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得舞姬如寒秋,或樂師如紅塵,《亂世祭》可取《醉此間》而代之也。”

    月影看著站在他麵前的坊間舞姬,將這句話反複念了兩遍,勾起唇角輕笑:“寒秋,你聽說過這句話裏的‘紅塵’這個人?”見她搖頭,不由得又歎息,“寒秋,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麽?是聽說有人把你和一個無名之人相提並論,心裏不忿才來找我;還是因為,聽說那《亂世祭》是簫遙的手筆,才特意過來找我打聽?”

    而杜寒秋隻是沉默,不語。

    月影搖頭:“據說傳出這話的地方是江城花滿樓,留這話的是一對夫婦,名喚紅塵紫陌。從字條上的口吻來看,留話的是那紫陌了。隻是寒秋,過了這麽久,你依然沒有辦法將他放下麽?”

    “我隻是想知道,當初,他為什麽會離開。”杜寒秋靜靜地,這樣說道。

    “和你沒有關係。寒秋,當年他的離開,不是因為你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的。因為,那個人,他根本就沒有心。”月影看著麵無表情的杜寒秋,知道她依然在為當年那件事情耿耿於懷。

    “公子,難道,真的沒有辦法知道他現在在哪裏?《亂世祭》是他送那兩人的新婚賀禮,難道不能……”杜寒秋問道。

    月影搖頭不語,皺起了眉頭,師弟,你明明已經安排好了行程,卻為什麽會突然放棄了,獨自離開勝京?是為了修身邊的那個女人麽?按行程來算,那紅塵,多半便是修,而紫陌,應該就是那個女人了吧?如你般絕情無心的人,也會為了這等事而難過,甚至忍不住失控?現在,你在什麽地方?

    不知道簫遙在什麽地方,但是,紫陌在什麽地方卻是聽到過的。小師弟,是什麽樣的女人能夠讓修留在身邊,使你負氣出走?真的很想見識一下啊。

    其實,倒也不是一定想要知道,不過是好奇而已。

    雖然知道,好奇心在一定時候是可以害死人的。

    “程與竹的去向,我確實是知道的。”在白驚鴻將他帶進客房之後,墨千機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白驚鴻點點頭,沒有開口,隻靜等他說下去。

    “隻是已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按理說他早該到了,可那個地方,卻一直沒有傳來他已經到了或者與他有關的消息。”墨千機續道。

    白驚鴻沒有動,抬眼盯著房頂,說道:“你隻管說他到什麽地方去了就好,哪怕隻是一個大體的方向也可以。”

    “你要去找他?”

    “既然天羅之事純屬子虛烏有,自然不能讓她在外麵勞碌奔波卻白費功夫。如果不是我親自去見她,換了別人,任他是誰,你以為她會信?便算是我,也未必就能勸得了她。”白驚鴻這是一挑眉,“這些年來她受的辛苦也夠了,不過是一座茶樓分了你千機閣一點名茶上的生意,以你墨家的家財勢力,還會在乎這點點小生意麽?她已經離開勝京了,你還待怎樣?”

    “程與竹不過是一個從月影軒裏麵自立門戶出來的樂師,真的論起來,我何必跟他計較這些?我隻似乎不明白,你為什麽會替他說話?隻因為他救了你出來?如果是那樣,就大可不必了。他原本也不過是想要你替他打垮你那徒弟月影而已。何況,不知出於什麽目的以及門路,他居然可以找來天羅教的慕子歸。白驚鴻,你可考慮清楚,不要像幾年之前一樣,被人再出賣一次。”墨千機恨道。

    白驚鴻淡然一哂:“看樣子,那天我說的話,你是一點都沒有聽進去啊。除非我願意,否則當今這世上誰算計得了我?即使是你,千機,即使是你也做不到。好了告訴我吧,她究竟在哪裏?”

    墨千機不答,隻在他麵前伸出了手,手心裏攤了幾片茶葉。

    白驚鴻拈起一片放到燈下仔細查看,又放到鼻端聞了聞,說道:“獅峰龍井,雨前。是到餘杭去了麽?千機,多謝你。”

    與我,你還要說這個“謝”字?墨千機動了動雙唇,卻並沒有說出這句話來,隻說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動身?我正好也要去餘杭一趟,不如一道。”

    “我是去找程與竹,你是去做什麽呢?或者,隻是擔心我會對你不利?”白驚鴻問道。

    “冥兒。”墨千機說道,“我隻是擔心和那程與竹在一起,冥兒會吃虧受苦。程與竹那小子心機深沉,甚至我都有些看不透。如果他有心害人,冥兒必定是逃不過的。我之前虧欠冥兒許多,而今知道他的下落了,自然不可能看他受罪。”

    如果他有心害人,驚鴻,你也不一定可以逃得過的。你雖然心思靈巧,卻隻會吃自己人的虧。雖然你說當今世上沒有人可以算計你,可是,前有悅華和慕,後有我和小輩月影,讓我如何能放心得下?如果真的是你自己到了餘杭,萬一吃了程與竹的虧有什麽損傷,讓我用什麽辦法再找到一個掠影驚鴻,再找到一個你?

    茶館的一切都已經上了正軌,這一天晚上,駱修文正在結一整天的賬,程與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解下了腰間的紫竹簫,一邊在手裏把玩,一邊輕輕的笑了笑。

    “塵。”燈下,程與竹坐在椅子裏,麵對著他。在燈光的照耀下,駱修文看不清楚她的臉色。“你看出來了麽?那幾個人,至少是認識的。”

    “你是說那幾個人?”駱修文撥算珠的手指微微一停,接著又動起來,“難道你懷疑他們是我們要等的人麽?”

    程與竹搖了搖頭,竹簫在指間飛快的轉動一周,然後,又是一周。她握住簫管,說道:“我並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我們在這裏已經盡量放出風聲去,若說天羅教會不知道,我是萬萬不會相信的。隻是不知道子歸是如何跟他手下的教眾交代這裏的事情的,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這些人來這裏。如果他不知道的話……塵,你覺得,如果這些人是天羅教裏麵的,他們會如何對待天羅教主的妹子呢?”

    如何對待天羅教主的妹子麽?駱修文合上賬本,雙手十指交錯,向後靠在椅背上,仰起頭,閉上眼睛:這得看慕子歸在天羅教中的地位以及天羅教的教規究竟如何了。如果這幾個人在天羅教中身居高位,還不服慕子歸這個代教主,那麽要麽會擁立慕子歸的妹子當教主——這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且不說一個女子如何服眾,單說她離開天羅教二十多年,毫無建樹不說,在教中也缺少必要的根基和親信,根本不可能站穩腳跟——當然,隻是作為一個傀儡的話除外;要麽,就是除掉她,然後伺機再殺了慕子歸,另立教主——這個倒是很有可能的。當然,也有另外的一種可能是慕子歸深得人心,他們對教主的命令奉若神諭,言必凜遵,這樣,就要看慕子歸是什麽意思了。可是……誰又知道慕子歸要找那個妹子做什麽?他支起身子,看著指間依然轉動著竹簫的程與竹,認真的問道:“紫兒,你這麽問我,又是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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