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甄璀璨離開同流客棧迴到甄宅時,隻覺滿身心的倦意。


    娘的遭遇終於真相大白,李洪毅把那段塵封許久的往事都揭開了,全都是不堪的利益博弈,誰是罪魁禍首?


    隻因娘是個孤兒,父母雙亡又無近親,就成了令人宰割的魚肉。甄璀璨的心被悸緊,世態炎涼,她早已習慣,但還是忍不住心疼娘的孤單無依。


    方才,甄達的悲痛閃入了她的腦海,那是無法掩飾最為徹底的悲痛,他沒有說一句話,渾身透露出的哀傷和怒意卻似千言萬語,他極其冷酷的從李氏身邊走過,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她仿佛看到了一個無望的靈魂,在沉寂許久後被狂放的撕碎。


    若不是親耳聽到李洪毅親口坦述,他應也難以體會到徐氏一次次提出和離的苦衷和無助。他終於明白了,徐氏帶著女兒離去是被人所害,並不是不告而別。害得他妻離女散之人,都在他的身邊很得意的活著。


    甄璀璨慢悠悠的踱迴到房中,無力的倒在床榻上,竟是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睡夢中,她夢到了娘,娘坐在溪邊編席,一陣風吹過,玉蘭花紛紛揚揚的落下。


    “娘……”她開口喚著。


    娘輕輕的抬起頭,朝著她微笑。


    又有一陣風吹過,繁多的玉蘭花滿天都是,那些花迷亂了她的眼睛。


    風停了,娘也不見了。


    “娘……”


    她猛得從夢中醒來,察覺到眼角濕潤,慢慢的用衣袖拭了去,不禁很難過,那聲沒來得及喚出口的‘娘’,此生再也不能被迴應。她發誓,一定會為娘報仇,也要告慰自己顛沛流離多次頻死的十三年。


    忽聞門外傳來婆子的輕喚:“大小姐?”


    甄璀璨穩了穩情緒,應道:“嗯?”


    “甄太後宣大小姐進宮,如意宮的馬車正在宅外候著。”


    “知道了。”甄璀璨緩緩的坐起身,揉了揉太陽穴,眸子裏浮現薄涼之色。她不得不正視自己的身份,認真的思考自己在太後眼中的份量。既然遊離於權勢利益至上的環境中,她必須比以往更要冷靜的麵對一切。


    簡單的梳洗後,她信步踏出甄宅,乘上了去如意宮的馬車。


    不多時,便抵達宮中。


    甄太後正閑適的坐在梅樹下,品著溫潤的紅茶,遠瞧著甄璀璨走近時,露出賞心的笑意,喃喃自語道:“碧玉年華,出落得花容月貌,正恰值適婚年齡。”


    甄璀璨腳下一頓,適婚的年齡?見太後笑得意味深長,想必心中已經作好了計劃。


    “拜見祖姑母,萬福金安。”


    甄太後親切的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丫鬟忙是將藤椅擺在太後旁邊。


    見狀,甄璀璨很順從的坐下,麵帶著和善的微笑。


    打量著眼前清麗絕倫的少女,肌膚似細瓷,眼睛明亮,眉宇間透著浩然之氣,氣質輕逸靜雅,甄太後不禁感慨:“難怪令京城貴女們趨之若鶩的董弘川,從沒多瞧過誰一眼,始終潔身自好,偏就對你傾心。”


    甄璀璨輕垂著眼簾,不打算去接話,隻是神色如常的聽著。


    甄太後如閑話家常般的問道:“你呢,可有令你心動之人?”


    心動之人?甄璀璨還沒有去想,心中就情不自禁的浮現出了華宗平,胸口不免即酸又疼,她咬了咬唇,羞澀的道:“尚不知道心動是什麽感覺。”


    “你覺得董弘川如何?”甄璀璨輕飲了口紅茶,不動聲色的道:“嫁給他,必定幸福。”


    甄璀璨怔了怔,難道太後是計劃讓她嫁給董弘川?太後應該是讓她嫁給某個皇子才對,不是想讓她成為傀儡‘甄皇後’嗎?她想了想,略帶驚訝之色,直言問道:“祖姑母有心賜婚?”


    “你意下如何?”甄太後不承認也沒否認,端看甄璀璨的態度。


    甄璀璨暗暗的捏了捏手指,若是不知道娘遇害的因果,她會巧言婉拒,此刻,她無比清醒的知道,自己的仇人並不僅是李家,還有眼前這位擅權□□的太後。她很乖巧的道:“璀璨對他並不了解,祖姑母讚他好,他應是最好的人選。若能嫁給他,是璀璨的福氣。”


    甄太後又驚又喜:“你願意?”


    “璀璨全聽祖姑母的。”甄璀璨決定要迷惑太後的心,讓太後把她當自己人對待。


    甄太後緊盯著她:“全聽我的?”


