著柳元宗撞了過去。


    柳元宗隻感覺勁風唿嘯,這一尾竟有斷山之勢。


    他心中駭然,不敢硬抗,速度再次加快。


    巨尾在他腳下擦過。既然如此,狂怒的勁風也幾乎把他撕碎。


    低頭看去,卻見落劍原幾處房屋的玻璃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勁風,啪然盡碎。若是正麵衝突,隻怕落劍原的房屋隻是在這片刻就要倒塌一半。


    柳元宗此生見到過很多強者,但有此能力者,絕不超過五指之數。


    這是一個可怕的敵人。


    想想也是。黑龍若是不可怕,陳老怪也不會有:黑龍出,巨潮現,天下大亂的預言了。


    立於空中,踩著黑雲,柳元宗灰色的衣服似乎也快要被染成了黑色。


    縱然對手是黑龍,他的臉上也沒有絲毫懼色。


    習劍七十載,成就當時劍仙之名,他此生還從未懼怕過誰。


    一旦怕了,劍道也就到頭了。


    他的劍道雖然已盡陌路,但他的心卻不會變。


    “落劍原與你無仇無怨,為何殺我落劍原弟子?”柳元宗質問。


    黑龍萬丈身軀在雲中翻騰——當然,萬丈隻是他的自稱,細數來的話,最多也不過百丈而已。


    “我黑龍一萬年隻有一個親人,你們敢對大姐下手,就應該做好承受後果的準備。”黑龍在雲中咆哮,宛如驚雷炸響,“龍有逆鱗,觸之必死。大姐便是我的逆鱗。為了大姐我可以此生不殺人,為了大姐我也可以殺盡天下人。”


    柳元宗不解,道:“落劍原從來沒有抓過任何人,我更不知道你口中的大姐是誰。”


    黑龍更怒,道:“那我就把這裏的人殺盡,看看你是否還是不知道。”


    雲更重,雨更大。


    雷聲陣陣,似是雷公發怒。


    “這是什麽鬼天氣,怎麽短短一會兒就忽然暴雨傾盆了。”


    “我看還是找地方避雨吧,這雨來的太兇了。”


    “是啊,天氣預報也太不準了吧!”


    街道上的人群紛紛抱怨,不大一會兒,本來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便隻剩下三三兩兩的幾個落湯雞。


    下麵落劍原的一眾弟子頂著暴雨不肯離開,水滴如石子砸在臉上,哪怕身為武者時間久了也會感覺疼痛。


    即使如此,也沒有一個人離開。


    身為落劍原弟子,他們心中有足夠的自信。


    ——落劍原弟子,向來隻會往前。


    哪怕頭頂上是一條萬丈巨龍,他們也毫不畏懼。


    “你當真要與這世間為敵?”柳元宗周圍電蛇遊離、暴雨砸落,他卻依舊一副淡然。


    黑龍道:“與這世間為敵又如何?我黑龍本就是要與這世間為敵。”


    柳元宗不再說話,他知道已再無商量的餘地。


    伸手一抓,一劍在手。


    落劍原一名剛剛入門的弟子看著空空如也的手上,心中訝然。就在剛才,他手中的劍似被某種力量所召喚,忽然脫手而出飛向了空中。


    柳元宗一劍在手,整個人的氣質也跟著變化。


    兩個月前與李豐的一戰,他明白不僅是劍已老,就連自己心境也已老。他本想著今生再也不會出劍,可如今他隻有出劍。


    不僅要出劍,還要斬出三十年前那風華絕代的一劍。


    唯有這樣才能拯救落劍原。


    踏著雨花,踩著風浪。


    柳元宗化為一道白光,劃破重重黑雲,朝著黑龍直刺而去。


    在這黑的幾乎沒有亮光的世界裏,那一道白光就是救世之光。


    落劍原的一眾弟子看的都不禁心血來潮。


    柳元宗出劍了。


    他們每個人都相信,自己宗主的這一劍必可斬殺世間一切妖魔。


    因為那才是他們所崇敬的宗主,所崇敬的當世劍仙!


    “咯嘣——”


    柳元宗一劍刺去,卻被黑龍張口咬住。


    手中之劍,砰然斷裂!


    黑龍沒有遲疑,張口又朝柳元宗咬去。


    後者閃退不及,左臂“呲啦”一下被黑龍撕了下來。


    血霧同雨水一起灑下。


    灑在了落劍原的地上,也灑在眾多落劍原弟子的心口。


    這怎麽可能呢?


    他們的宗主難道敗了?!


    柳元宗在左肩上連點數次,封住穴位,以免失血過多。


    他的臉上沒有痛苦,隻是有些傷感。


    三十年過去,劍仙已不在。


    他的劍原來也會斷。


    黑龍道:“你還不踏入王境,難道是看不起我嗎?”


    柳元宗:“踏入王境與不踏入王境有何區別,如今的我已不再是你的對手。”


    他的劍失去了當年的銳氣,這樣的劍早已不再是劍仙之劍。


    如果黑龍是在兩個月前出現,他或許還有得一戰。但如今的他,哪怕是踏入王境也未必能戰勝黑龍。


    既然結果都一樣,他又何必要衝破自己所畫下束縛呢。


    就讓他為自己的江湖,留得一份尊嚴吧。


    黑龍道:“你說的沒錯,就算你踏入王境也不是我的對手。無論是你,還是落劍原,命運都已注定。你若是逃,或許還來得及。畢竟我不會為了殺你一個人,而放過下麵的三千人。”


    柳元宗道:“落劍原弟子從來不會逃。”


    他握著手中的斷劍。


    哪怕劍已斷,也要勇往直前嗎?


    黑龍沒有心生敬佩,他被柳元宗的執拗激的更加憤怒。


    今日,他一定要血洗落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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