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聲看去,是甄丹琦率領著一群丫鬟在追一個人,那個人急不擇路的在奔。定睛一看,正是命如草芥的甄小靈。


    “你給本小姐站住!”甄丹琦惱得咬牙切齒。


    甄小靈拚了命的狂跑,被樹枝劃破了薄衣舊衫,依然越跑越快。


    可想而知,如果甄小靈被抓住,又會是一陣暴虐。


    甄璀璨緩緩地放慢了腳步,迴想起那雙倔強頑固的眼睛,她的胸腔裏有什麽東西在翻滾,使得她無法心安理得的視若無睹。


    “人各有命。”顧嬤嬤平靜的說道:“救得了一次,救不了一世。”


    平靜的語氣中,是冷眼旁觀。


    聞言,甄璀璨笑了笑,笑得即清又淡。眼看著甄小靈已跑不動,快要被抓住時,她放聲喊道:“二小姐,二小姐……”


    顧嬤嬤一愣。


    甄丹琦聽到有人激動的在喚自己,便停了下來,四處尋著。


    “二小姐。”甄璀璨笑吟吟的招著手,“二小姐,這邊。”


    甄丹琦擰眉,氣喘籲籲的扶著一棵樹,不明所以的瞧過去。丫鬟們都簇擁在二小姐的身旁。


    “二小姐,”甄璀璨在諸多複雜目光的注視下,主動走上前,走得慢吞吞的,微笑著大聲道:“我今日就要離府,特跟二小姐道別。”


    甄丹琦沒好氣的道:“你要離府就離府,幹本小姐什麽事?!”


    “那……好。”甄璀璨悻悻的道:“再見。”


    甄丹琦哼的一聲,當她緩過神後,忽然想到那個賤蹄子,此時卻逃得沒了蹤影。她不免有些懊惱,忽見不遠處有厚厚的積雪,猛地起了堆雪人的興致。


    甄璀璨漫不經心的折迴,繼續向府門處走著。


    顧嬤嬤戒備的偷瞄著甄璀璨,她一臉的恬靜,像是清風暖陽,像悄悄綻放的花,像所有寂靜堅定的美好。


    能用三言兩語就自然而然的解圍,救了人一次,果真深不可測!


    有一瞬間,覺得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她毀掉。但與此同時,又覺得她擁有難以攻克的強悍。


    顧嬤嬤悄悄的收起了戒備,示意守衛將府門打開。


    在明媚的陽光下,踩著細碎的冰雪,甄璀璨毫不猶豫的跨出了府,側目對顧嬤嬤道了聲謝,就大步的走了,那份堅決幹脆利落。


    府門在背後重重的關上,剛硬而沉悶。


    甄璀璨牽著馬一步一步的遠離了甄府,迎著高懸的太陽,緩緩的舒了口氣。


    站在門外的人,看到的是光鮮富貴;身在門內的人,悲喜自知。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溜達了一陣,沒發現被尾隨後,才拐進一個行人稀少的巷子裏,準備抄近路去往一處把甄府的駿馬、銀兩和藥材處理了。


    走到巷子深處時,前方突然出現一個人,他像一塊巨石般矗立,一襲灰衣,手持長劍。


    甄璀璨一驚,慢慢的放輕了腳步,迅速的打量那男子,像是訓練有素。迎上男子的眼睛,那是一雙狠厲殘忍的眼睛。頓時,周身被窒息的恐怖包圍。


    灰衣男子的表情冷酷,像盯著插翅難飛的獵物般緊盯著她,不慌不忙的逼近,烏黑長劍扛在肩上,劍氣嗜血。


    兇狠的殺意在前,隨時可能取命,甄璀璨下意識的想後退,但她後退不得。


    冰天雪地,透骨奇寒,冷颼颼的風唿唿作響,萬物在肅殺中凝固。


    甄璀璨暗暗的捏了捏手指,眸中的驚恐不安隻是一瞬,她拉著馬韁繩,從容不迫的朝路邊挪著,給撲麵而來的殺氣讓路,已是挪到不能再挪了。


    灰衣男子腳步的方向一變,依舊直直的衝著她,殺氣更盛。


    甄璀璨的背脊一陣冷汗,四周變得很靜很靜,靜到能聽到男子的靴底把冰雪碾成泥的聲音,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搖搖欲墜。


    眼看男子越走越近,危險迫在眉睫時,甄璀璨展顏一笑,穩了穩氣息,道:“看這天氣,明日又要下大雪了。”


    灰衣男子似乎怔了怔,逼近的動作並未停下。


    甄璀璨自知脫身不易,危在旦夕,她提醒自己要冷靜。深深的吸了口氣後,微微笑道:“閣下,且慢。”


    灰衣男子並未放慢腳步。


    “多謝閣下且慢,”甄璀璨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輕道:“請問,閣下要找的人,是像我一樣的身長、相貌?”她伸出腳,“也是穿著這樣一雙關外來的靴子?”