    “璀璨早些年一直流落在外,有幸得到祖姑母的護佑,才得以迴到京城立足,”甄璀璨一副非常非常識趣的樣子,“璀璨自當心懷感恩,重視錯失多年的親情。”


    甄太後沉吟道:“前些日,你說他的示愛是對你的冒犯,要對他敬而遠之?”


    “是的。”甄璀璨眸中閃過一絲無助,“當璀璨昨日又進甄府,差點就死於亂刀之下時,忽覺得,若能嫁入董府尋個庇護,倒也是件幸事。”


    “你嫁給他隻想尋庇護?”甄太後臉色微沉,語重心長的道:“不要把生命寄托給任何人,沒有人能全心全意的庇護你,你要自己強大,強大到可以庇護自己。”


    顯然是看透了人世間的爾虞我詐,知道權謀中的陰險惡毒。


    甄璀璨沉思著,不接受也不反駁,很認真的點點頭。


    “如此說來,你願意親近董弘川?”甄太後的神色又變得平和。


    “祖姑母想讓璀璨親近他,肯定是為璀璨好,璀璨自會心領去親近他。”甄璀璨不免輕歎一聲,道:“隻不過,母親剛逝世未滿一年,璀璨需守孝三年,在兩年內不能婚嫁。”


    “這種不盡人情的規定應該廢除,”甄太後立刻命道:“來人,傳我口諭,修繕律法,即日起,適婚子女為父母祖輩守孝半年便可婚嫁。”


    “是。”宮女應是,速去刑部通報。


    甄璀璨的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難不成太後真的要賜婚?


    誰知,甄太後示意宮女為甄璀璨奉了一茶杯,不再提董弘川,而是在沉默了片刻後,道:“你的學堂武館已開始建了?”


    “正是,”甄璀璨正好可以順勢探聽一下華宗平的事,道:“也不知建成後能保留多久,宅子不是璀璨的,不免心難安。”


    “你隻想要那處宅子?”甄太後笑了笑,“他的府邸更為寬闊,你想不想要?”


    甄璀璨駭了一跳,趕忙道:“璀璨知錯了,不該貪圖別人的財物。”


    甄太後無事的道:“他已守了皇陵數日,不見有任何一位大臣替他說情,也不見任何一人去探望,真是難以置信的眾叛親離。”


    原來,太後把華宗平幽禁後,日夜派人監視著他,是要查清他的底細。


    “啊?”甄璀璨也難以置信。


    “需再觀察數日。”甄太後心中確有計劃。


    聞言,甄璀璨突然意識到,莫非太後有意向讓華宗平當傀儡新皇?


    思至此,她有些激動,同時,也頓生懼意。他們最好的結局將會是被選中的傀儡?要不然呢?


    甄太後喚道:“璀璨。”


    “在。”甄璀璨立刻收迴思緒。


    甄太後心情很好的道:“此時正是采蓮的季節,適宜飲蓮子心茶吃蓮子粥,我知道京城外有一處蓮花池,蓮子顆顆為珍品,你可否能為我去采些來?”


    甄璀璨來不及思索,脫口而出的答應了:“能。”


    不必思索,讓她去采蓮子,肯定是有深意。


    甄太後迴首瞧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安禾上前,把準備好的圖紙呈了過去。


    果然是早有安排,甄璀璨接過圖紙一看,紙上路線是手繪所成,注明了多個標識,所去之地是在京城之外數十裏的柔山中。


    甄太後道:“安禾,為她挑匹良駒,即刻動身。”


    “是。”安禾身姿輕盈,縱身一躍已是落至數丈開外。


    不多時,安禾牽來了一批棕色駿馬,精神抖擻。


    甄璀璨告辭之後,便獨自一個縱馬出了京城,前往柔山。


    柔山位於城外西南處,山勢險峻,綠林環繞,圍著繞山腳下有條道路可通行,鮮少有人踏入大山深處。


    她縱馬到柔山時,已是傍晚,斜陽輕灑,別有一番朦朧之美。她無心欣賞美景,隻是認真的尋著圖紙上的標識。


    山路蜿蜒幽靜,隨處可見蒼翠古老的鬆柏,溪流潺潺,幹淨清涼之氣撲麵而來。


    尋著一個又一個標識,按指示向左或向右,不知不覺,已是進入了大山深處。


    當夕陽將要沉入山巒時,她才找到圖紙中所標明的終點。


    那是坐落在半山腰的獨院,隱藏在一片茂密的山林中,靠近後,頓感眼前豁然開朗,可眺望極遠,真是一塊妙地。


    院門敞開著,門口有一匹放養著的精壯黑馬。


    甄璀璨深吸了口氣,既然來了,便要進去看看到底暗藏著什麽玄機。她小心的把駿馬栓在一棵樹上,可不能讓馬跑了。


    四下望了望,渺無人煙,隻有鳥叫,和漸起的蛙鳴蟬噪。


    她慢悠悠的向院門口走近,謹慎的探頭朝裏張望著,便有一人進入了她的視線,那人長發未束,一身極為簡約的素衣,身姿挺拔,極為悠閑自在。


    似是有所察覺,他抬眸迴望,四目相對時,兩人都驚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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