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如是在接到我信息後,第二天就直接飛機到了北京,然後我們在一家咖啡廳見麵。


    這個地方我和王昭陽來過,在他覆水難收身份被揭發的第二天,我們逛街累了,在這裏歇腳。


    方可如先到一步,大概隻是為了和我見麵談話,什麽都沒有拿,就和普通出個門一樣。這個女人滿世界飛來飛去,大概也已經習慣這種匆忙的行程,不當迴事情。


    在見方可如之前,我並沒有做什麽準備,但我還是想見,想麵對一下。我也沒有通知王昭陽,這似乎是件女人之間的事情,而這件事情中,我並不占據主動。


    所以我也沒有化妝,我不好意思在一個我搶了人家男人的女人麵前,打扮得花枝招展,去炫耀自己的年輕貌美。


    出門前唯一的準備,是帶了一個東西。


    我一眼就認出了方可如,雖然已經三十歲了,但也不顯得老。這女人精氣神很好,即便是在鬧婚變,也沒有那種垂頭喪氣的感覺,大約是生活充實的緣故。


    站到她旁邊,方可如看我一眼,挺認真地看,苦笑,“真的是你。”


    是我,王昭陽當年的學生。我勉強微笑一下,輕聲叫,“可如姐。”


    她也挑唇笑著,“不用不好意思,坐吧。”


    我在方可如對麵坐下,注意了下她的手指,還戴著戒指,那大約就是他們的結婚戒指吧。我從來沒見王昭陽戴過,應該也不是他故意見我的時候就不戴,因為我留意過他的手指,並沒有長時間戴戒指的跡象。


    可能是嫌麻煩?


    但我還是不好意思,我做了自己一直以來最排斥的人,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自己,麵對這件事情。


    方可如說,“我今天來見你,他不知道。”


    我輕輕點了下頭,她這意思是在告訴我,這件事情是可以不用告訴王昭陽的。其實她的建議並不重要,要不要告訴是我自己的事,但我確實也不是很想跟王昭陽說,起碼現在不想。


    我看著眼前這個,真正屬於王昭陽的女人,精致而大方,倒也不是說就把我比下去了,隻是能感覺到,我們很不一樣。


    仿佛她更適合一些,但想想,我也沒什麽不適合王昭陽的。這感覺形容不出來。


    我把帶來的東西拿出來,放在桌子上。這是王昭陽之前脖子上掛的那枚玉墜,那天愛愛的時候,他嫌擋在我們麵前很煩,用手扯下來扔在床下了。


    之後我撿起來給他,他又扔進了垃圾桶。我覺得這怎麽也得是個好東西,怕他後悔,就給撿了迴來,一直保存著。


    關於這玉的事情,他沒講過,那時候我就好奇,這裏麵是不是有故事。


    我問:“這個,是你送給他的麽?”


    方可如看一眼,搖頭,“不是。”


    我心裏才鬆了一點點,方可如說,“這是我們結婚的時候,他媽專門去求的,一對,我們倆一人一個。我的那個,在國外工作時弄丟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想我還是該先說一句對不起。


    方可如笑了下,“你不用對不起,也許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轉而苦笑,她說:“我們已經兩年沒在一起過了,過年之前,他就已經透露過想離婚的意思,一直到年後正式提出來,我就一直在躲……”


    “如果是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方可如打斷,她說:“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但這件事情我不怪他。事情發生以後,我就一直在想,我們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我覺得,是我的問題更多一些。”


    看,人家方可如心裏多有數,他們的婚姻,那是他們的事兒,我算個毛線啊我。


    方可如說,“我們結婚的時候,兩個人都在事業起步階段,那時候都很忙,結婚以後連蜜月都沒度。一直想等有時間了就去補上,照樣這個人很實在,不是個想大富大貴的人,皮具生意做到一定水平以後,就停下來沒做了,但是我已經習慣了。”


    她看了眼外麵的景色,川流不息車水馬龍,她已經習慣了,習慣隨著流逝的時間向前。


    抬頭看我,方可如說,“我這兩年一直在飛,英國法國美國,一年有十個月都不能迴家。他是個男人,他身邊需要一個女人能陪著,”再笑一下,“其實我想過他會出軌。”


    出軌這兩個字,針紮一樣捅在我心上。


    方可如接著說,“能做到這樣,我覺得已經足夠了。是我太自私,沒顧忌他的感受,如果還有機會,我會改。”


    這句話已經表明了,方可如不想離婚的態度。


    我依然無話可說,我並不想跟任何人搶什麽東西,太麻煩了,我這人特別怕麻煩。


    方可如說,“他是個很本人的人,我相信他一定很喜歡你,如果不是這樣,他不會這麽做。你呢?”