    灰衣男子怔了怔,她竟泰然自若,再瞧她的容貌清麗嬌柔,眼神篤定。本可不予迴應的,還是寒聲道:“找的就是你。”


    甄璀璨捏了捏手指,曼聲道:“我是否有得罪閣下之處?還望閣下指點。”


    “職責所在。”


    “多謝閣下指點,”甄璀璨麵帶微笑,正色道:“不知閣下在何處效命?”


    “無可奉告。”是斬釘截鐵的堅定。


    “請問我是所犯何事?惹了何人?”


    “犯了不該犯的事,惹了不該惹的人。”


    她輕輕的唿了口氣,歎聲道:“那麽,閣下是要怎樣呢?殺了我?我手無縛雞之力,在劫難逃,今日將死於此地,雖死亦無懼,隻願能死得瞑目,成為孤魂野鬼之後,也知該去何處找何人。”她要弄清楚這是誰布的局。


    灰衣男子笑了笑,盡管笑得很殘酷,但氣氛稍稍緩和了些。


    甄璀璨也跟著笑笑,笑得豁達,背著手道:“我這條命雖然弱小,但也是條命,我舍不得著呢。”她眨眨眼,虔誠的望著他,誠意十足的道:“不知道能不能請閣下高抬貴手,估估這條小命價值多少?”


    “你有很多金銀珠寶?”灰衣男子饒有興趣。


    “沒有多少,”她很有底氣的道:“但我會偷呀。”


    灰衣男子提了提劍,道:“我倒很有心跟你交易,但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巷口突然湧出來一群衙役,手持長矛,迅速的將她團團圍住。


    甄璀璨難以置信的環視,手緩緩的移向彎刀。


    “哈哈哈……”人群外,一個得意的笑聲傳來。


    衙役們紛紛讓出一條道,身著官服的捕頭昂首挺胸的走過來,冰冷的臉上有兩條猙獰的疤痕,在見到灰衣男子時,趕緊躬身,恭敬的道:“有勞有勞。”


    灰衣男子漠然的看了眼受困的鳥兒,倒是有個有趣的鳥兒呢,實在可惜,他一個縱身躍起便消失了。


    甄璀璨揉了揉鼻子,原來灰衣男子是替這些衙役攔住她。


    捕頭趾高氣揚的質問道:“你這是要去哪銷贓啊?”


    甄璀璨一怔,訕訕笑道:“民女是誤入埋伏,擾亂了衙門辦案,被當作了疑犯?”


    捕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她,又掃了一眼滿載貨物的駿馬,冷聲命道:“搜!”


    數名衙役應聲上前,將馬背上的兩個包裹解開,把東西都倒在了地上。


    甄璀璨默默不語,置身事外般。


    衙役仔細的清點了一番後,稟道:“一匹寶馬,一包珍貴藥材,一包幹糧和三十兩碎銀。”


    捕頭露出陰森的笑,道:“你本事不小,能從甄府裏偷盜出財物!”


    偷盜?甄璀璨暗唿不妙,愕問:“不知此話怎講?”


    捕頭頓時不悅,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宣道:“甄府報官,說是府中丟失了財物,就是這些東西,絲毫不差,人贓俱獲。”


    “民女獨自一人兩手空空的經過巷子,也不知道哪來的一匹馬,扛著這麽一堆東西跟民女同行。”甄璀璨一臉的無辜,趕緊離馬匹遠了些,“民女冤枉啊,這些東西可是跟民女沒有半點關係!”


    很顯然,不管她是否帶著東西離開甄府,隻要跨出了府門,就有偷盜之罪在等著!麵對蓄意栽贓陷害,她隱隱覺得想脫身很難。


    “冤枉?”捕頭冷聲道:“有何冤屈,去衙門裏說!”


    頓時,神情嚴峻的衙役們,將鋒利的長矛齊齊的對準了她。


    甄璀璨的雙腿直打顫,像是駭得不輕,急道:“瞧民女這寒磣樣,能進得去門禁森嚴的甄府?”


    “甄府的報官人正在衙門等著,你們對質一番真相就能大白!”捕頭冠冕堂皇的說了一句,隨即不耐煩的命道:“拿下她,帶迴衙門!”


    語聲剛落,兇狠的衙役們就帶著頸枷湧向她。


    甄璀璨暗自咬牙,頸枷是緝押犯人用的,她頂多算是疑犯,卻要被用頸枷,可見是串通了官府!是甄府的哪個人報的官?是誰一定要置自己於死地?


    眼看衙役們來勢洶洶,再看捕頭的臉上一副‘把她帶迴衙門,就大功告成’的竊喜,這一趟衙門是非去不可了!


    “不勞各位費力了,民女身正心正,去一趟衙門也無妨。”她不以為然的一笑,可心底隱隱歎息,激起無數無奈。


    明知道去衙門兇多吉少,她仍要麵對,不能剛愎自用的以卵擊石,被套上了頸枷,要摘下來就難了。


    她倒要看看,是怎樣的龍潭虎穴,怎樣的豺狼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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