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郡黃縣


    作為東萊郡的郡城,郡城城牆聳立在落日餘暉中,顯得分外高大和壯觀。


    那青石等堅固石質的城牆高度已經超過了兩丈兩丈,配合油鍋、滾石、檑木等諸多防禦措施和守城的郡兵、民壯,讓剛剛再次湧上來以蟻附攻城方式衝鋒的黃巾軍老弱再度敗退下去,除了丟下幾百具屍體和重傷員狼狽而逃,對守軍造成的傷亡卻是可以忽略不計了。


    冷兵器時代,玩進攻堅城可是一項技術和難度兼備的艱難任務!


    尤其是在城中有著戰鬥意誌還不錯的守軍,安插的奸細也沒有機會打開城門,想要蟻附攻城的話,那也絕對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這一點的話,現在郡城城牆下麵,那些數以千計的屍骸絕對是確鑿無比的證據!


    在郡城城牆上的郡兵和鄉勇們,看到那些扛著土袋、雲梯等東西的黃巾軍老弱退下,卻也隻是有人稍稍歡唿了幾聲,然後就開始繼續在城牆上麵守著。


    畢竟,擊敗敵人進攻的經曆不算什麽,而且更別說那些老弱了!


    真正讓所有人如臨大敵的,是距離郡城城牆差不多七、八裏地,由柵欄、壕溝、木質拒馬等防禦設施包圍,然後其中包含了正規一點的軍帳,和眾多不怎麽正規的帳篷,甚至還有著為數不少的破爛住處,總計人數超過了數萬的黃巾軍大營!


    現在,望著蟻附攻城的一幫老弱失敗,黃巾軍大營前的一名武將才大聲下令,一千名還算正規的黃巾軍才緩緩散開,收攏剩餘的老弱返迴了大營。


    ……


    “大人,賊人今天又發動了一次攻擊,剛剛被我們擊退了!”


    在郡城的一處城門樓上,一名穿戴著鎧甲和披風的牙門將,恭敬的對身邊的幾個穿著官服的人解釋,尤其對其中那一位穿著官袍的老者很是敬重不已。


    “確實是被擊退了!”


    “賊軍看來也是拿郡城防禦沒轍……”


    聽到那位牙門將的話,幾名穿戴官服的郡中官員,都是小聲的竊竊私語討論,話語中都帶著樂觀念頭。


    不過,幾名官員的話語討論不一致,卻都是以袖掩鼻,望著城牆下方那布滿屍骸的地麵,還有那十多天時間發酵的特別味道,眉頭都是緊皺不已——即便是對外撒石灰,防止那些屍骸腐爛而導致瘟疫,黃巾軍那邊也是隔幾天有人進行收屍,可是依舊有為數不少的屍骸沒有處理,那種味道讓人聞到就覺得不適了!


    相比幾名郡中官員,其中那名頭發已經開始花白的中年官員麵色更顯得苦澀,望著外麵環繞郡城的黃巾軍大營,直接對那名牙門將問道:“秦都尉的人呢?”


    “大人,都尉的傷勢據說還沒好……”


    聽到郡守大人的話,那名牙門將的麵色變得有些怪異,低頭吞吞吐吐的說道。


    事實上,不止是那名牙門將,包括詢問的郡守在內,所有知情的人都是一臉古怪,甚至有人眼中已經露出一絲不屑之色!


    至於說緣由?


    好吧,那名擔任東萊郡郡兵最高長官的秦都尉,表現可謂是丟盡了人。


    一個月之前,剛剛聽到黃巾之亂四起的消息,這位出身東萊郡世家的秦都尉還不以為然,甚至大搖大擺的在一次府邸宴會上麵,對郡城中的不少客人宣稱,要是他遇到哪些黃巾逆黨,絕對會帶兵將那些黃巾賊寇統統抓起來,然後隨之加官進爵雲雲的話語。


    可是,當黃巾之亂影響真的卷入東萊郡,秦都尉是興衝衝率領郡兵出戰,一戰就差點被狂熱的黃巾力士和黃巾軍崩掉了大牙,那些好歹算是正規訓練而有些戰鬥力的郡兵,被秦都尉這位“名將”指揮之下,居然被數量僅僅多出一半的黃巾軍正麵一個衝鋒給打垮?要不是身邊的親衛賣命救援的話,估計這位“名將”秦都尉直接就要成為黃巾軍的戰績!


    即便是如此,這位秦都尉手下的郡兵也是折損了超過四成,出發的三千郡兵剩餘不到兩千,而他收攏殘兵並灰溜溜迴到郡城,直接就是“因傷勢重,無法理事”的緣故,壓根就不去管郡兵的事情,現在是一位靠譜點的別部司馬進行領兵了。


    麵對郡兵損失不小,士氣也是低落不已的情況,那位後來的別部司馬能力也不足以一下變出合格的士兵,隻能夠一邊將郡兵重新進行整隊,一邊則是要求郡守和城中大戶最大限度提供了糧草、青壯,試圖能夠用最快的速度整理軍隊。


    結果,黃巾軍沒幾天就直接裹挾數萬人前來攻城,要不是郡城中的郡守夠得力,並且城中的絕大多數大戶都明白事理(或者說,黃巾軍那些加入黃巾賊寇一路燒殺擄掠的名頭,側麵幫了郡守的大忙),忍痛放血的出錢、出糧、出人來增加郡城的防守力量,借助郡城高大的城牆和完善的城防,才算是將黃巾軍的攻勢克製住,現在雙方就是陷入了消耗戰,看是黃巾軍先一步攻克了郡城,還是郡城這邊得到援軍來解圍了。


