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弘川走出幾步,不經意的迴首望了一眼甄璀璨,似將什麽東西留在了她身上。


    甄璀璨欲言又止,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看著幫自己解圍的華宗平,隻覺心中莫名的複雜。


    見該散去的人都散去了,甄丹琦笑嘻嘻的道:“一切都在本小姐的掌握之中,”她神氣極了,“本小姐沒來得及跟你說,你隻要替本小姐頂著,事成之後,本小姐會把你從大牢裏救出來,到時候,隨便賞給你一些銀子,就夠你吃喝不愁。”


    甄璀璨的神色淡淡,不言不語。


    “誰知半路出來個吃飽了撐的,還是把腦子撐壞了的。”甄丹琦笑得很愉快,“反正沒有本小姐什麽事了。”


    甄璀璨的目光瞬間幽暗了下去,自顧自的走著,涼涼的道:“該迴府了?”


    “是該……”甄丹琦猛得恍然道:“怎麽不見啟修?”


    小漪道:“莫非大少爺一直在書院門處等著?”


    一行人趕到書院門口時,恰遇到要進書院的翟寧,“二小姐,您怎麽才出來?”


    “大少爺呢?”甄丹琦伸著脖子張望。


    “也不知怎麽了,大少爺從書院慌裏慌張的奔出來,搶過馬韁繩,就縱馬而去,”翟寧一臉的茫然,“剛走不久。”


    素來斯文的甄啟修怎麽會‘搶’?發生什麽天大的事?甄丹琦趕緊道:“你快去追!”


    “二小姐呢?”


    甄丹琦攆道:“本小姐不用你管,你快去追上大少爺,不得讓他有任何閃失。”


    翟寧不敢耽誤,跨上馬就追去了。


    甄丹琦乘上了馬車,喊了兩個小漪在一旁伺候剝鬆子。甄璀璨安靜的坐在一角,閉著眼睛,迴想著方才的經過。


    馬車緩緩的向前,駛在往返了數百次的街上。


    駛出不久,馬車晃了晃,速度加快了些。


    又過了不久,察覺到路麵顛簸的異常,甄璀璨悄悄的掀開車窗簾一瞧,竟是在一片樹林裏。她暗唿不妙。


    忽然,馬車的速度放慢了,車簾猛得被掀開,冷風灌入,映進眼眸裏的,是那個獨一無二的人,華宗平。


    他在笑,笑得恣意。


    甄璀璨擰眉,他這是要幹什麽?


    馬車停住了。


    見荒唐無能的六皇子欲衝進馬車裏,甄丹琦受驚的縮了縮身子,抓起一把鬆子朝他扔了過去,怒吼道:“你……你放肆!”


    華宗平漫不經心的袖子一揮,鬆子都盡數擊在了甄丹琦的臉上。


    “你……你……你……”甄丹琦吃疼,惱羞成怒的掀翻麵前的堅果碟子,用力的去推小漪,要用小漪把他撞開。


    小漪們被推倒在旁,她們欺軟怕硬慣了,見他敢招惹二小姐,都畏畏縮縮在原地。


    華宗平笑意悠然,冷暼了一眼礙事的兩個丫鬟,道:“把她們拎下去。”


    一個侍女模樣的女子出現,輕快的跳上馬車,一手揪住一個小漪的頭發,幹脆利落的把她們拖下了馬車,猛得朝地上一扔。她隨腳踢了兩下,把方才趕馬車被拍昏的兩個小漪踢醒了。厲聲道:“你們都去撿樹枝,每個人撿三百根,少撿一根,就剁一根的手指頭!”


    被踢醒的小漪不明狀況,摸了摸暈暈的腦袋,斥道:“你算什麽……”


    話還沒說完,小漪‘啊’的一聲,背部重重的挨了一鞭。


    侍女緩聲道:“再不去撿樹枝,我每眨一下眼,你們就挨一鞭。”


    小漪們沒一個骨頭硬的,連滾帶爬的去撿樹枝了。


    “你敢欺負本小姐的丫鬟?!”甄丹琦說著就要衝下馬車,從沒有人敢這樣對她。


    侍女再次跳上馬車,輕而易舉的按住了甄丹琦,使她動彈不得。


    華宗平慢條斯理的倚著,眯起眼睛道:“不敢,不敢。”


    “你敢劫持本小姐的馬車?!”甄丹琦氣得雙頰漲紅。


    “不敢,不敢。”華宗平的態度很好。


    見狀,甄璀璨不得不開口說了句,“六殿下,您這是?”


    “我跟甄二小姐有筆帳要和和氣氣的算一算,沒你什麽事,請先下馬車休息會。”華宗平雙眸含笑,伸手一引。


    甄璀璨暗暗握了握拳頭,想了想,不如先看清楚馬車外是什麽狀況,也能知道此時的處境。她猶豫一下,還是下了馬車。


    空曠的暮冬下,馬車停在一大片光禿禿的白樺林中,樹林的盡頭是連綿高聳的山巒,山頂有座寺廟。甄璀璨認得,這裏是崇岫書院的後山溝。


    前麵不遠還停著一輛華貴馬車,正是它載著甄璀璨進的甄府。有三四個侍女候在一旁,安靜的像是融進了夕陽的光暈裏。


    小漪們都手急眼快的撿著樹枝,規矩極了,把樹枝都擺得整齊,囂張氣焰全無。


    甄璀璨收迴視線,耳邊響起華宗平微笑道:“拿來。”


    “什麽?”甄丹琦毫不示弱。


    “酬勞啊,”華宗平心情很好的樣子,“我替你頂了兇殺,你打算給多少報酬?”


