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研究防盜係統……)  醫生安排了理療和中藥外敷, 並囑咐段宇成養傷期間避免過度行走,注意休息。


    “我不能動了嗎?我覺得沒有那麽嚴重啊。”段宇成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羅娜在後麵敲他的頭以示警告。


    “你可以適當做一點無負重的關節運動,循序漸進鍛煉,不能急, 以免影響韌帶愈合。”醫生慢條斯理地給他講解,“要多吃富含蛋白質及含鈣的食物,還有蔬菜水果,少吃酸辣刺激性食物。看你身體素質比較好,傷勢也不嚴重,好好養的話三周左右應該就差不多了。”


    “oh my god……”段宇成誇張地瞪大眼睛, “你要我休息三周?三周?三——”


    “閉嘴!”羅娜忍無可忍, 段宇成封上話匣子。


    自從剛剛在樓道裏把話說開, 段宇成又恢複成之前沒心沒肺的歡脫模樣, 看完病就想直接迴學校, 被羅娜拎著後脖頸押進理療室。


    等待醫生期間, 段宇成收到施茵發來的短信, 她告訴他今天所有比賽都結束了。


    “跳高江天2米12第一, 劉杉2米03第二, 你要是不棄權的話,2米的成績就拿第三名了。”


    段宇成躺在病床上, 一個大寫的歪嘴。


    第三……


    第三有什麽用。


    施茵發消息:“我們院超慘的,很少有人進決賽。”


    段宇成迴複:“對不起,我要是沒受傷, 100米和400米還有跳高應該都能拿名次。”


    施茵:“道什麽歉啊,又不是你的責任。”


    聊了一會運動會的事,施茵問段宇成現在在哪,段宇成迴答在醫院。施茵問具體地址,說想來看望他。


    段宇成握著手機,偷偷看向一旁。羅娜在病房門口,從剛才就一直在打電話,已經快二十分鍾了。段宇成迴複施茵。


    “不用了,我馬上就走了。”


    不一會羅娜打完電話迴來,段宇成收起手機,精神滿滿地看著她。


    羅娜問:“餓了沒,我去買點吃的,想吃什麽?”


    “泡麵就行。”


    “真好養。”


    羅娜臨走前想起什麽,又對段宇成說:“你給家裏打個電話,把情況跟家人說一聲。”


    段宇成說:“千萬別,我媽特喜歡小題大做,告訴她會磨蹭死我。”


    羅娜笑笑,“隨你吧。”


    羅娜在醫院附近的餐廳打包了幾樣家常菜,段宇成餓了一天,狼吞虎咽吃了三盒米飯。羅娜坐在病床旁看他吃完,說:“我有事先迴去了,我叫人來陪你,做完治療再給你送迴學校。”


    段宇成噎了滿嘴的糖醋裏脊,幹瞪眼。


    “釹、唔……釹呀組啊?”


    “咽下再說話。”


    “你要走啊?”


    “嗯,學校那邊要整理成績,明天還有一天比賽。我已經叫人來了,晚上會送你迴學校,你不用擔心。”


    “我沒擔心……”


    羅娜走了,段宇成衝那一去不迴的身影幽幽揮手。


    二十來分鍾後,羅娜叫的人來了。


    吳澤身穿黑色襯衫短褲,腳踏人字拖,肌肉精壯結實,活脫脫一個下界視察的黑社會老大。他打著哈欠進病房,掃了一圈,拎著凳子來到段宇成床邊。


    哐啷,一坐。


    兩人麵無表情對視三秒,段宇成栽迴床上。


    “還不如讓施茵來了……”他自顧自道。


    “說什麽呢?”吳澤聲音沙啞。


    “沒什麽。”


    吳澤說:“你這一趟可把羅教鬧夠了。”


    段宇成稍微轉過來一點,露出半隻眼睛看吳澤。


    “我跟她道過歉了。”


    “是嗎。”


    之後兩人安靜了一會,吳澤又打了幾個哈欠,神態困倦地說:“羅教對你抱有很大期望,下次不能這麽胡來了。”他說著抬手揉後頸,掰出嘎嘣嘎嘣的響聲。“別總急著拿成績,沒輕沒重的,留下後遺症就晚了。”


    段宇成張張嘴,想說點什麽,又覺得沒必要。


    吳澤忙了一天,看著略有疲憊,段宇成悄無聲息打量他一會,謹慎問道:“吳教練,你跟羅教很熟嗎?”


