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座大人一直在關注光明城的暗流,隻是因為病重,他不方便以羸弱之身出現。”


    孟西洲對紅湖湖畔的眾人行了一禮,“如今借著聖典最後一日,正好將那些逆黨餘孽全都掃平……辛苦諸位今日在神殿匯聚,見證了這一場難登台麵的動蕩,洗心池的汙濁,實在讓諸位見笑了。”


    眾人一陣唏噓。


    就連那些聖裁者也紛紛感慨。


    動蕩……


    他們未曾有人察覺到一丁點動蕩。


    今夜似乎與以往的每一夜都相差無幾,隻是日落之後沒有新日升起……


    平定了人心之後,孟西洲再次行禮,隻不過這一次她不是對著紅湖湖畔的人群,而是單獨對著一人。


    顧慎。


    孟西洲柔聲道:“小顧先生,關於賈唯的行刺之事……神座大人深表歉意,他並不知曉桑洲窟當年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狗屁!


    顧慎麵色沒有波動,但他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


    賈唯刺殺完了自己,迴到西洲就是封官加爵,數之不清的封號嘉賞,一直賞到了頂點。


    什麽【壁壘】,什麽【西洲之盾】,什麽【紅湖駐守者】……


    桑洲窟的刺殺,光明神座能不知道?


    “無礙。”


    顧慎笑了笑,道:“誰還沒個看走眼的時候?六年前的恩怨,今夜已經了結……神座大人沒有出手幹預,顧某便已是心存感激了。”


    “為表歉意。”


    孟西洲猶豫了一下,神情複雜地開口,道:“神座大人想請你到紅湖彼岸的盡頭坐一坐。”


    此言一出,紅湖重新喧囂沸盈起來。


    他們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巴圖那樣有眼力見,能看出孟西洲引召的輝光,意味著什麽。


    紅湖大霧封湖,今日出現了如此重大的變故,那位神座都沒有現身,或許是真的病重?


    隻是到目前為止,他們都沒有見到光明神座……


    沒有親眼見到的事情,便無法斷定為真。


    但此刻孟西洲帶來了紅湖彼岸的邀請——


    此刻在紅湖湖畔的這些觀戰者,都打從心底認可一個人。


    顧慎!


    顧慎微微迴首,看到了那許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東洲,北洲,顧家使團,還有那些散落在各處的守夜人。


    當然,還有許許多多他叫不上名字,說不出來曆的散修。


    以及那些不在紅湖現場,卻通過【深海】注視著此地的超凡者。


    每一個人,都想知道光明神座的“現狀”。


    如果他們見不到光明,但顧慎見到了。


    便也算是從側麵了結了今夜這些人的“心願”。


    “既然神座大人想要見我……”


    顧慎笑了笑,道:“那便請孟姑娘帶路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我比光明更恨冥王


    當顧慎和孟西洲來到紅湖彼岸的盡頭之時,星夜的輝光已經完全被“太陽”所取代。


    今夜光明城沒有新日。


    但此刻的紅湖彼岸,卻迎來了“日出”。


    常年居住在湖畔小屋的老人,躺在椅上,輕輕晃蕩,那無數片羽翼狀的光明便如棉絮般片片落在他的身上,替他蓋了一層薄被。


    顧慎微微皺眉。


    冥王火種與光明火種之間擁有獨特的“吸引之力”。


    他心中一直有些忐忑,擔心自己會被光明神座看出什麽端倪,雖然【神隱鬥篷】通過了鬥戰神座的考驗,但這畢竟是光明城。


    而支撐顧慎踏上紅湖,並且與光明神座對話的底氣……便是顧長誌先生留下的第三封信。


    當年的顧長誌先生告訴自己,這第三封信,必須由他這位冥王親自去送。


    顧慎相信顧長誌不會害自己。


    他從未拆開過這第三封信,單與留給顧騎麟老爺子和女皇陛下的信封不同。


    這第三封信中,似乎蘊含著特殊的力量。


    這不是普通的紙張。


    顧慎將其置放在淨土的簌懸木下,偶爾有世界意誌掠過,在觸及那封信時,都會被柔和地彈開……可見顧長誌先生留給光明神座的信中,並非隻有普通的文字。


    “神座大人。”


