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清脆的鳥鳴聲,甄璀璨從睡夢中醒來,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縷縷晨陽已從樹梢間穿灑而下。她坐直了身子,不禁,渾身酸疼,斜靠在椅子睡了一夜,難免不適。


    昨晚,她先是故意裝出入睡的樣子,且看董弘川會有何舉動。隻見他輕輕的將馬燈全部熄滅,將熏香挪得離她近一些。天氣稍有悶勢,他拿出蒲扇,為她扇了許久。待半夜涼意漸起時,又迴屋取件薄衣為她蓋好,才獨自迴屋歇息。等了許久,她才再也強撐不住的沉沉睡去。


    她環顧四周,映入眼簾的一切都幹淨簡雅,一景一物都擺放的很講究。有一群鳥雀停在果樹上啄著果子,吃得很愜意,似乎是常來。


    深吸一口氣,空氣清爽極了。


    “你醒了?”


    甄璀璨聞聲望過去,看到董弘川提著一籃蓮蓬,他依舊是一襲素衣一雙布鞋,頗為道骨仙風。


    “我知你睡的不好,”董弘川取出一個精心挑選的蓮蓬遞給她,讓她嚐嚐,“我是很想把你抱進屋中,讓你睡在床榻上,但又不敢碰你。”盡管他很想親近她,想到翻來覆去徹夜難眠。


    “謝謝。”甄璀璨欣然笑笑,“可介意帶我四處看看你的這片清靜之地?”


    “請。”董弘川在前引路,忽覺得自己多年開墾的園林,就是為了能讓她欣賞。


    果真是景色怡人,令人賞心悅目。雖是比不上遠在千裏之外的那片玉蘭院落,但卻有難得的雅致,返璞歸真。


    見有一條小溪流經清水池,甄璀璨在溪水邊掬水洗了洗臉,水溫剛剛好,驚道:“真是妙,是山頂的水流經溫泉池?”


    “是的。”望著她臉頰上晶瑩的水珠,在太陽的照耀下泛著輕柔的光,董弘川的眼神也柔軟了許多,道:“你可以在此沐浴,我去做些吃的。”


    甄璀璨稍怔了怔,不禁笑道:“那倒不必。”


    倆人逛了一圈,風景無限美好,她真有一種想暫居幾日的念頭,隻覺得怎麽不是華宗平發現的妙地。


    吃了些素食後,甄璀璨把蓮蓬拴在馬鞍上,道別道:“多謝招待,多謝蓮蓬,感激不盡。”


    “我就不送你迴京了,”董弘川麵色沉著,眼睛真摯,“我知道即使我提出來,你也不會同意。”


    “謝謝。”甄璀璨微微一笑,翻身上馬,再次含笑示謝後離開。


    一直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山林小徑,他才騎馬追去,他終究還是不放心。盡管知道她會很小心的按原路返迴,可他還是擔心,也不知道在擔心什麽。就像是明知道她為人聰慧行事謹慎,卻忍不住覺得她很柔弱,需要被保護。


    遠遠的在後麵護送,望著她進入京城後,他才默默的調轉馬頭。


    甄璀璨並不知他的舉動,隻顧著策馬如風迴京城,進皇宮,到了如意宮。


    在宮女的引領下,她抱著一捆蓮蓬邁進了宮殿。


    甄太後傲然佇立於殿中央,身著極為華美莊重的鳳袍,神情冰冷,地上有破碎的茶杯,似乎剛發生過不愉快的事。


    氣氛很陰森,安禾和宮女們都靜立在側大氣不敢出。見狀,甄璀璨輕輕的低垂眼簾,暗歎迴來的真不是時候。


    過了片刻,甄太後喃喃自語般的道:“他們都認為開國兩百年的慶典應有皇帝主持,道是自古的規矩。自古以來確是皇帝統治天下,而華國當今是誰在治理天下?就因為我是太後,不能壞了祖規。”


    那聲音冷沉,高高在上,卻透著憤怨的無奈、不滿。


    他們是誰?


    甄璀璨無暇思索,隻覺得有道銳利的光射在自己頭頂上,響起琢磨不透的問話:“璀璨,你也認為慶典應有皇帝主持?”


    頓時,她隻覺腦袋裏轟的一聲,該怎麽說?她用力的捏了捏手指,輕輕的道:“璀璨認為,身為黎民百姓,並不在乎慶典有誰主持,隻在乎國家繁榮昌盛,能少戰亂輕徭役,為官者廉明,心善則有福報,作惡者有惡報,生活安寧,清貧無憂。”


    “說的好,”甄太後語聲又似以往的緩慢柔和,“隻不過,簇擁在我腳旁的並非是黎民百姓,都是些權臣、名門、貴族,他們要守舊,為的是他們已有的富貴不被動搖。”


    甄璀璨默不作聲,既然太後想主持慶典,那就改革祖規。依太後冷酷的作風,策劃已久的大事還需要那些花花草草的同意?