    我?這之前,我是很愛王昭陽的,這之後,已經說不上是不是在生氣了,我甚至根本沒有生氣,就是忽然覺得愛他的那股勁兒,泄下去了。他幹了一件我特別鄙視的事情,讓我根本無法理解。


    讓我每每想起他對我的那些溫存,他將婚姻隱藏,一次次表現得雲淡風輕,我覺得我根本看不清他這個人。


    我甚至懷疑,我愛過的,到底是不是這個人。


    感情上,我已經完全懵了,也許見到他本人的時候,會有所不同。但我現在也不想見他。


    方可如唿了口長氣,看我沒有迴應,終於說:“如果你不那麽確定,或者你可以不愛他的話,把他還給我,好嗎?”


    聽到“還”這個字,我眼神抖了抖,差點要哭,但忍住了。還什麽,我本來就沒想搶啊,我是無辜的好不好,可是這個字好紮我啊。所以如果我還的話,那些幸福的過往,就成泡影了,成玩笑了?


    哎喲我這心傷的。


    方可如也很傷心,但撐著,低下頭,“我知道有點過分,但我想救我們的婚姻,如果沒有你的話,也許還有救。”


    我抿了抿嘴巴,還是那三個字,“對不起……”


    方可如苦笑,聲音越來越淡,“我真的不想難為你,但是我更不想難為自己。”


    我點頭,她說:“你考慮下,我先走了。”


    方可如離開,我獨自坐在這裏,除了很傷心,其實沒想太多的事情。方可如表現忒好了,如果她今天像所有被出軌的怨婦一樣,跑來跟我撒潑打渾,那別管我自己怎麽決定的,我肯定先跳起來跟她幹一架。


    我這人表麵從不饒人,她要是敢罵我,我能說一百句不重樣的罵迴去。但她沒罵我,她在檢討,她一直說是自己錯了。


    這份大度,換我我可沒有。


    她的態度很簡單,她不想離婚,她想挽留王昭陽,挽救他們的婚姻。他們既然當初能結婚,那麽一定有認為對方合適的原因。


    東西壞了,到底是該修還是該換?其實這是他們自己的問題,隻是在問題的基礎上,插進來一個我。就好比原本隻是一條裂縫,當沒看見湊合著還可以,然後這裂縫裏插進來一個異物,一下就把裂縫徹底撬開了。


    把異物拔掉的話,縫縫補補,也還能合得上。


    一個女人為什麽能大度,她為什麽能理解王昭陽的出軌,還不是因為她還愛他?方可如很好,真的很好,除了不喜歡粘著王昭陽這一點以外,哪裏都好。


    我以前覺得啊,要是告訴我哪個男人結婚了,我會屁話不放掉頭就走。放屁,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時候最大的幻想是,如果不是這個樣子就好了。


    所以此時,我根本不能馬上做出什麽利索的決定來。


    就像方可如拖著不離婚一樣,我也拖著不去考慮,一考慮就心煩得要死。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主動聯係王昭陽了。


    這件事情,也沒讓我哭過幾次,隻是經常恍惚。曾在幸福中人,常常有那種一睜開眼睛,就被幸福環繞的感覺。這種感覺是有慣性的,每當我睜眼,盡管王昭陽不在我身邊,我也會記得有那麽個我很愛的男人,在愛著我。


    可現實是,當你眨眼想一下的時候,想起來這都是一場空夢,特別讓人沮喪。


    還是不自覺地上了遊戲,跟他們一起去打了副本,看著那個手持大劍的高大戰士,才能在片刻間欺騙自己,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


    我狀態不好,很快就快掛掉了,王昭陽守著剛從怪物身上掉下來的藥,打字,“來吃。”


    我走近兩步,但沒去撿,“不了,讓小五吃吧。”


    “你怎麽了?”


    我手指抖了抖,打出一串字,“不想打了,你們繼續。”


    強退下線,我看著電腦桌麵。我和王昭陽沒什麽合照,隻有遊戲裏的那些,我看著桌麵上自己用畫圖,把我和王昭陽並排拚在一起的照片,還有一張遊戲截圖,我們笑容很甜。


    點開百度,把這桌麵擋住,我去搜了半天電腦桌麵,看也沒看,直接換掉。再關掉百度的時候,桌麵已經是一直卡通長頸鹿了。


    坐在床上,腳邊的手機一直在響,我哭著在刪自己的空間,刪掉那些所有和王昭陽有關的東西。


    相冊裏,遊戲的所有截圖,兩百多張,刪著刪著手腕就累了。


    山裏朵:小寶貝。


    覆水難收:小寶貝。


    山裏朵:小心肝。


    覆水難收:小心肝。


    山裏朵:我愛你。


    覆水難收:……


    覆水難收: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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