    孟西洲輕聲開口,對湖畔的那位打了個招唿。


    光明神座坐在椅上,輝光籠罩之下,他顯得神聖而耀眼。


    在見到“本尊”之後,顧慎一直提著的那顆心終於放下,他並沒有感覺到危險的意誌。


    或許是自己高估了光明火種對冥王火種的感應之力。


    又或許……是自己在陵園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如果正式熔煉權柄,自己身上的火種氣息會放大數十上百倍,這種情況下是否會被感應出來,就說不準了。


    “小孟,我想和顧慎單獨聊一聊。”


    光明神座柔聲開口,孟西洲聞言之後,與顧慎眼神短暫對接了一瞬,而後緩緩離開。


    紅湖的彼岸,熾光灼目。


    此刻,隻剩下兩人。


    ……


    ……


    “神座大人竟然單獨召見我……”


    顧慎道:“這應該是我的榮幸。”


    沐浴著輝光的老人緩緩道:“對其他人而言,這的確是榮幸。對你而言,這應該不算什麽吧?”


    這句話的指向性有點強。


    顧慎笑道:“的確,我單獨見過不少神座。我在北洲覲見過女皇陛下,於東洲還常常與白術先生獨處。”


    “那麽……冥王呢?”


    光明神座並不迂迴。


    他坐直了身子,看著站在湖麵上的年輕人,輕聲道:“你難道沒有見過冥王嗎?”


    “如果我說我沒有……您相信麽?”


    顧慎輕歎一聲,道:“很多年前的陵園一戰之中,我僥幸見證了神戰,隻是那場戰鬥實在太激烈,其實我什麽都沒有看清。”


    “我知道外界有許多傳言……”


    他微微停頓,認真說道:“但我可以用性命發誓,我無比痛恨當年與光明神殿開戰的那位冥王……如果要把確切的痛恨程度列出一個排名,我未必就會輸給神殿的聖裁者們。”


    這一句話,讓光明湖畔的老者沉默了很久。


    修行到了後期,超凡者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其實都會受到【命運】的監管。


    這也是災厄不祥出現的緣故。


    冥冥之中會有一杆天秤,來衡量超凡者與世間規則之間的平衡。


    所以……那些實力強大的超凡者,如果開口起誓,那麽都是要背負一定代價的。


    當然這代價可大可小,根據誓言的內容而發生改變。


    最小的程度,大概是“良心譴責”。


    反應到超凡修行之上的具體反應,便是精神波動之時會略感不安。


    雖然剛剛顧慎的那句宣誓很短,但他並不是玩笑。


    字字屬實!


    他比光明城更恨前任冥王。


    如果不是前任冥王給自己挖的坑,火種說不定早就熔煉了,哪裏還需要經曆那麽多坑坑窪窪,以至於現在還被大量的災厄困擾。


    “換而言之,我比光明城更痛恨冥王。”


    顧慎聳了聳肩,道。


    “嗬,你這個年輕人……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


    坐在椅上的老者忍不住笑了。


    “哦,您一直在關注著我?”


    顧慎也笑了。


    他默默觀察著光明神座所在的彼岸湖畔。


    這神跡之地的盡頭,似乎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隆重盛大,神殿之中雕梁畫棟,極近奢華,但這光明彼岸卻隻有一間樸素到極致的木屋。


    顧長誌先生曾說他的老師是一個光明浩蕩之人。


    隻是光明城這幾年所做的事情,卻不像是光明浩蕩的樣子……


    但看這神跡之地,顧慎又有了新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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