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以後,蘇淺瓔沉默了。


    鎖煙十分解氣道:「那個女人整天張牙舞爪的不可一世,總算受到點教訓,真是大快人心。誰讓她搶人家夫君,活該…」


    玉初涼涼的瞥她一眼,她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閉嘴,有些愧疚的看向蘇淺瓔。


    「姑娘,我…」


    「你沒說錯。」


    蘇淺瓔抬眸笑了笑,「師父常說,命理輪迴,因果報應。種什麽樣的因,結什麽樣的果。趙誌遠和慕宜清,一個為了得到自己所愛壞人姻緣,殺人害命。一個為了權勢富貴拋棄妻子,喪盡天良。如今他們的報應也來了,慕宜清喪失了她從別人手中搶來的愛情,趙誌遠失去了背叛妻女得到的權利地位。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人,總有一天會嚐到雙倍的痛。」


    「人可以自私可以涼薄可以虛偽可以貪婪,卻不能喪失人性。當他們失去人性中所有最美好的品質,也就變成了一堆又髒又臭的垃圾,令人噁心反胃,避如蛇蠍。」


    鎖煙歪頭想了想,「姑娘是說慕子奕麽?」


    蘇淺瓔輕笑,「不能說他有眼無珠,隻是人各有誌罷了。而且他說得也不無道理,我跟他素昧平生,就因為一直婚約綁在一起,的確有些強求。若他真的對趙語心此心不渝飛卿不娶,我倒是欣賞他能夠為了自己所愛之人不顧一切的勇氣。可他若隻是別有居心,踩著別人的自尊,利用他人的感情,這種行為,就讓人不恥了。唔,跟我那個父親半斤八兩吧。」


    鎖煙吐了吐舌頭,她覺得慕子奕就是有眼無珠。放著一個絕世無雙的大美人不要,為了一個一無是處的草包身敗名裂,簡直瞎得不能再瞎。


    玉初側眸看著蘇淺瓔,想著她那句『欣賞他能夠為了自己所愛之人不顧一切的勇氣』。


    她向來不以主觀思維評價他人,哪怕是讓她十分不喜歡的人,總能做到客觀理智。


    「不過他們倆爭吵的話題,倒是可以好好調查一下。」


    蘇淺瓔如是道。


    玉初會意,「我來的時候就讓人去了幽州一趟,以你的名義將趙家二老請迴京城趙府。趙誌遠的書房沒什麽可取價值,那些『證據』,也隻能從其他地方突破了。」


    趙誌遠出身商賈,士農工商,商人最是為人輕賤,所以哪怕趙家家底殷實,仍舊為達官貴人所輕視。


    而蘇淺瓔的母親曲氏,乃幽州太守之女,當初嫁給趙誌遠,可謂是低嫁。


    後來趙誌遠升遷入京,被慕宜清給看上,從此青雲直上。


    趙家二老則一直住在幽州,隻因慕宜清嫌他們滿身銅臭,丟人。趙誌遠不敢得罪她,隻能放棄將二老接進京的打算。


    這麽多年來,趙誌遠以及趙父趙母隻怕心中早有怨言。


    蘇淺瓔勾了勾唇,問鎖煙。


    「今日少翾都說了什麽?」


    鎖煙道:「姑娘你料得沒錯,我們一進宮就有人準備殺人滅口,還好我多長了個心眼兒,沒讓他們得手。見到天熙的皇帝以後,榮國侯就狀告了京兆尹。京兆尹決口否認,堅持說自己隻是受人蒙蔽,誤會一場,並沒有罔顧皇命私闖敕造侯府。朱玉清身邊那個小丫頭被嚇得不輕,一問就什麽都招了。她承認是被人指使給朱玉清下毒然後栽贓到你頭上,但對方是誰,她也不知道。少翾倒是提供了不少訊息,趙誌遠曾貪墨軍餉,十年前幽州鬧瘟疫,那是他的故鄉,為了控製疫情,他曾讓羽書和少翾偷偷殺死染上瘟疫的病患,足有三百多人。」