    吳澤閉目養神,聲音沙啞地說:“熟,我們認識快十年了吧。”


    十年……


    段宇成在心裏組織一輪語言,本想問得婉轉點,一出口又自動變成了直球。


    “你是她男朋友嗎?”


    吳澤緩緩睜眼,嘴角勾起一個懶散的笑容。


    “這麽明顯?”


    段宇成心裏一涼,都沒注意自己語調飄了。


    “真的?”


    吳澤不再開玩笑,說:“假的,現在還不是。”說完似乎覺得不該跟學生透露這麽多,起腳蹬了床沿一下。“小屁孩瞎打聽什麽。”


    段宇成若有所思,背著身躺下。


    晚八點,段宇成終於離開醫院,波瀾壯闊的一天結束了。


    翌日,依舊是個風清雲靜的好天。


    今天都是決賽,氣氛比昨天緊張。羅娜和吳澤坐在裁判席裏,邊看比賽邊討論田徑隊成績,挑選參加省運會的隊員。


    快中午的時候,羅娜接到段宇成電話,問她能不能讓他到裁判席看比賽。電話裏的聲音聽著很立體,仿佛近在咫尺。


    羅娜迴看觀眾席。


    “這呢。”


    他就趴在她頭頂的看台邊。


    今天沒有比賽,段宇成換了一身清朗的休閑裝。說不出他打扮哪了,整個人透著股精巧勁。羅娜平日總在田徑隊見他,現在冷不防看他混在普通學生堆裏,十分引人矚目。如果要形容第一眼的感覺,就是一群小狗裏毛兒最亮的那隻。


    “你想幹什麽?”她笑著問。


    “讓我去下麵坐嘛。”他笑著迴答。


    秋高氣爽,心情舒暢。


    “來吧,注意腳。”


    半分鍾後,段宇成一蹦一蹦來到裁判席,拿著凳子放到羅娜身後。吳澤抽著煙斜眼看他。“你還真是閑不下來啊。”羅娜遞他一瓶水,三人一起看比賽。


    馬上要進行的是400米決賽,八名進決賽的運動員都是體育特長生,五個田徑隊的,兩個籃球隊的,還有一個打排球的。


    段宇成很關注400米,看得聚精會神。


    第一名不出意外是田徑隊專項400米的學長,他衝過終點,段宇成馬上看向吳澤。


    “多少秒?”


    吳澤瞄了眼係統。


    “51秒13。”


    段宇成坐下,遺憾道:“我要參加肯定能贏。”


    吳澤調侃道:“小屁孩,吹牛不打草稿啊。”他隻看過段宇成跳高,並沒有見過他跑。段宇成也不反駁,接著看下麵的比賽。


    羅娜默不作聲在心裏估算了一下,去年段宇成在高中運動會上的400米成績是53秒8。進入大學後他練得很勤,也叫她幫忙訓練過400米。她記得他最快一次的手記時間是51秒28,那大概是一個月前的事。


    段宇成進步很快,而且他屬於比賽型選手,或許他現在真能跑到51秒13也說不定。


    羅娜看向他,專注比賽的少年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認真,因為體育底子強,隨便一坐身姿也充滿動感。


    她覺得他不說話不笑的時候氣質還挺成熟的。


    接下來是百米決賽,這迴連吳澤也忍不住站起來了。他的兩個徒弟黃林和張洪文分別以預賽第一第二的成績挺進決賽。他盯著這兩個小子,看他們熱身,上道,做好預備。全場寂靜無聲,電影畫麵定格了。隨後一聲槍響,仿佛裁判按下了播放鍵,畫麵調到最亮,聲音調到最大。吳澤目光如炬,兩手掐腰,肌肉繃緊。


    在黃林跑到七十米左右的時候,吳澤怒道:“什麽玩意!起跑太慢了!”


