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在說再見還有點太早,因為接下來還要迴來高考,還要填報誌願,甚至還可能會有畢業晚會之類的。


    但是我和他們不一樣,我知道我可能不會再迴來了,這一次,就是徹底的離開。


    我甚至把宿舍裏能拿的東西,都提前一次次搬光了。


    其實說到這三年高中生活,還是有很多特別的收獲和情誼在的,比如班長後麵漸漸對我的照顧,很多同學的微笑,畢業照我也有好好保存,第一排有王昭陽的笑臉,我就站在第二排,刻意擠了一個距離他很近的位置。


    轉過身,我手裏抱著很多很多書,抱得胳膊被硌得難受,誰讓我現在沒有自行車呢。不過我的手臂傷口都好了,可以拿東西了。


    隻是胸口,依然沒有完全長起來。


    迎麵看到了謝婷婷,笑眯眯地朝我跑過來。謝婷婷離家出走同樣未果,最後到底還是被她爸媽找到了。


    而且她跟我說,當時她爸媽就是找不到她,她也已經準備迴家了,原因很簡單,山窮水盡沒錢了。


    謝婷婷沒生我的氣,伸手就來幫我抱書。我說分一點吧,她還要全部抱在懷裏,我對這個丫頭改觀了很多,她人不壞,就是有點不知道好壞而已。


    我們兩個一起走在路上,她說要送我一直到迴家。


    路上我們就交換著,她抱一會兒書我抱一會兒書。然後一起上了樓,這是第一次,我準同學之類的人進我的家。


    我不是覺得我家條件不好,隻是怕他們看到吳玉清。我知道吳玉清也不想見我的同學。


    今天吳玉清不在。


    放下書以後,謝婷婷拉開袖子給我看肩膀上的淤青,我說:“你媽打你了?”


    謝婷婷搖搖頭,特嚴肅地說,“警察打的。”


    她說當時她爸媽找了警察,把她抓到以後,把她幹哥也一起抓了,說幹哥右拐少女。其實罪名當然是不成立的,訓話的時候,男警察打了幹哥,女警察打了謝婷婷。


    “不會吧。”我表示有點不可以死。


    謝婷婷,“真的,走的時候我看到我爸給警察塞錢了。”


    哎,天下父母心,自己不舍得打,交給警察打,可惜不見得有良性效果。


    “那你現在怎麽打算?”我問。


    謝婷婷說,“聽他們的唄,要不誰養我啊。”


    她還聽務實,不過我看她和幹哥挺好的,她幹哥對她也不錯,倆人給人感覺很曖昧,可謝婷婷就喜歡一口一個哥哥地叫著。


    我說:“你哥呢?”


    謝婷婷表示出一絲嫌棄和無奈,“他?養活自己就不錯了。”眼睛轉了轉,小聲說:“我和我哥那個了。”


    那個是哪個我懂,就是上1床了唄。


    提到這個,謝婷婷臉上有一絲嚴肅,好像顯得自己幹了件挺牛逼的事情。她好奇,問我:“你還是處1女麽?”


    我隨便點了下頭,跟著好奇,“那真的疼麽?”


    謝婷婷撇著嘴點了下頭,“疼,剛開始我沒感覺,進來那一下,眼淚唰一下就掉出來了,”她還用兩根手指頭在自己眼睛下麵比劃了一下,“不過疼完那一陣兒就過去了。”


    “有血?”


    謝婷婷點點頭,說到這個刹不住閘了,她說:“當時屋裏還有別人,很黑,我們倆就蒙在被子裏,他捂著我的嘴巴。5月14號,我記得清清楚楚。”


    看著她一臉幸福的表情,我已經不想在追問她和她幹哥現在算什麽關係了,這年頭滾床單需要的隻是你情我願,而不是在不在一起那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很多時候,男生追你,還不就是為了滾那一遭麽。


    謝婷婷自己又說開了,“他對我也挺好的,每次開始前都會晾一杯水,結束了就讓我去洗一下,說怕不衛生得婦科病什麽的。”


    年輕女孩子,往往這樣一點體貼就容易滿足,隻是這個時候,我還沒有完全意識到這個問題。


    謝婷婷勸我抓緊找個男朋友吧,反正也畢業了,跟我講談戀愛的各種好。聊了一會兒,我們去路邊攤吃了頓飯。


    夏天公園附近的夜市,那路邊攤做的小吃太他媽好吃了,原諒我都吐髒話了,但就是太他媽好吃了,還便宜,我和謝婷婷簡直迷戀,不過確實愛吃的也都是女人。


    吃完我們一人捧著一杯加冰的奶茶,不是什麽正規奶茶,一塊錢一杯的那種。謝婷婷喝奶茶隻喜歡吃珍珠,會吸一口,然後把嘴巴裏的水呲成一股水柱吐出來,隻留下嘴巴裏的珍珠。


    我覺得她這個行為挺好玩兒,嚐試著學習,兩個姑娘並肩走路上,這麽嘴裏噴著水,撒尿似得。


    抬眼,看到打包了小吃要走的王昭陽,還是騎著他那輛摩托車,把打包的東西放進車筐,他坐上摩托車,緊接著跟過來一個穿著短褲的女人,分腿坐在後麵,伸手就摟這了王昭陽的腰。


