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甄璀璨揉了揉鼻子,“因為貪吃好吃的。”


    她勉強的牽動了一下唇角,“一個月前,我去郊外玩兒,見到河邊有一棵柿子樹,葉子已落光,熟柿子掛滿枝頭,看著就很香甜好吃。我便攀上柿樹,摘柿子吃。吃的太開心了,不小心腳下一滑,摔了下去,頭重重的磕在樹枝上,暈倒掉進了冰冷的河水裏。”


    華宗平認真的在聽,目不轉睛的瞧著她柔軟的唇一張一合的。


    “恰好那個傻姑娘經過,她跳進水裏把我救了上來,又馱著我去避風的地方,用自己身上的衣賞為我取暖。”她扶了扶額,“我昏睡了整整一夜,醒來時,她瑟瑟發抖的蜷縮著,已經奄奄一息,無力迴天了。”


    甄璀璨微微的闔起了眼簾,深深的唿了口氣,隨即清聲道:“她臨終前,對我說起她的身世,她叫甄璀璨,是甄丞相的大小姐,自幼跟母親躲在遠離京城的偏僻之處。胞弟身染重病,她獨自進京問藥方。”她的腦中浮現傻姑娘在生命垂危時,像風中殘燭,她卻無能為力,不得不說,她很討厭那種無力感。


    “她應該是我見過的最傻的人了。”甄璀璨不適的蹙了蹙眉,眼睛裏泛著明亮的光芒,“我便要盡我所能的完成她沒有做完的事,去要藥方。”


    就像是注定的宿命,從此,那個無憂無慮的流浪少女,有了無形的羈絆。


    “我從小就沒有名字,覺得‘甄璀璨’這名字不錯,就拿來一直用了。”甄璀璨輕輕的笑了,笑得極輕,還是驚起無數澀意。


    四周寂靜了下來,隻聞曆曆在目的舊事如涓涓細流般在心中流淌。


    “那人現在何處?”華宗平凝視著身邊突然沉默的少女,她安安靜靜的,像沐浴在晨陽下的白鷺,靜到不惹塵物,靜的使他的心難靜,他還是想看她笑顏綻放時的清揚,似芳菲春-色,多姿多樣。


    “在西郊的懷嶺縣,躺在‘甄璀璨’的墓碑下,每年清明都能有人掃墓燒錢。”甄璀璨說得漫不經心。


    華宗平若有所思。


    “‘甄璀璨’已香消玉殞,不可能死而複生;我不過是欠了債,如今已拿到藥方,就要去遠離京城的地方繼續還債。那麽,甄府的人沒有必要再寢食難安,煞費苦心的追著我不放,你說是不是?”甄璀璨無比認真的望著他,至今仍是奇怪他跟甄府裏的誰有關係,怎麽會那麽快的知道她自報身份叩開甄府的門。


    她原原本本的說出實情,隻希望他能跟甄府裏的誰打個招唿,讓她盡快離開京城,從此相安無事。


    半晌,華宗平道:“聽上去很有道理。”


    甄璀璨揉了揉鼻子,就在她抬手間,他的眼神落在了她別在腰間的彎刀上。


    她連忙側身,用衣袖蓋住彎刀,滿臉的戒備。盡管彎刀是她偷來的,已經跟她形影不離三年了,她舍不得著呢。


    華宗平抿嘴笑笑,問:“三年前,護城河畔的春曉橋上?”


    甄璀璨不置可否,那天風和日麗,她無意暼到了彎刀,很是喜歡。


    “這把彎刀是我娘留給我,讓我送給心上人當定情信物的。”他脈脈的瞧著她。


    甄璀璨眨眨眼,輕哼一聲,吟吟笑道:“等你遇到心上人時,有本事把它偷迴去就是了。”


    “到那時,你在何處?”


    “沒在人間就在地府呢。”她笑得眼睛彎彎的,像花開正當時之夜的明月。


    看著她略有孩子氣的笑顏,華宗平不由得跟著笑笑。


    是時候要出去了,再尋找合適的時機離開書院,不能耽擱。甄璀璨慢吞吞的站起身,閑適的說:“我餓了,去找點吃的。”


    沒有等他迴應,她便起身離開,何需他的迴應?她轉身前,向木雕女子微微躬身,經過堂屋的椅子時,不免唏噓。


    四周很安靜,她緩步踏出蕭條的孤院,憑著記憶摸索著方位。猶記得書院是有個小門,在偏僻的山腳下。


    沿著小徑,她朝著不遠的一座山峰走去,剛穿過石橋,步入一片假石怪林時,突聽一聲厲喝從遠處傳來:“站住!”


    甄璀璨一怔,沒有輕舉妄動,駐步於原地,聞聲看去,是一小支巡邏的禁軍。


    禁軍們手持長矛,有著與生俱來的警惕,很冷硬的盯著她,盤問道:“什麽人?”


    皇宮禁軍直接效命於太後,應不會節外生枝,她懸著的一顆心放下了,剛要微笑著的迴話,卻聽有人搶先說道:“她是甄府的丫鬟。”


    竟然是跟蹤她的那兩個衙兵,受翟寧指使的。


    甄璀璨捏了捏手指,真是倒黴透了!


