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城中,一陣鑼鼓聲震天響起,抽簽開始。


    眾人紛紛伸長了脖子探頭看去,一顆顆的心焦急不安的懸著,唯獨華宗平置身事外般。他意態自如的坐著自斟自飲,還頗有興趣的把席上的瓜果嚐了個遍。


    甄璀璨情不自禁望向他,世人皆道他荒唐散漫,敢跟甄府二小姐打賭抽耳光,不是荒唐是什麽?‘華‘姓的尊嚴將麵臨踐踏,卻還一副事不關己狀,實在也過於散漫。不由得,她暗忖:世人多眼拙,人雲亦雲。


    察覺到有目光盤桓,他抬首迎去,是她漸漸舒展的眉宇,他輕輕一笑舉杯遙遙一敬。


    抽簽結束。


    甄啟修和董弘川不在一隊。


    見狀,有些人輕輕的鬆了口氣,但想到他們各有一次換隊的機會,便又沉下心接著看。


    甄丹琦並不在乎當前形勢,她環抱著胳膊,始終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在等著他們換到同一隊。她很有把握,甚至,她已經興奮的摩拳擦掌,準備狠狠的打。一定要打得他成為華國的笑話!


    屏息靜神,一雙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盯一會甄啟修,又盯一會董弘川,在他們之間來來迴迴的移,生怕錯過了任何一個舉動。


    在諸多緊張的目光注視下,甄啟修出列,表示想換隊,他的雙腳剛落地,董弘川立刻出列,說:“我跟甄大公子換。”


    他們一人隻有一次換隊的機會,相互換隊後,再無同隊的機會。


    在座的皇親國戚難以置信的驚訝!


    頓時,甄丹琦臉上的笑意僵住,整個人呆了。


    眾人紛紛不由自主的望向甄二小姐,這耳光如何打?忽見她臉色突變,瞬間,全場陷入了寂靜。


    甄太後難免也怔了一下,隻是一下,便漫不經心的飲著紅茶,一抹異樣的神色隱藏在茶霧嫋嫋間。將頭一偏,看向鞠城中,等著開賽。


    “不!”甄丹琦大聲的尖叫,忽然歇斯底裏的揪住寧玉公主,把年幼的公主拎起來,恨恨的瞪著她,惱得咬得切齒。


    可憐的公主還沉醉在賭贏了的驚喜中,尚未緩過神。


    甄丹琦瘋了一般的搖晃著公主,晃了幾下後,便伸手用長長的指甲狠狠的抓公主的臉,去拽公主的頭發,要把賭輸了的不滿都發泄在小公主身上。


    寧玉公主拚命的掙脫,見掙脫不得,就一直搖頭,躲開惡狠狠的利爪,一邊躲一邊用靴子亂踢,用腦袋亂撞。


    兩位金貴的少女突然扭成一團,眾人都看愣了。


    公主的貼身嬤嬤趕緊上前,要保護公主時,隻見公主逮住機會咬住了甄丹琦的手,用力的咬下去,死死的咬住不放。


    “啊!”甄丹琦吃疼,鬆開了寧玉公主。


    寧玉公主又使勁的咬了一下,才連忙鬆嘴,迅速的脫身奔到了華宗平的旁邊。


    甄丹琦呲牙咧嘴的甩著手,她嬌嫩的手背上有一排深深的牙印,滲著鮮豔的血,滴在雪泥中,腥紅了一片。


    “你……!”甄丹琦氣急敗壞的跳了起來,丫鬟們趕緊上前,駭得大叫:“二小姐受傷了,二小姐受傷了!”她們是叫給甄太後聽的,跟她們的叫聲一同響起的還有鞠城的鑼鼓聲,比賽開始了,甄太後仿佛是沒聽到喧鬧聲,專心的觀賞起了比賽。


    頭發散亂的寧玉公主挪到了華宗平的背後,怯生生的不敢動,像是受驚的小鹿般。


    華宗平隨手的摸了摸小公主的頭,眉毛微微斜挑,看向甄丹琦時,黑玉般的眸子裏,猛得蹦出無數冷硬的冰珠子。


    甄丹琦無比惱怒的指著公主,質問道:“你跟董弘川說了什麽!”


    旁觀者們也豎起了耳朵,都想知道怎樣高明的話能說服董大公子。


    寧玉公主輕輕的探出頭,道:“我跟董弘川說:‘六殿下跟甄二小姐打賭,六殿下賭你跟甄啟修在一個隊裏,本公主鄭重的命令你,你一定千萬必須隻能跟甄啟修同隊,否則六殿下就會被甄二小姐打耳光……’,還沒等我說完,他就走了,也不等我哭鬧給他看。”


    陰差陽錯,原來是董弘川希望看到六殿下被掌耳光,他選擇了跟甄啟修不同隊。


    六殿下的人緣真是太差了,竟然跟克己奉公的董弘川也不和,可見平日太我行我素,簡直是聲名狼藉了。


    視名聲為浮雲的華宗平緩緩站起身,就像是剛睡醒的豹子,慵懶、優雅,還帶著些孩子氣般的野性。


    “我賭贏了,也沒有人說幾句寒暄的賀詞?”他眯起眼睛,百無聊賴,飲盡杯中酒,掃視道:“讓誰領取賭注好呢?”


