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習慣性選擇做讓自己感到快樂的事情,哪怕這快樂之中,其實夾雜著一絲苦澀。這就叫做貪歡。


    當然,破壞別人的婚姻,這是個不道德的行為,但我沒法說邵思偉什麽,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同性戀是一個相對弱勢的群體,我們願意給他們更多一點的寬容。


    總之這件事情,我沒辦法做出任何評價。


    但邵思偉的生活,其實說不上多麽快樂的,跟孟子明好的時候非常好,每天都像戀愛中的小嬌妻,雖然再甜蜜也是偷偷摸摸的。但動不動會大吵大鬧,吵架了沒有別的辦法,喝酒,喝了狂吐好幾天。


    邵思偉喝多的時候,我以一個女性的身份,就要負責照顧他。看見他爛醉摔倒在地上的樣子,我真的扶都不想再扶他一把,而是想上去踹他兩腳。


    從那時候開始,我特別討厭喝酒的男人,尤其是喝多了找我要我照顧的。


    大三,每個人都有新的生活,邵思偉正常的時候,我和邵思偉在市裏一家舞蹈培訓班,教姑娘們跳鋼管舞。


    其實鋼管舞,是一種非常好健身訓練形體的方式,沒大眾想的那麽齷齪淫蕩。很多來這裏學習的姑娘,都是為了減肥。


    後來黎華愛上了叢優,薛家正愛上了藍恬,這對我而言都不是太重要的。


    就這樣混過去了大學三年。


    我畢業了,要工作賺錢了,養自己,養吳玉清,還有還那三萬塊的學費。呆在我們這個小城市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年輕人麽,總覺得自己沒準兒能幹出一番漂亮的大事出來,正如當年王昭陽對我說的。


    無父無母,我就無牽無掛,自己想幹什麽不行。所以我覺得我該出去闖蕩闖蕩。這時候吳玉清給我闖了個大禍。


    吳玉清之前和一個老男人好過,這男人我也見過,就是之前總去足療店的那個。吳玉清這些年,摳了巴索的存下點錢來,打算跟著那個男人過日子,那男人看好了個房子,跟吳玉清搭夥,付了首付,錢掏出去沒兩個月,那男人消失了。


    準備出去闖蕩之前,我覺得還是該迴去跟吳玉清打打照麵,那天搬著些從學校拿出來的行李,朝我家走,必然要經過那個小賣部。


    然後在小賣部對麵,碰見了一個人。


    陳飛揚。


    陳飛揚各自這個高啊,乍一看跟個怪物似得,得快有一米九,而且很瘦。這小夥子拿到世界冠軍沒?不可能吧,現在我已經知道,所謂的世紀冠軍,不過是個夢想,哪那麽容易。


    夏天,很熱,我拿著手裏的東西,有些提不動。陳飛揚看我一眼,我在想,如果他殷勤點兒過來幫我,我會接受的。


    但沒有。


    陳飛揚在和家對麵的大叔較勁,用拳頭一下一下地砸那棵樹,擺開拳台上的搏擊造型,盯著自己的對手,眼神餓狼一樣的。


    我覺得光天化日這樣,有點神經病。


    跟樹對打了一會兒,他還抬腿踹那棵樹,那麽粗一棵樹,被踹的樹葉搖搖,真有力量啊,不愧是練過的。


    打累了,陳飛揚背過身來,沿著樹幹滑下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背靠著樹幹,很疲憊又很痛苦的模樣。


    汗水從他的額頭上往下滴,必須承認的是,那個瞬間陳飛揚挺帥的,雖然他才不到二十歲。


    陳家的人都長的人高馬大,卻算不上五大三粗,他姐模樣就不錯,他也不錯,身體大,但臉卻很小,棱角分明,大顆大顆的汗水沿著輪廓滾下來的時候,那畫麵挺香豔的。


    這孩子長大了,已經是個男人了。


    看他沒有幫忙的意思,我悶頭走過去,陳飛揚拎著旁邊的礦泉水瓶子站起來,他那麽高大,那礦泉水瓶拎手裏,就跟一小針管似得。


    我們就這樣擦肩走過,他陰沉著臉,似乎很不開心。過於白皙的皮膚,給人一種不太健康的感覺。


    以前我看到陳飛揚的時候,他都是挺黑的,因為訓練曬的。


    我接著往前走,陳飛揚喝了一口水,把剩下半瓶礦泉水摔了老遠,我迴頭看他一眼,看到他空洞無望的眼神,估計是有心事。


    我在吳玉清的小足療店裏翻報紙,幫她看著店,吳玉清出去了。我也沒問她幹什麽。


    後來聽見外麵吵起來了,兩個女人尖利的聲音,一個在嚷嚷:“還錢!”