    最終黃林以11秒2的成績奪冠,張洪文11秒35第二名。吳澤對這個成績很不滿意,濃眉緊蹙,直接離開裁判席去找兩個弟子談話。


    羅娜看著他怒氣騰騰離去的背影,耳邊忽然響起輕輕的聲音。


    “我能跑過他。”


    羅娜側頭,段宇成靠得很近,笑得三分狡黠,七分胸有成竹。


    “我能跑過黃林,你信不信?”


    羅娜嘖了一聲,倒出一粒口香糖。段宇成自覺張嘴,羅娜投喂,然後將他的下巴往上輕輕一合。


    “歇著吧你,成績不是拿嘴說出來的。”


    段宇成咀嚼兩下,再一開口周圍都彌漫了茉莉花的清香。


    “我也不想用嘴說啊,我也想上場比賽。哦對了,你明早還來嗎?”


    羅娜看了他腳踝一眼。


    “你都這樣了還打算晨練?”


    “沒事,我可以不動腿。”


    “那你練什麽?”


    段宇成微一沉思,認真道:“鉛球?”


    “……”


    羅娜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段宇成祈求道:“讓我一動不動躺床上靜養太痛苦了,我保證隻動上半身,你看著我還不成嗎?”


    羅娜說:“你就這麽喜歡訓練嗎?”


    “這不是喜不喜歡。”段宇成理所當然地說,“不練怎麽提成績。”


    羅娜少見地為少年人的上進心打動,怎麽看他怎麽招人喜歡。她衝他勾勾手指,段宇成湊近,“怎麽了?”


    羅娜說:“低頭。”


    段宇成微低了頭,羅娜一爪子揉在他的腦袋上。


    “練練練,練死你算了!”


    段宇成大叫,“哎你輕點!發型都被你抓爛了!”他掙脫魔爪,一抬頭,果真炸毛了。


    羅娜嗅了嗅指尖。


    “你還打發蠟了?”


    “沒,就噴了點定型。”


    “你一個男生搞這麽花枝招展幹什麽?”


    段宇成惱羞成怒:“誰花枝招展了!我平時上學又不用!”


    “那今天怎麽用了?”


    “今天——”他卡了一下,聲音放低了點。“今天不是沒比賽麽。”他又理了理頭發,謹慎地看了羅娜一眼,問:“不好看嗎?”


    怎麽會不好看?


    羅娜見過的運動員數不勝數,一個比一個粗,段宇成簡直就是賞心悅目的一股清泉。她疊著二郎腿,手臂搭在段宇成的椅背上,裝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男生還這麽臭美。”


    她往他身邊湊了湊,鼻尖在他胳膊處聞了聞。


    “喲,你還噴香水了,花蝴蝶吧你。”


    “……”


    段宇成深吸一口氣,似乎還想據理力爭駁斥些什麽,但下一秒又忽然泄了力。


    “唉,算了,隨你怎麽說吧。”


    少年無可奈何的樣子比抓狂跳腳更有意思,羅娜欣賞一番,心情愉悅地說:“明早晨訓繼續,不許遲到。”


    段宇成幽幽地啊了一聲,以示應答。


    “走了走了,快進去!”王主任在旁催促。他滿頭大汗,白色的衣襟濕成一片,變得半透明,隱隱能瞄見裏麵肉色的軀體。


    羅娜跟在後麵,看著王主任身上肥肉隨著小跑一顫一顫。他就像個輕盈的包子。羅娜感慨歲月的無情。年輕時候的王啟臨還是挺帥的,畢竟短跑運動員出身,巔峰時期的身材讓人看了無不欽羨。但自從退役坐起辦公室,二十年的時間裏,那夢幻般的體型便從寶劍退化成了盾牌。


