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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京一戰,舉世震驚。


    真正受震撼最深的,當然是大唐帝國。


    朝堂之上的氣氛格外壓抑緊張,前些日子,一直沉默低調的皇後一派官員,挺直身體,盯著禦椅後方那道珠簾。


    大唐監國,公主殿下李漁便在那道珠簾之後。


    那些大臣毫不掩飾自己眼神裏的憤怒,大唐東北邊軍精銳盡沒,多少年來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這令驕傲的唐人如何能夠承受?


    如今長安城裏街頭巷尾都是對此事的議論,對新帝和監國公主的指責,冼植朗是被殿下強力推到鎮北大將軍位上,而決意與燕軍聯手,也是殿下獨斷的謀劃,如今慘敗如此,殿下不負責,誰來負責?


    大唐皇帝李琿圓,看著這些臣子的臉色和眼神,氣的險些握碎禦椅的扶手,恨不得派羽林軍把他們叉出去,隻是想著皇姐上朝前的交待,硬生生把怒意壓了下去,然後望向文華殿大學士莫晗。


    “燕國皇宮被焚,燕皇被誅……我不是想替冼植朗大將軍和東北邊軍的眾將士分辯什麽,我隻想說,他們沒有丟我們大唐的臉。”


    莫晗臉色陰沉說道:“如果在這種時候,哪位大臣想對壯烈殉國的將士有諸多指摘,請恕老夫當場便要問候他的貴親。”


    這句話很粗俗,但其實很老辣。


    皇後一派的官員們,即便暗底裏把冼植朗和東北邊軍的將領罵的豬狗不如,但在朝堂之上。卻沒有任何人敢說三道四。


    英靈終究不可侮。


    那些將士已經為國捐軀,但總還有活著的、需要負責任的人。


    禮部尚書出列,對著珠簾拱手一禮,平靜而直接說道:“臣以為,成京一戰的責任在殿下,不知殿下可有什麽說法?”


    朝堂上一片安靜。


    誰都知道皇後一派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但沒有多少人。包括皇後一派自己的官員,能想到禮部尚書竟是直接道破此事,不給皇帝和公主任何機會。


    半晌後。李漁的聲音從珠簾後響起。


    “所有責任,都在本宮。”


    “戰事畢,本宮以命相抵。”


    “但在此之前。諸位大人應該想清楚,如今我大唐最緊迫的事情是什麽……因為前線戰事失利的緣故,尤其是很多唐人這一生都沒有見過的慘敗,長安城的氣氛很是壓抑,雖然沒有什麽愁雲慘霧,唐人們議論此事時,更多的是憤怒,但總之沒有太多人有心情去飲酒作樂。


    鬆鶴樓今天卻依然燈火通明,因為有豪客早在數日之前,便包下了整座酒樓。待朝會散後,賓客漸至,熱鬧始迴。


    “成京城慘敗,東北邊軍的將士正在異國拚命,你我卻在酒樓相聚。雖說心正不怕道是非,美酒可懷英靈,但美姬則是萬萬不可。”


    “曾靜大人依然不肯來?值此危機關頭,他怎能安心在府中養花鋤草?”


    “人各有誌,莫要逼他。”


    今夜鬆鶴樓上,是皇後一派官員的聚會。大概是自認為無事不可告人,光明正大,所以竟是沒有做任何遮掩。


    禮部尚書看著席上眾人,微微皺眉說道:“今日相聚,最主要的問題便是東疆之事,不知諸位對殿下在朝會上的說法有何意見?”


    有官員冷笑說道:“以命相抵?這話與市井潑婦賭命發誓之舉有何區別?殿下在荒原上和蠻子呆的時間長了,怎麽學會了這招?”


    禮部尚書斥道:“說的什麽胡話?趕緊閉嘴。”


    那名官員道歉,卻依然不依不饒,說道:“我倒是想問問諸位大人,我大唐曆史上,可有皇帝或監國因為前線戰事失利而抵命的先例?既然沒有,殿下說這話是什麽意思?為了堵住世間眾人悠悠之口?待戰事結束之後,難道你我還真去逼宮問罪要她死?這實在是荒唐到了極點!”


    太常寺卿輕捋胡須,沉思片刻後說道:“不過殿下如此做法,至少可以消解一下軍中將士的怨氣……如今國勢危急,皇帝陛下和殿下接下來的處置措施還算得當,把固山郡和北大營的兵力向東移動,算是穩妥。”


    先前那名官員冷笑道:“不過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法子。補鍋匠誰不會做?若要我說,東疆空虛,也可以動用征南軍,殿下決意動用固山郡三州,誰不知道她是想華山嶽能夠擊潰燕軍,好替她掙些顏麵迴來。”


    禮部尚書聽著這話,眉頭皺的更深了些,說道:“征南軍遠在森林邊緣,與清河郡之間隔著叢山峻嶺,隻能繞行山南道,路途遙遠,等征南軍去往東疆,填補東北邊軍留下的缺口,燕軍隻怕已經打到了長安城下。”


    那名官員聞言一怔,不再說話。


    “李大人先前說到了一句話,本官以為那才是重點。如今國勢危急,一應爭執,都應該在朝堂之內解決,我大唐君臣,當齊心對外才是。”