    “蓮子采得如何?”甄太後迴歸常態,示意宮女去接那捆蓮蓬。


    甄璀璨把蓮蓬交給宮女後,忽覺輕鬆,揉了揉酸疼的胳膊,道:“這些蓮蓬是董公子采的,他把池塘中最優的蓮蓬全摘下了。”


    不等甄太後發問,甄璀璨索性直言道:“想不到,董公子是位很體貼細心的謙謙公子。”


    “是嗎?”甄太後目光一亮。


    “出乎意料,”甄璀璨露出欣然的笑意,“原以為他為人輕浮品行不端,接觸之後,才發現他極有情趣,是位不可多得的……夫君。”


    夫君?她竟用夫君一詞?甄太後著實詫異。


    甄璀璨神色坦然,他真的是位不可多得的夫君,卻注定不會是她的夫君。她端看甄太後如何說,難不成真的就下令賜婚?等來的卻是甄太後高深莫測的道:“那就好。”


    又攀談了半個多時辰,甄璀璨才得已迴甄宅。


    剛踏進甄宅,便遇到了甄達。


    僅是兩日不見,他蒼老了許多,雙鬢白發,麵色枯槁,變了一個人般,沒有了往日的剛毅冷沉,被她看在眼裏的,是經曆過打擊後頹廢。


    “爹錯怪了你,”甄達艱難的道:“也錯怪了你娘。”


    甄璀璨咬著唇,莫名的心酸。隻覺得他在得知真相後,所承受的痛苦應是很深。雖是對娘恨極了已習慣,但突然發現事情並非是他所想的那樣,而是被欺瞞了十多年,那種被殘酷戲耍的心情自是不言而喻。


    “你想何時搬進甄府,就何時搬,我已經給你騰出了一處院落。”


    就這樣沒個緣由的搬進去?


    甄達又道:“至於你的歸來,我會擇個時機告知天下。”


    甄璀璨點點頭,且等著他擇到時機。她適時的提醒道:“李家殺害我娘的深仇大恨,我誓死必報。”至於甄太後,她自有打算。


    “李家交給我。”說罷,甄達闊步跨出了宅子,不由分說,步伐堅決。


    此深仇大恨怎麽報?


    已入秋,天氣稍有些涼意,青蔥的綠意開始漸漸變得蕭寥。


    短短的一個月,京城裏發生了兩件驚天大事。


    第一件事是關乎開國兩百年的慶典,因查實禮部尚書與其朋黨在籌備慶典時好大喜功,鋪張浪費,中飽私囊。太後頒下懿旨,取消慶典,禮部尚書及其朋黨立刻革職斬首,所有家眷流放。


    與此同時,頒布昭令大赦天下。


    甄太後有心主持慶典,既然不能得償所願,她幹脆就取消,並牽怒眾臣,出言勸諫的數位禮部官員都受連累。


    第二件事是關乎權勢滔天的李氏家族。


    甄達一紙罪狀呈遞到負責監察百官言行的禦史台,直截了當的彈劾李洪毅,將他多年所犯的重案一一列出,並著重指出他在審辦金穀客棧一案時,栽贓陷害屈打成招。


    當禦史大夫董文閑收到狀紙時,震驚至極。見甄達執意要彈劾,便趕緊請示甄太後。甄太後聞詢,也是震驚,忙是召見甄達問其原因,甄達隻道:“害妻害女之仇不報枉為人夫人父。“


    甄太後先是安撫,道是要敬李父,李父健在不可動李家。誰知,第二日,李父突然急火攻心的暴斃。


    李父一死,甄達再次在朝堂之中當麵對質李洪毅,隻字不提私人仇怨,言詞擲地有聲的攻擊李洪毅為官不仁。


    得到甄太後的授意,禦史大夫董文閑隨及嚴查李洪毅,李洪毅作惡多端,查到他的罪狀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李洪毅多次求見太後,太後自是不願見他。他自知大勢已去,李家終是毀在這個女人手裏,隻不過延緩了十餘年,在這十餘年間她的權勢卻在逐漸壯大。在他被提審時,他愴然道:“本官就是太後娘娘的一條犬,她讓本官咬誰,本官就咬誰。”


    此話傳入甄太後的耳中,她隻是笑笑,雲淡風清的道:“李洪毅斬立決,滿門抄斬,誅三族。李家後人永不得踏入京城,永不得為官。”


    一道長長的懿旨上列明了李家所犯的惡事,包括陷害大皇子和二皇子,簡直罪惡滔天,罪不可赦,從重處置。還寫著因甄達的上書,使太後看清了李家的險惡,太後非常自責,竟被奸臣的巧言令色蒙蔽多年,愧對天下蒼生,已在皇帝麵前謝罪,得到皇帝的原諒,自罰跪在如意宮思過三日。


    甄太後把一切惡名都推給了李家,敢於承認自己是被奸臣所惑,也敢於懲罰自己。


    頃刻間,盛極多年的李氏家族轟然倒塌,轉瞬敗落,不少歡唿聲覺得大快人心。那些因李家冤陷的案子逐一翻案,為受迫害的人正名。還活著的官複原職,補償家宅及財產。已死去的,全都再厚葬,厚待其家人。大皇子和二皇子因此被追封為王。


    李氏家族的這場浩劫中,唯一幸免是甄夫人李氏。


    不時的有枯葉落下,甄璀璨獨坐在涼亭中,閉目迴想著這些日發生的事。李家被徹底的掃除,餘波也已平息。她並沒有報仇後的快意,隻不過是第一步落下了,是時候要邁出她的第二步。


    “大小姐,大小姐,”春櫻喜不自禁的奔過來,“六殿下迴來了。”


    甄璀璨趕緊站起身,閃亮的目光四處尋著,“他在哪?”


    “奴婢是在皇宮中見到他的,”春櫻道:“奴婢跟著秋尚宮大人去如意宮為太後試新衣時,看到他從如意宮走出。”


    甄璀璨的唇角染上了笑意,笑顏如花。


    春櫻也替大小姐開心,大小姐緊鎖了一個月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甄璀璨快步迴到閨房,坐在鏡子前重新梳了妝,又換上了新製的衣裳,放下所有的事,隻是倚在窗前,開始倍受煎熬的等,等華宗平的翩然而至。


    想必華宗平跟她一樣,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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