    “我去聯係他們的教練,你在這等我一下。”王啟臨到一邊打電話。


    羅娜把頭上的帽簷拉低,試圖擋住火辣辣的陽光。


    不遠處,幾個高中女生正在打羽毛球。她們身後的教學樓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彩色條幅,教學樓上方還能看到些許大氣球,上麵都掛著慶祝3中召開運動會的標語。現在正是運動會午休期間,操場的方向不時往出走人,三五結伴,嘰嘰喳喳。


    羅娜抱著手臂,靠在大樹下看女生打球,內心迴憶起自己的學生時代,那時候的自己貌似也跟她們一樣,不知冷熱,朝氣蓬勃。


    她打了個哈欠,時不待人啊。


    午後的哈欠是天賜的祝福,她肆無忌憚張開大嘴,視線隨羽毛球往高處走。在哈欠的高/潮,羽毛球也剛好飛到製高點,完美鍥合,渾身舒爽。就在她準備讓自己的唿氣隨球一起落下的時候,餘光裏閃進一個影子。


    真的隻是一道影子,快得根本來不及看清模樣。他一路跑來,跑到舉著球拍女生身旁,一躍而起,伸長手臂,將還在製高點的羽毛球一把抓下,整套動作流暢舒展,就像猴子摘月。


    這個滯空時間,以及騰空高度。


    羅娜摘下墨鏡。


    陽光燦爛耀眼,男孩穿著金黑搭配的運動服,背心下的軀幹修長輕盈。黑色緊身短褲包裹著結實的臀部和大腿,每塊肌肉都長得恰到好處。他的腳踝形狀精致,跟腱細長有力,整條小腿的線條行雲流水。他右手抓著羽毛球,左手拎著一雙釘鞋。羅娜定睛一瞧,前掌七釘後掌四釘……


    跳高的。


    羅娜重新戴上墨鏡,不自覺地吹了個口哨。


    口哨聲被男孩聽到,他轉過頭,見樹蔭下有人正看著自己,咧嘴一笑,撚起自己的小背心兩邊,朝羅娜行了個公主禮。


    那邊打羽毛球的女生不高興了,衝男孩大叫:“段宇成你神經病啊!你那爪子怎麽那麽欠呢!”


    男孩被吼得肩膀一縮。“哎呦,還你們還你們。”他把球還給兩個女生,她們拿到又嚎一嗓子。“毛兒都被你抓呲了!”


    段宇成撒丫子跑路。


    女生氣得跺腳。“王八蛋!活該你千年老二!下午決賽等著輸吧你!”


    段宇成哈哈大笑,扭頭迴來。


    “我還就贏給你們看了,下午別走啊,來給我加油!哎——”他倒著走路,一路蹦蹦噠噠,不小心被排水渠絆了一下,他扭了扭身體擺正重心,又囑咐道:“別忘了啊!來給我加油!”


    女生們被他逗笑,滿眼的喜愛,哪還有生氣的樣子。


    羅娜嘖嘖兩聲,向美好的青春致敬。


    “迴來了。”打完電話的王啟臨大汗淋漓歸來,“說要先接我們吃飯,這大熱天的誰能吃下飯,我說就直接看兩眼得了,你覺得呢?”


    “我也吃不下,走吧,進去吧。”


    兩人前往操場,越近越能感受到競技的氛圍。3中曆年都會招收體育特長生,是全市體育水平較高的高中之一,運動會的競爭也很激烈。他們來的時間比較好,上午的預賽已經把高水平的運動員篩選出來,省了他們不少事。


    操場充斥著塑膠和汗水的味道,羅娜隨手從地上撿了張宣傳海報折起來當扇子。午休時間快要結束,裁判和檢錄員陸續來到場地。主席台的廣播員也拍拍話筒,讓閑散人員快點迴到班級隊伍裏。