    禮部尚書看著席間眾人,殷切囑咐道。


    有人憂慮說道:“然則皇後娘娘和六皇子究竟什麽時候能夠迴長安……鬆鶴樓的聚會,很快便結束了,皇後一派的官員最終決定暫時安靜,等著熬過這段艱險的時光,再來議及其餘。


    然而通過那些官員的態度,包括朝廷對東疆布防空虛一事安排,和長安城裏百姓的憤怒,依然可以看出,如今大唐從君到臣再到普通百姓,雖然悲痛憤怒於成京一戰的結果,卻依然堅信大唐不會失敗。


    諸葛無仁已經辭去了天樞處主管的職務,他也參加了這場鬆鶴樓的聚會。隻是此人平時行事有些險厲陰狠。眾人不願與他多打交道,如今他已經辭了官職,請他與會已是看在皇後娘娘的麵子上,誰會與他多說什麽?


    諸葛無仁很清楚大臣們對自已的看法,他沒有流露出什麽怨恨的神情,隻是比往常顯得更沉默一些。


    在他看來,這些大臣隻會誇誇其談。根本都不知道眼下的重點是什麽。


    大唐軍隊為何會迎來一場慘敗?國勢為何危殆?


    正是因為如今皇宮裏那對姐弟來位不正,愚蠢不堪,隻要能夠迎迴皇後和六皇子。大唐必將風清海晏,所有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離開鬆鶴樓後,諸葛無仁沒有迴府。而是向皇城方向走去,他知道辭官之後這些天,南門觀裏始終有修行者跟著自已,所以他也沒有刻意掩飾自已的行蹤,反正他要去的地方,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去的。


    他去的,是皇宮的侍衛處。


    徐崇山如今已經是大唐宮廷侍衛處總管。這位與寧缺打過多次交道的沉穩長者,依然像從前那樣憨厚可親,直到他看到諸葛無仁那張像毒蛇似的臉。


    “諸葛,你現在再出現在這裏。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徐崇山看著諸葛無仁說道,神情略顯凝重警惕。


    諸葛無仁說道:“我想,再如何不合適,也不會比你出現在這裏更不合適。”


    徐崇山皺眉說道:“不知道你在胡言亂語什麽。”


    諸葛無仁笑了笑,說道:“我是說。沒有什麽,比一個魔宗高手在我大唐皇宮擔任侍衛總管這件事情更奇怪的了。”


    徐崇山的眼睛緩緩眯了起來,有寒芒閃過。


    諸葛無仁仿佛沒有看到他的反應,逕直走到椅旁坐下,掀前襟抖了抖不存在的灰,平靜說道:“有時候想起來。還真的佩服你們這些人。明明修行的是魔宗功法,卻怎麽能瞞過這麽多人的眼睛,變成一個武道修行高手?夏侯大將軍當年好像從西陵神殿處得到了某種功法,莫非你也學了?”


    徐崇山到了此時,反而變得平靜下來,倒了杯茶緩緩飲著,卻沒有理會他。


    諸葛無仁看著他繼續讚歎說道:“魔宗真的很厲害,被軻先生剿了一遍,又被西陵神殿滿世界追殺,居然還能保留下來這麽些人……當年擬定這個計劃的人,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蓮生神座吧?嘖嘖,如果這位大人物能活到現在,如果夏侯大將軍不是被寧缺殺死,那麽我大唐的宮廷豈不是會完全被你們掌握?”


    徐崇山微微一笑,說道:“你明知道現在無論你說什麽話,長安城裏都沒有人會信,那麽你現在可以說出你的來意了。”


    諸葛無仁緩緩斂了笑容,站起身來,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我不知道皇後娘娘和魔宗有什麽關係,但我可以很確定,無論夏侯還是你,都是娘娘的人,而我也是娘娘的人,所以我們應該聯手做些事情。”


    徐崇山聞言沉默,片刻後說道:“你要做什麽事情?”


    諸葛無仁說道:“既然你是娘娘的人,那麽……你應該很清楚要做什麽事。”


    徐崇山緩聲說道:“你是要讓我去死?”


    諸葛無仁說道:“如今荒人即將滅族,大唐如果再覆滅,世間便再也找不到一個地方可以容留你們這些魔宗餘孽,既然總是要死,為什麽不死的有意義一些……馬士襄站在土牆頭觀天色。


    荒原的天空很陰沉,連續好多天都是這樣,看似要下雨,卻始終未下。


    東北邊軍在燕境覆沒的戰報,早已經傳到了渭城。先帝的靈柩還在賀蘭城遲遲未歸,皇後娘娘還有那位小皇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到長安,整個大唐帝國的天空陰雲密布,就像渭城一樣,風雨將至卻不知何時至。


    馬士襄的神情非常凝重,卻不是因為大唐現在麵臨的艱難局麵,他隻是邊塞最普通的低階裨將,沒有資格也沒有辦法去憂慮整個帝國。


    他奉命駐守渭城,需要憂心的便是渭城……還有一些,吃完飯後修訂一下便更新出來,存稿這種事情,看似不難,結果每天更新個兩三章,你便會發現花了幾個秋天存的糧食一下便不見了,那種感覺……真的好空虛啊,好焦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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