    甄丹琦呸道:“什麽兇殺?聽不懂!”


    “看你不像是裝傻,”華宗平溫和的提醒道:“打死董弘川的書童,你就不怕你爹知道?”


    甄丹琦慌了慌,矢口否認,“本小姐沒有殺人!”


    “嗯,把我應得的酬勞拿來,謊話就能成真。”華宗平的唇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


    “你休想!貪便宜貪到本小姐頭上了,哼,一個銅板也不給!”甄丹琦冷諷道:“你若揭不開鍋,就蹲在街上要啊,說不定本小姐可憐你,能扔給你幾個銅板。”


    華宗平的眸中泛起一絲涼意,笑意淡淡,近乎親切的道:“甄二小姐果然豪氣啊,不用扔,扔壞了怎麽辦,我派人拿就行了。”他慢慢的吩咐道:“幫二小姐把她身上戴的值錢的東西都摘下來。”


    侍女應是,順手就扯掉了甄丹琦脖上戴的八珍瓔珞。


    “你敢動我?!”甄丹琦奮力的掙紮。


    華宗平無辜的道:“不敢,不敢,我怎麽敢呢。”


    侍女的身手不凡,單手就把甄丹琦控製住,另一隻手迅速的撥去她發間精美的簪釵。


    滿頭秀發頃刻間飄散,甄丹琦急得紅了眼,張嘴就去咬侍女,侍女順手抓住一把鬆子塞進了她的嘴裏,摘掉了她手腕上的鑲金玉鐲。


    甄丹琦把嘴裏的鬆子衝著華宗平就吐過去,被侍女拉住身子一扭,都吐到了車壁上。鑲在衣袍上的寶石、明珠也被摘下。


    甄丹琦憤怒的嘶吼道:“你太膽大包天!”


    華宗平不去理會,將頭一偏,看向了巋然佇立在天地之間的甄璀璨,她清清靜靜的,連冷酷的冬風刮到她麵前都能變得輕柔,他看在眼裏的感覺,像極了盛放著在仙人掌上的美麗小花。


    四目相匯一處時,無聲的對話:


    ……她是甄府的嫡出小姐。


    ……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他雖是皇子,但天下大權掌握在甄氏的手中,跟甄府反目,後果他不會不知。還是,事出有因?


    ……你就沒有顧慮?


    ……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就好,甄璀璨雙睫一眨,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甄丹琦在書院裏的無端嫁禍,依然涼在她的心底。


    ……多謝你在書院的解圍。


    ……你想多了,我沒有想幫你,賺錢不易,隻是找點生意做做。


    做生意?甄璀璨微微一詫,這生意做得未免太冒險了。如果董弘川沒有知進知退的眼界,而是抓住不放把事情鬧大,他會被彈劾。活在甄氏眼皮底下的皇子們,終日心驚膽顫,為求自保,就該安分守己,不露鋒芒。


    華宗平麵帶著玩味的笑意,瞧著甄璀璨,他心中閃現的,是她被甄丹琦當眾指認是兇手時,她眼眸裏那微不可察的無助。


    “主子,”侍女跳下了馬車,拎著沉甸甸的包裹,“都已幫二小姐摘下。”


    華宗平語氣閑適,慢悠悠的道:“二小姐太客氣了,我就不客氣的全收下了。”


    蓬頭散發的甄丹琦恨恨的道:“本小姐記住你了!”


    華宗平笑笑,很是好奇的道:“讓你記住有什麽好處?可以長生不老?可以騰雲駕霧?可以佳偶天成?可以金滿缽滿?可以和合如意?”


    “你給本小姐等著!”甄丹琦已氣得要哭了。


    “會的,如果你需要我跟甄大人深談,把你如何用石頭把董弘川的書童砸死的事,一五一十的敘述一番,我隨時有空。”華宗平溫和的道:“我也不介意跟董弘川攤牌,說我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頂罪,鼓勵他徹查真兇。”


    “你……”甄丹琦惱極,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天色已晚,我就不奉陪了。”話畢,華宗平信步走開,經過甄璀璨身邊時,他放慢了腳步,低聲說了句:“別讓小母老虎咬到。”


    甄璀璨的嘴角微動,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是錯覺?他的語氣裏似有關懷。


    六皇子府的侍女把小漪們撿的四捆樹枝綁住,係在馬車後,一行人揚長而去。


    “二小姐,二小姐!”小漪們都湧向馬車,個個被駭得不輕的樣子。


    甄丹琦氣得渾身哆嗦,半晌才吼出聲,“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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