    羅娜跟王啟臨在一旁等待,王啟臨戴著眼鏡,仔細翻閱手中的資料。羅娜眺望一圈,賽場上的人被清的差不多了,她用手碰了碰塑膠地,跑道被曬了一天,熾熱發燙。


    下午第一項是400米決賽,高三組最後一組上場。


    王啟臨和羅娜就是衝著高三來的,羅娜看著賽道上八個運動員,被第三道穿黃背心的身影吸引。是之前抓羽毛球的那個……羅娜心中存疑,他不是跳高的麽,怎麽去跑400米了。


    在裁判的指令下,運動員們各就各位,王啟臨也掏出秒表。


    發令槍響,少年們如脫弦之箭衝了出去。經過上午的預賽,下午上道的基本是有點功底的,但從150米開始,距離就慢慢拉開了,很明顯看出誰是專項運動員。羅娜的目光一直落在段宇成身上,從他的跑步姿勢和體力分配來看,他的400米是有一定基礎的,前300米一直跟第四道和第六道的運動員齊頭並進。不過在最後100米時落了下風,最終獲得第三名。


    羅娜扭頭問王啟臨。


    “怎麽樣?”


    “52秒7,53秒3。”


    “第三名呢?”


    “沒記,大概53秒8左右吧。”


    羅娜若有所思點點頭。


    王啟臨又抹了一把汗,重新看向手裏的資料表,問羅娜:“你覺得怎麽樣?這兩個是專項400米的,第一的劉傑在市裏比賽的時候最好記錄跑到過51秒68。”


    “他還有其他兼項嗎?”


    “沒了,隻有400米能達到二級水平,第二名那個倒是可以跑200米。”


    “第三名呢?”


    “第三?第三那個好像不是徑賽的啊,等我看看……”王啟臨將手裏的文件來迴翻了幾遍,找到段宇成。“是這小子吧,他跳高的。”


    羅娜拿來資料本。


    王啟臨的資料本很厚,裏麵有幾百名高中體育特長生的資料。光3中就有四十幾人,其中田徑項目有十二人。羅娜注意到段宇成的資料放在比較後麵的位置,這說明在第一輪篩選的時候他不太被王啟臨看好。


    資料本上有一張段宇成的兩寸照片,他笑得很陽光,他是屬於那種你看著他笑自己也會笑出來的傳染病型男生。跟其他運動員相比,段宇成膚色偏白,頭發也略長,照相的時候特別整理過。他眼睛不大,但很有神,五官看起來清淡又精致,有種年輕人特有的乖巧帥氣。


    欣賞完照片,羅娜又掃了一遍他的資料,明白王啟臨不看好他的理由——


    段宇成太矮了。


    淨身高179公分,放到普通人裏還能看,徑賽裏也還湊合,投擲類也無妨,甚至跳遠都勉強可用。隻有在跳高項目裏,這個身高簡直慘不忍睹。


    段宇成的個人最好記錄是1米95,是在不久前的市中學生運動會上跳出來的,當時他拿了第二名,第一名的劉杉跳到2米,也是3中的學生,身高192公分,是王啟臨此行的重點關注對象。


    羅娜是了解王啟臨的,在他這裏,跳高項目的運動員選材,190公分以下的基本看都不會看。


    廣播員播報跳遠決賽檢錄,羅娜好像預感到什麽,一抬頭,果不其然又在跳遠場地看到了那亮晃晃的身影。不過這次段宇成沒有參賽,而是在幫自己班級的同學鼓勁。


    王啟臨正在等800米的決賽,羅娜對他說:“我去看看那邊,等會迴來。”


    跳遠場地也很熱鬧,沙坑旁邊圍了一堆閑散人員。段宇成是最搶眼的那個,他站在助跑道旁邊,給每個運動員加油。等到他們班的選手出場時,段宇成高舉手臂歡唿,然後使勁一拍掌,彎下腰。


    “來吧大劉!”


    羅娜往那邊一瞄,正在起點做準備的大劉同學明顯不是運動員出身。個頭倒是挺高,但體態鬆鬆垮垮,戴著副黑邊眼鏡,一副書生模樣。他被周圍的觀眾盯著,有點不太好意思,磨磨蹭蹭半天也邁不開步。段宇成站在沙坑旁邊,用手掌比劃了一個喇叭的形狀。“來啊!別緊張!”


    大劉明顯更緊張了。


    賽場氣氛激情熱烈,裁判一邊拿扇子給自己扇風一邊指著段宇成,罵道:“你!給我一邊兒去!別影響比賽!”