    現在,郡守聽到那秦都尉還是托傷甚至不上城牆的消息,忍不住無奈搖頭了。


    【哎,希望派出去的多路信使,能夠讓外麵的援軍牽製黃巾賊的攻勢吧!】


    那位郡守心中無語,抬起頭看著那戒備力度不弱的黃巾軍大營,隻能夠搖頭苦笑。


    雖然說,這位郡守自認自己屬於中人之姿,卻也算是見多識廣的老者,現在郡城所麵臨的圍城情況,他至少明白不能夠讓黃巾軍順順利利的圍城,陸續派出去的多隊信使都是通傳其他各縣,甚至不惜做出了不少的許諾,讓各縣能夠擾亂黃巾軍展開的攻勢!


    至於說這個策略的效果如何……


    這個,從來沒有指揮大量軍隊打仗的郡守,心裏麵實在是沒什麽底氣,隻能夠依靠那好歹是軍伍出身的郡兵別部司馬,起碼是要能夠守住郡城,算是郡守必須達成的底線了!


    郡守想著現在麵臨的嚴峻形式,又望了望郡城外麵黃巾軍大營的情況,又和趕到的那位別部司馬交談了幾句,許諾犒賞和各種的物資供應,然後才有些疲乏的走下城牆,和其他幾位郡城所屬屬官迴去休息了。


    ……


    相比戒備森嚴的郡城,黃巾軍大營倒是很熱鬧。


    巨大的營地內,勉強紮了一個還過得去的營地,可黃巾軍的軍紀顯然不能夠指望太多,那些老弱和裹挾的黃巾眾先不提,光是加入的眾多黃巾賊寇就不是啥消停的家夥,甚至有黃巾賊寇公然擄掠女人在營地裏麵作樂,那個熱鬧的場麵讓人無語以對了。


    起碼,相對那喧嘩的黃巾賊寇營地,肅靜很多的黃巾軍本部營地中,不少黃巾軍望著那些黃巾賊寇的營地都是麵色不渝,甚至有人眼中隱約帶著一絲羨慕!


    沒錯!就是羨慕!


    畢竟,人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生物,同樣都是吃糠咽菜的情況下,大概沒有什麽人有羨慕和嫉妒的心思。


    可是,現在對於提著腦袋玩命的黃巾軍來說,他們固然是信奉大賢良師張角所提出的理想,又是趕上了快爛到根子裏麵的東漢這幾年橫征暴斂,準備了十幾年的黃巾軍豎起反旗後,出現了一種聲勢浩大的念頭,可不代表黃巾軍就各個都是狂|信|徒了!


    望著營地之中,那些係著根黃巾而燒殺擄掠的黃巾賊們過的很是瀟灑,為了太平道信念而拚命的黃巾軍當然覺得有些心理不平衡了……


    作為圍困郡城的黃巾軍將領,卞喜當然不會不注意下麵人的想法,可是他現在也沒有功夫去對黃巾軍進行教育,剛剛下馬的他就看到幾名祭酒和部將在營帳前等候。


    “將軍!”


    “將軍迴來了!”


    看到帶隊迴營的卞喜,幾名部將和祭酒都是恭敬問好,擁戴著卞喜進入了營帳。


    等進入到那漢軍製式的中軍營帳,看上去有些矮小卻顯得狡詐的卞喜坐在中央,一邊示意周圍的侍衛倒了幾碗水,然後才不急不慢對幾個坐下的部將和祭酒問道:“大營中是有什麽事情嗎?還是其他偏師的消息?”


    “將軍,於祭酒帶領的那一路偏師三天前才傳來一次消息,攻克了數個村鎮!”


    一名負責對外消息的部將起身,恭敬的對身為主帥的卞喜說著,然後才麵帶難色的望了望周圍的同僚,隨即小聲的說道:“主要是營地中,那些聚集起來的老弱發現是不時去郡城那邊送死,不時就有些喧嘩起來。還有那些投靠的賊寇,弟兄們……”


    “哼!那都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聽到這裏,卞喜也明白了部將那沒說出口的話和意思,臉上帶著一絲狠戾之色,直接對幾名等候著的部將和祭酒吩咐道:


    “那些老弱的話,直接挑選出一些準備明天去填郡城的城壕,正好節約一點糧食!


    至於那些投靠的賊寇,他們這些天過的不是挺自在嗎?敢於說自己是黃巾軍的一員,那現在就讓他們為大賢良師的事業出把力,如果有敢於不聽從的家夥,直接讓力士帶隊彈壓,殺幾個領頭的告訴他們什麽叫軍令!”


    卞喜的策略是狠辣異常,完全是不將那些裹挾的老弱和投靠的山賊、盜匪當迴事!


    那句“慈不掌兵”的名言,就是充分說明了將領要具備的素質之一,是要足夠的殘忍(無論對敵人還是對自己),卞喜對於那些裹挾而來的老弱,還有那些山賊、盜匪們,絕對沒有什麽好的安排意見,蟻附攻城這種活計不正好是給他們準備的嗎?


    不過,對於那幾位部將和祭酒來說,除了個別人有所不忍的心思,卻沒有人當麵反對著,除了偶爾提出補充的意見,卻都是默認了卞喜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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