    我聽見吳玉清在喊:“找張有寶要去!”覺察出來是吳玉清在和人吵架。


    於是我出去了,太陽很毒,吳玉清和一個女人,以及女人帶來的一男一女,就在小賣部門口吵架。


    小賣部搭的遮陽棚下,空無一人。這家買賣不想做了,連個看店的都沒有。


    我走過去,看到一個女人在扯吳玉清的頭發,吳玉清被欺負,我也不能不管啊。很和氣地把那個女人拉開,擋在吳玉清前麵,“怎麽迴事兒,大白天的別動手啊。”


    吳玉清在我身後指著女人罵罵咧咧,“就是你和張有寶合起夥來騙我,老子要去告你。”


    女人掐腰,“你告啊你去告啊,看不判你個還錢,**!”


    我生平最討厭的一個詞,就是“**”,可能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吧,吳玉清越幹過什麽,別人指出來,我就渾身不舒服。


    我有個觀念,騷不騷關你屁事。


    我皺眉,“好好說話不會啊,欺負我們家沒人是不是?”


    我們家確實沒人,但也不給誰欺負。那女人抽鼻子笑一下,艾瑪簡直和陳姍姍一個德行的,嚷嚷起來了,“都來看看啊,大**養的小**出來啦,欠錢不還啦!”


    吳玉清扭頭找了個板磚兒,就要往那女人身上拍啊,我是又攔又幫忙打的,反正場麵那個亂,全是女人吵吵的聲音。


    對麵女人還帶了個男人,我和吳玉清真是不占便宜,那男人拉了我一下,似乎是想揍我。我用力掐著他的手臂,我就鬱悶了,你們特麽好好說話不行麽,我又不想打架。


    小賣部裏衝出來個人,是陳飛揚,在家上打遊戲被我們吵得受不了了,一把揪開我麵前這個男人,一拳頭下去這男人就坐地上了。


    男人沒爬起來,陳飛揚要上去踹他,我在後麵拉著。這家夥是練家子,一腳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對麵的女人一屁股坐地上,“欠錢不還打人啦!”


    陳飛揚被我拉著才冷靜了點,對他們吼,“滾!”那嗓音渾厚的,不看人,當是個四十歲大老爺們兒也不一定。


    對麵人被吼得一愣一愣,陳飛揚揚了下拳頭,再吼一遍,“滾!”


    他們就灰溜溜滾了,估計還得來。


    我這邊放了陳飛揚的手,沒來得及對他說聲謝謝,陳飛揚轉身就迴小商店院子裏去了,英雄啊,漢子啊,真爺們兒啊。


    吳玉清手裏還拿著個板磚兒,氣唿唿地瞪著走掉的一行人。


    我瞥她一眼,“走吧,還嫌不夠丟人啊。”


    到了足療店裏,吳玉清坐在午睡床上生悶氣,我翻翻手裏的報紙,問:“到底是你欠人家錢,還是他們騙你了?”


    吳玉清沒說話,以我對她的了解,要是別人騙她,她會比現在更憤怒,那就是她欠人錢了。


    “欠了多少?”


    吳玉清還沒迴話,我就受不了了,扯著嗓子吼她,“欠多少!”


    吳玉清悶悶地:“三萬。”


    這三萬還是因為那破房子的事兒。


    “我給你還。”我說。


    吳玉清抬眼瞪我,我瞪迴去,“我給你還!瞪什麽瞪。”之後我摔門而去。


    我去了北京,這個聽說充滿機會的地方。舞蹈培訓班的老板給我推薦了個工作,也就是暫時過渡用的。


    夜店dancer。出場費一晚上兩百,一個月不休息就是六千,在那個環境裏不算多,住的是公司給外地員工租的筒子樓,省我一筆開銷。


    其實在夜店工作的人,出了夜店都是正經人,當然也不排除些老鼠屎,求包養做小三賣肉。


    我知道這是碗青春飯,端不穩,白天就在找別的工作。誰說北京機會多,機會是給有背景的人準備的,像我這種要背影都得借光的,到哪兒都是小透明。


    那段時間我過得不好,非常不好,被排擠會有,被騷擾會有,被吳玉清氣得想殺人更有。隻是不願跟任何人說。


    那天擦鋼管的時候,一款爺喝多了趴在台子上,尼瑪想摸我大腿,跳了跳腳,沒摸著,就勉為其難摸了摸腳。


    我低頭看了他一眼,沒搭理他,轉到台子另一邊去擦,這貨就轉過接著摸。我直接上管腳麵離地了,他就碰不著了。


    這貨敗興而去,過一會兒服務生叫我過去給人家敬酒。我不樂意去,最後經理都出馬了,說就喝個酒沒事兒,不會讓我怎麽著,大家都看著呢。


    我於是去了,喝了滿滿一杯純洋酒,然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從夜店出來,我東一下西一下地走在路上,看見一吧,一頭鑽了進去。


    給我暈得啊,臉都在發燙,我現在覺得吧裏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可是上我又沒啥事幹,迷迷糊糊點開了當年那款遊戲,熟練地打了賬號。


    公會頻道飄著綠字,他們在聊天,然後我看到了覆水難收這個名字。


    手指敲出來一個,“師父。”


    “言笑長?”


    這是錯別字,可能想打的是“燕小嫦”,一激動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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