    段宇成很聽話,往旁邊挪了兩厘米,算是到“一邊兒去”了。


    萬眾矚目下,大劉終於開始助跑。賽道兩旁的觀眾一路目送,脖子從右擰到左。可能是因為太過緊張的,大劉踩板的時候腿明顯一軟,身體失衡,在空中畫了一道僵硬的弧線,落在距離沙坑半米遠的地方。


    眾人:“……”


    段宇成撓撓鼻尖。


    大劉覺得丟臉,紅成一隻熟蝦,埋頭下場。段宇成過去拍拍他肩膀,說:“沒關係,沒發揮好,等下再來。”他們路過羅娜身邊,段宇成無意間一抬眼,剛巧看到她。他對她還有點印象,衝她禮貌一笑,然後又開始安慰大劉。“我們周末練的你得記住啊,注意步數,還有騰空角度,你別慌,你總慌什麽呢……”


    在他絮絮叨叨的指導過程中,廣播員又開始播報了。


    “請參加跳高決賽的運動員到檢錄處檢錄。”


    羅娜知道段宇成不能兼項跳遠的原因了,原來時間撞上了。


    段宇成聽完廣播後鬆開了大劉,伸了個懶腰,原地用力一蹦。“我要比賽了,你自己加油。”他說著跑向檢錄處,邊跑邊囑咐大劉,“記著啊,別慌!注意整體!動作別散了!還有那個——”


    大劉要被他磨死了,使勁擺手,“你快走吧你!沒你我跳得挺好的!”


    段宇成笑著跑開了。


    羅娜看得嘴角微彎,跟著那道活潑矯健的背影,一起走向跳高場地。


    九月底的某日中午,吳澤和羅娜在食堂吃飯,羅娜正在拆飯盤中的醬茄子時,吳澤說:“我訂了源鳴山的票,放假過去玩兩天。”


    羅娜毫不留情拒絕:“不去,累。”


    吳澤兩口扒完碗裏的飯。


    “累什麽累,隨便玩玩,你不愛動就躺屋裏。”


    羅娜還是猶豫,吳澤說:“別想了,酒店都訂了,退不了,挺貴呢。”


    於是羅娜的長假行程就這樣決定了。


    當天晚上吃完飯,羅娜去體育場找段宇成。段小朋友每晚七點到八點半,雷打不動會訓練。她找到他時他正在做力量練習,腳下踩著拉力繩。一見到羅娜,反射性抬手打招唿,結果繩子崩到腳上,疼得大叫。


    賈士立和施茵也在,賈士立見到他這模樣,忍不住說:“你是傻逼嗎?”


    羅娜過來。


    “幹嘛呢,這麽熱鬧。”


    賈士立說:“晚上吃了好多,運動一會減減肥,羅老師來散步嗎?”


    “我來找他。”羅娜衝段宇成揚揚下巴,“你,國慶一號到三號田徑隊休息,我也不在校,給自己放兩天假吧,出去玩玩。”


    她說完便走了,剛出體育場,被段宇成追上。


    “你要出去玩?”


    “對。”


    “去哪兒啊?”


    “爬山。”


    段宇成想了想最近的山。


    “源鳴山?”


    “是啊。”


    段宇成驚喜道:“巧了!我們班也去。”


    段宇成的班級也預備了假期活動,包了一家源鳴山上的小民宿準備開party。段宇成之前一直想著要訓練,本來不打算去的。現在聽說羅娜要去,飛速跑迴宿舍找胡俊肖報名。


    十月一號,大部隊浩浩蕩蕩前往景區。


    黃金周出行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放眼望去,摩肩接踵,人頭攢動。羅娜和吳澤是開車去的,光停車就停了快一個小時,羅娜遠遠望著山坡上黑壓壓的人群,痛不欲生道:“在學校待著多好,非要來這遭罪。”


    吳澤道:“就是來體驗嘛。”


    羅娜抬高視線往上看,高處人明顯比下麵少,想想他們訂的酒店在山頂,心裏又燃起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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