    衙兵已走過來,很嚴肅的道:“翟總管正在四處找她。”


    聽到是跟‘甄府’、‘翟總管’有關,禁軍們有些拿不定主意,猶豫著要不要把她交給衙兵。


    “是不是認錯人了?”甄璀璨背著手,神色如常,“你們睜大眼睛好好的看一看,我怎麽會是甄府的丫鬟?”


    一個衙兵冷聲道:“休再狡辯,快跟我們去見翟總管!”


    甄璀璨不再理會衙兵,麵朝禁軍們正色的道:“我是尚工局的人,跟隨秋尚宮大人而來。閑來無事,得秋大人的恩準,到處看一看。”


    另一個衙兵剛要開口,她眯起了眼睛,“是翟總管讓你們四處找一個甄府丫鬟?他很是威風呀,竟能號令衙兵幹些瑣事,真是詭異。”她難以置信的壓低聲音道:“這威風也要耍在皇宮禁軍麵前?”


    “你……”


    甄璀璨直接打斷了衙兵的話,“王法律條,瓜田李下,我就不奉陪了。”說著,她轉身就走。


    禁軍喊道:“慢著!”


    她微笑道:“我知道你們恪守職責,不能輕信於我,煩請你們押著我去見秋大人,以驗明身份。”


    “一起請。”禁軍示意衙兵同往。聽她說的字字珠璣,雖是真假難辨,自是不能把皇宮女官的侍女隨意的交給衙兵;禁軍和衙兵各不相幹,不必受任衙兵擺布,但禁軍們還是不能不把甄府放在眼裏,萬一有失疏忽,免受牽累。


    甄璀璨坦言道:“是呀,你們也一起吧,如果我所言不實,任你們怎麽處置。”


    話已至此,衙兵們隻有答應,總不能從禁軍們眼底下強行把人帶走。


    甄璀璨悠然的走在前麵,後麵多雙眼睛緊盯住她。她真的不想再見到秋尚宮,但脫不了身,不如就先迴到安全之處。


    眼看比賽的時辰將近,她直接前往鞠城。


    數千席麵已擺好美酒瓜果,圍繞鞠城的一圈席麵已座無虛席。


    找了好一會,才在視野最好的高台之上找到了秋尚宮。


    “秋大人。”


    秋尚宮臉上的詫異之色盡顯,奇怪她怎麽如此不識趣,竟還不離去。忽一看到旁邊的禁軍和衙兵,恍然明白,便訓道:“怎麽才迴來?”


    “書院太大,一時迷了路,多虧禁軍們的引路。”果然不出甄璀璨所料,秋尚宮很慎重,要絕對安全的打發她,不會不認她。


    見狀,禁軍們繼續巡邏了,衙兵們咬牙後退了幾步。


    甄璀璨靜靜的站在了秋尚宮身後側,準備再尋時機走開時,忽見不遠處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翟寧!她擰眉,便收起所有的心思,隨意的望向台階之下的壯觀席麵,是盛世風流的皇家恩典。除了幾位皇子公主之外,受邀觀賽的皆是王公貴族名門世家的女眷。有人端莊矜持,有人談笑風生,等待著一場聲勢浩大的比賽。


    隨著喧鬧聲漸低,隻見甄府二小姐甄丹琦領著丫鬟們快步而來,她裝扮的極為珠光寶氣,好像生怕別人不知她家境殷實。她在空閑的席位間站定,挑來挑去的,目露喜色的站在了寧玉公主的席前,道:“我要坐這。”


    寧玉公主才八、九歲,正專心的吃著蜜餞,抬首間看到嬌貴的身影俯視著自己,不由得受驚的一駭,公主身後的嬤嬤更是惶恐不安。


    甄丹琦很鄭重的重申道:“我喜歡坐這!”


    寧玉公主粉撲撲的小臉上很是委屈,緊張的攥著冬袍,鼓起勇氣說:“那……那邊有很多空位。”


    “我就要坐這,你去那邊空位。”甄丹琦狠狠的瞪著眼睛,雙唇緊抿,伸手就抓住寧玉公主的袖袍,要把她拎開。


    寧玉公主也不知道何來的勇氣,用力的掙脫,死死的抓住桌邊,急道:“是本公主先坐的。”


    甄丹琦惱極,迴首瞧了眼丫鬟們,命道:“把人和桌子都抬去一邊。”


    說話間,甄太後駕到,眾人都起身跪拜。


    等甄太後步上高台,坐在首席之位後,甄丹琦清脆聲響起:“祖姑母,祖姑母,琦兒想要坐這!”她指著寧玉公主的席位。


    甄太後隨意的坐在軟榻上,捏起一片紅棗幹放在嘴裏細嚼慢咽,過了一會,緩緩地道:“不就是一寸之地,至於鬧得麵紅耳赤?寧玉你懂事,就把那個位讓給琦兒,你再隨意挑個位。”


    甄丹琦得意的揚起下巴笑了,寧玉公主難過的垂首,又不敢不從。


    在座的皇族宗室一片沉默,神態中呈現出不同的複雜情緒。


    真是明目張膽的偏袒,甄璀璨不禁感慨,方才皇族成員們臉上各種微妙的反應,都被甄太後掃蕩進了眼底。


    “讓?太過無趣。”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隨即,笑聲清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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