    十年前…


    蘇淺瓔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那年她曾下山…


    鎖煙沒注意到她的變化,繼續說:「七年前,他手下直屬參將打著他的旗號販賣私鹽為他謀取私利,共計白銀五萬兩。四年前,他縱容部下燒殺搶掠,玩忽職守,以權謀私…林林種種,數不勝數。」


    「還真是罪行累累啊。」


    蘇淺瓔語氣裏幾分嘲諷,「怪不得天子震怒,單是屠殺百姓販賣私鹽就夠他殺頭的了。皇帝卻隻是將他貶官降級,而且未曾公布羅列他犯下的罪行,看來是對他還有期望。」


    玉初眼眸深深,道:「他們已經懷疑你了。」


    蘇淺瓔與他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也該懷疑了。」她不甚在意,「當今聖上雖然性子優柔寡斷了些,卻並不笨。君臣這麽多年,他又豈會對趙誌遠沒有半分了解?知曉趙誌遠行事果斷不留後路,太後手段更是雷厲風行,今日兩人先後出手,卻還是讓少翾活著進了宮,他不懷疑都不行啊。」


    鎖煙此時總算是聽命白了,「姑娘,王爺,你們的意思是,天熙的皇帝,已經懷疑你有後台了?」


    「早就懷疑了。」


    蘇淺瓔抿唇微笑,「那天晚上在慈安宮,太後就已對我起了疑心,隻是我出現得太過突然,以往又未曾以真容真名示人,他們查不出我的底細。今日這一遭,算是讓他們警醒了。」


    「趙誌遠盡管惡貫滿盈,但有一點不可否認,他本身具備一定的軍事才能,否則單憑裙帶關係,便是太後那關都過不了,如何坐得上鎮國大將軍的位置?他做的那些事,皇帝太後心裏大約多少還是知道點的,睜隻眼閉隻眼罷了。至少在還沒有找到可以替代趙誌遠的人選之前,皇帝還是不會輕易拿他開刀的。」


    「今日之所以會連降他五級,也是因為當著榮國侯和兵部尚書的麵,他不可能再袒護趙誌遠。然而他沒有在早朝宣布,也未曾讓禦林軍押解趙誌遠進宮,看似貶斥,實則是以退為進。一方麵他需要給兩位臣子一個交代,一方麵少翾隻是一麵之詞,並無證據。」


    「堂堂一品大將,還立過不少的功勳,曾禦前救駕,在沒有審問調查之前貶斥已是極限,榮國侯和兵部尚書再無反駁的理由。」


    末了蘇淺瓔總結道:「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玩兒得可真是天衣無縫啊。」


    鎖煙恍然大悟,隨即憤憤道:「這皇帝老頭兒看著溫和,沒想到這麽陰險狡詐。」


    「這就是帝王權術。」


    蘇淺瓔不自覺的皺了皺眉,下意識的看向身側玉初。


    雖然上輩子學歷史看歷史小說電視劇也不少,但也僅僅隻懂得理論分析。自己親身體會,這還是頭一遭。而她之所以能夠旁觀者清,其實大部分原因還是受玉初影響。


    長期受一個優秀政客耳濡目染的薰陶,她想不懂都難。


    多年相處,她隨便一個眼神,玉初都能看穿她的心思。


    「還有一個原因,他在試探你,想要知道你的後台究竟有多硬。也是給你一顆甜棗,告訴你適可而止。」


    蘇淺瓔笑了,「剛才那個大內總管走的時候已經暗示過我了,看來這個皇帝老頭兒警惕性還是挺高的。」


    玉初淡淡道:「畢竟在位多年。」


    蘇淺瓔不置可否,又問鎖煙。


    「京城巡邏統領呢?是不是被革職了?」


    鎖煙用力的點頭,雙眼冒光。


    「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堂堂京畿重地,卻有刺客橫行,京城守衛巡視不利,全都撤職。還有那個京兆尹,也被打入了天牢。」


    這在意料之中。


    蘇淺瓔眼眸笑意微微,看向玉初。


    「你說,太後和皇上此刻在做什麽?」


    玉初道:「討論如何引蛇出洞,再一起斬草除根。」


    蘇淺瓔笑得愉悅,「那你這條蛇,打算什麽時候出洞呢?」


    玉初也笑,「師叔什麽時候不想玩兒了,我自然全憑師叔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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