    摩托車揚長而去,王昭陽應該沒有看見我。


    我們以為的結束,往往並不是真正的結束,總還有下一次下兩次。這地方就這麽大點,碰見了也很正常。


    那就是她女朋友吧,有纖細的胳膊袖長白皙的腿,穿好的洋氣的衣服,長直發紮成馬尾。


    反觀自己,野丫頭,真的被比下去了。


    他們好配,這是我腦海中僅存的印象。


    迴家以後我什麽都沒想,也沒像準備高考的同學那樣加班啃書,我睡覺。第二天吃飯的時候,吳玉清對我說,“我們旁邊那家洗浴招收銀。”


    我懂她什麽意思,點點頭,“嗯,我去看看。”


    “抓點兒緊,人家又不等著你。”吳玉清黑著臉。


    她這是要求我去工作了,是,我高中畢業了,也該工作了。而我一破高中畢業生,到底能幹點啥,沒渠道沒資曆,不就是從這些小零工開始打起麽。


    看考場我就沒去,真是辜負了王昭陽幫我墊的那些有關高考的錢。


    我不打算去考了,大學都不打算上了,還去受高考那個煎熬幹什麽。


    學生麽,再愛賴床,其實也不會醒得太晚。看看鬧鍾,馬上八點了,太陽早升起來,外麵的蟬也開始鳴了。


    我再也聽不到學校裏上課的鍾聲,這讓我有一絲傷感。看著床旁邊高高的一摞書,最上方放著我的準高證,上麵的照片那叫一個傻氣。


    我沒撕了它,打算留作紀念。


    我知道高考已經開始了,但我並沒有出現。而現在我在盤算的是,這些書賣廢紙能賣多少錢,夠我吃幾頓路邊攤的,謝婷婷請我吃那麽多頓,我得請迴去。


    吳玉清還在睡覺,她那邊有風扇,就對著自己的身體吹,也不怕吹出毛病來。我這邊什麽也沒有,我也不覺得熱,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心裏很空很空。


    “對不起,王昭陽。”我的心聲,苦笑一下,“就當你隻是個普通老師吧,當我沒喜歡過你。”


    中午,我起來做飯,把吳玉清的也一起做上。她還在搖蒲扇的時候,有人砰砰砸我家的門。


    我去開門,看到還在準備繼續砸門的王昭陽。


    他瞪著我,瞪的我有點茫然和膽怯,我也知道他來幹嘛的,但明知顧問,“你怎麽……”


    “你怎麽不去考試!”王昭陽很兇。


    眨了下眼睛,我說:“身體不舒服。”


    王昭陽直接拉我的胳膊,要把我拽走,我掙紮,“幹什麽呀!”


    吳玉清從裏麵出來了,穿得那一個邋遢啊不能見人啊,看了一眼,認出來是王昭陽,什麽沒說,人家又進去了,接著該吃吃,表示不管。


    王昭陽剛把我拽出門,又大步走進屋裏,我擔心他去找吳玉清吵架。我擔心是多餘的,他在房間裏亂看,“準考證呢,考試用的東西呢!”


    什麽考試用的東西,我壓根兒沒準備。


    我進屋,坦白交代,“我不想考了,考了也沒用。”


    王昭陽已經發現我的準考證,拿到手裏,對我吼,“燕小嫦,大學你上不上我不管,但是最起碼你得有個分兒,上了三年高中,你就是這樣給自己交代的麽,拿個零蛋交代自己嗎,你還有沒有點出息了!”


    王昭陽一吼我,我就眼睛紅,撇過臉去,不想和他爭執什麽。


    王昭陽又瞪我一眼,撂下句話,“你今天必須得給我考。”說著,直接抓著我的手腕往外走,從四樓一直給我提溜到一樓,上了摩托車,背對著我冷冷吩咐,“上來!”


    我還是不情不願地上去了,他把車子開到學校附近的文體商行,拉著我進去劃拉了一堆考試需要的東西,什麽2b鉛筆墊本兒圓規的,又主動掏出錢包結賬。


    然後再把我拽進一家飯店,流暢地要了三個菜,燒雞塊兒、尖椒土豆絲、辣炒山藥片。這大熱天的,我吃不下雞塊兒這麽油膩的東西。


    被王昭陽盯著,我就著碗米飯食不知味地吃。


    王昭陽看一眼表,心平氣和地對我說,“下午考數學,好好考,正常發揮就行,能拿多少是多少,別有壓力。一會兒我找個地方,你再睡一覺。”


    我第一次知道,所謂豆大的眼淚並不誇張。我低著頭,眼淚垂直掉進米飯裏,一顆一顆,不見蹤跡。


    最後反正也都被我吃迴肚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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