    察覺到沒安好心的目光掃過來,皇親國戚們都手忙腳亂的倒酒吃瓜果,一副的很忙沒閑空的樣子,卻如坐針氈,誰也不願被華宗平提起。


    甄丹琦環抱著胳膊,量無人敢在甄太後麵前打她,便趾高氣揚的給自己找個台階:“無人願領就算了。”


    既然擺好了台階,華宗平要不要也順勢而為,免得後果無法收拾?


    不!


    華宗平擰眉道:“難道他們也跟我一樣,見你五官猙獰,怕弄傷了手?”,見甄丹琦的怒氣猛得竄起時,他不以為然的望向人群之外的隨行侍女,招手喚道:“來。”


    侍女趨步上前。


    “你來打,”華宗平語重心平的吩咐道:“一定要好好的打,賭注是兩個耳光,別因你的失誤而重打。”


    甄丹琦火冒三丈,“你敢……”


    ‘啪’的一聲,侍女奉命行事,幹脆利落。


    甄丹琦被重重的打了一個耳光,摔倒在地。打得實在響亮,直震得心驚,令人毛骨悚然。


    他竟然真的敢打!


    甄璀璨倒吸了口氣,迅速的環顧四周,華宗平悠然如常,簡直像是沒心沒肺;人群之外的翟寧連同甄府家奴大驚失色,卻忌憚的不敢上前半步;董大美女的眼角眉梢流露出暗暗竊喜,在竊喜什麽?再看其它人的目光都錯綜複雜的投向甄太後。


    她慢慢看過去,看到高高在上的甄太後閑適的吃著紅棗幹,眼睛一刻也沒離開鞠,十分的專注,好像是完全不知道眼皮底下發生了什麽。


    “二小姐!二小姐!”丫鬟們齊聲衝著甄太後喊,喊聲很大,大的驚人,把四麵八方的人全驚動了,齊刷刷的瞧過來,就連鞠城裏蹴鞠的公子們也聞聲駐步張望。


    甄丹琦被打懵了,剛被扶站穩,‘啪’,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絲毫不拖泥帶水。


    第一個耳光打得皇親國戚們震驚,第二個耳光打得名門世家們震驚了。滿席之上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一片嘩然。沒多久,甄二小姐被華宗平打耳光的事,瞬間傳開了。


    甄璀璨悄無聲息的輕輕挪了一步,漫不經心的瞧向甄太後,她捕捉到一絲厭煩的神情,那絲厭煩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並不約而同的翹首以盼後事時漸盛,隨即,變成毫不掩飾的憎惡,當甄丹琦再次被丫鬟們扶起來,一聲羞憤無助的“祖姑母”喚起時,憎惡已不見,被眾人看在眼裏的,是神色如平常般深遠,揣測不出絲毫的情緒。


    “祖姑母,華……六殿下指使侍女作亂,引起驚擾騷動,實在猖狂。”甄丹琦先發製人,雙頰上各有清晰的掌印,眼睛裏透著精明的兇光,相信祖姑母一定會嚴懲華宗平!祖姑母最寵溺她了,從她剛出生時便如此。


    不愧是出身權貴,說的話真是有模有樣。甄璀璨隱隱一笑,卻發現華宗平沒有任何要迴應的樣子,隻是迎風而立,一副特立獨行本性難移的灑脫。


    華宗平的兄弟姐妹們均惶恐不安,方才那耳光打得是舒服極了,此時有種禍到臨頭的同情悲憐之態。甄璀璨不禁感慨,自古曆朝曆代,皇子們為了皇位明爭暗鬥,在當朝截然不同,想必他們最大的追求是壽終正寢。


    四麵安靜,皆等著甄太後表態。


    這時,忽有女子站起,正色的道:“丹琦妹妹說的是,六殿下如此大動幹戈,顯然目中無人。”


    甄璀璨偏頭瞧瞧,能把‘丹琦妹妹’稱唿得如此親切,又勇於風雨同舟,應該是李府之人。看她的年齡,應是甄夫人李氏的侄女,她父親是一品大臣大理寺卿,她祖父是二品大臣吏部尚書。


    華宗平用餘光掃過去,隻見二皇子的神色驟然黯淡,唇角的肌肉緊崩,目光艱難的自李大小姐姣好的芳容上移開,整個人像是被什麽破碎的東西籠罩著。


    外命婦李夫人接道:“六殿下是貪杯,多飲了幾壺酒?”


    頃刻間,在李氏母女舉起的大旗之下,席麵上的聲討此起彼伏,皆是憤憤不平六殿下興風作浪膽大妄為挑惹事端。聲討越來越激烈,變成了譴責,六殿下的行為被上升到為人之玩世不恭心懷叵測,過市招搖,有侮華國之體麵,壞了大家觀賽的興致。


    這陣勢真夠壯觀的,儼然已經忽略了事情的緣由,個個慷慨激昂,恨不得徹底把華宗平打倒在地,再用力的踩進棺材裏。


    甄璀璨揉了揉鼻子,可見甄府和李府的勢力之廣,華宗平輕而易舉的激怒了半個朝堂的達官貴人,剩下的半朝達官貴人中,也沒一個人替華宗平說一句話的。


    真是……人緣差到一定境界了。


    被矛頭所指的華宗平正無聊的托著腮飲酒,充耳不聞美眷們的眾口鑠金,他把花生一粒一粒的擺在桌上,隨意的擺著各種圖案。四周嘈雜、造作、太無恥,而他閑適、寧靜、點塵不驚。


    “不得喧嘩。”一聲冰冷的喝聲壓下,是甄太後身側的宮女安禾。


    頓時,鴉雀無聲。


    眾人都仰望著高高在上的甄太後,等著她的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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