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此刻臉上流露出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厭惡”。


    “應該……”顧慎微微一怔,有些好奇地追問道:“在夢裏,光明對你說什麽了嗎?”


    “說來慚愧,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那場夢便結束了。”


    費舍爾歎了口氣,聲音無奈,越來越低:“那站在無數書頁中的光明身影,始終對我招手,‘他’似乎是希望我走到書頁中,去閱讀這些書頁中的文字……可是,我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讀書,如果不是因為讀書不行,我也不會和奧斯蒙德大人一起來到要塞……”


    顧慎由衷地沉默了。


    “所以……在那道身影的不斷招手下,我憤怒地說了一個字。從那天後,這場夢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費舍爾輕聲咳嗽了一下,頗有些慚愧。


    顧慎望向活魚的眼神,變得複雜。


    他試探地問道:“滾?”


    費舍爾點了點頭,這時候他的聲音裏有那麽一點炫耀的意味了:“滾!”


    這就是他當年對光明神座所說的話——


    令人歎為觀止。


    顧慎迴想到了慕晚秋在冥河之中遭遇的“精神蠱惑”,神座級的人物,所籠絡使徒的方法,有千萬種……可恐怕沒有哪一位,像光明神座這麽失敗。


    “後來我慢慢明白,那場夢意味著什麽。”


    費舍爾笑道:“我似乎錯過了一場很大的‘機緣’,不過我絲毫不遺憾,因為我的心髒隻為北洲跳動……這場夢境,除你以外,我隻告訴了奧斯蒙德大人。不過在我告訴奧斯蒙德大人之後,沒過多久,女皇陛下便下令賜給了我一副七階源甲,從那以後,類似的‘光明之夢’,也就沒有再出現過了。”


    聽完活魚這番話,顧慎原先心中存在的某些疑惑,就此消除。


    在牯堡巨壁之上。


    諸將都佩戴相應位階的源甲。


    隻有費舍爾與眾不同,唯有他的源甲是七階,這是封號才能佩戴的頂級源甲!


    那時候,他還以為,是費舍爾變異之後的身體不好,需要特殊的外骨骼裝置進行支撐……現在來看,並非如此,這是女皇的贈禮!


    閣樓二層的那一位,顯然是動用了一些手段,用來幫助這位北洲麾下,屏蔽光明城的“幹擾”。


    “你應該好好感謝奧斯蒙德大人。”


    顧慎發自內心地感慨了這麽一句。


    這副七階源甲,一定是奧斯蒙德向女皇陛下請求所得……那時候的費舍爾,可沒什麽功勳,也沒什麽戰績,能夠成為如今的北洲名將,這位軍團之眼,實在功不可沒。


    “那是必然。”


    費舍爾謙遜地笑了笑,認真道:“沒有他,就沒有我。”


    他頓了頓,認真說道:“之所以想要聯係東洲的‘宋慈’,便是因為‘不死者’的數量實在太過稀少……在經曆了光明之夢的事件後,我一直都有所留意。隻不過北洲這片土地,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不死者’了。恐怕光明城這些年一直在尋找‘不死者’,而且在隱藏消息。”


    顧慎緩緩點頭。


    “大都一戰,宋慈聞名。”


    費舍爾一字一句道:“雖然他是顧長誌先生的‘使徒’,可如今還是要小心……說不定光明城仍然盯著他,那些奉行光明旨意的聖裁者,似乎對‘不死者’有偏執的追求。”


    聽到這裏,顧慎的心情變得複雜起來。


    當初東洲形勢可不樂觀。


    能求來一位“使徒”,算是緩解燃眉之急,哪裏能想得了那麽多?


    在大都一戰後,宋慈的使徒身份,被五洲普遍認為是鬥戰座下。


    如今來看。


    “使徒”信物的賜予,更像是早就布好的一張羅網。


    “明白了,我會轉告。”


    顧慎鄭重點頭。


    費舍爾的信息很重要,隻可惜活魚並不知道,鎮月大公孟驍,其實也是一位不死者。


    顧慎隱約感到,光明城正在編織著某個秘密而龐大的計劃。


    可……那位神座,如此積極地搜尋招攬“不死者”,究竟是為了什麽?


    第一百四十章 鑲塵


    地底研究所。


    顧名思義,就是蟄藏於地底的“研究所”……隻不過中央城是一座懸空之城,大量的樓廈懸浮於高空之中,想要直通“地底”,就需要搭乘專屬的“地心密梯”。


    飛艇停下在一座懸空大廈。


    顧慎和費舍爾驗證身份之後,在頂樓進入了密梯……雖然在內部感覺不到絲毫震蕩,但顧慎放出“精神”,從外部觀看著密梯的快速墜落!


    “第一次見到這玩意兒?”費舍爾笑著開口。


    “是啊,北洲的科技……總是能給人驚喜。”顧慎認真道:“近千米的‘密梯’,直通地底……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工程。”


    費舍爾的迴應則頗為有趣:“與女皇陛下的‘熔爐’相比,這些都不算什麽。”


    “當然……”


    顧慎無奈:“那可是真正的‘神跡’!”


    ……


    ……


    今晚地底研究所的盛宴,布置地還算講究。


    畢竟到場的都是北洲有頭有臉的人物……而這次的邀請,名義上還是以“晚宴”形式進行的。


    諸公諸將,在抵達場所之後,都在侍應的指引下,依次落座入席。


    “老師,他來了。”


    人群之中,厲兵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苦等已久的那道身影,他連忙端著酒杯,來到了鑲塵大公的身旁,俯身輕語。


    北洲四大公。


    鑄雪,鑲塵,鎮月,鍛陽。


    準確地說,如今隻剩下三位大公爵了……前不久光明城發出的那份訃告,便等同於宣布,“鎮月”一脈在北洲的世襲爵位就此斷絕。


    “嗯。”


    鑲塵大公輕輕應了一聲。


    他年齡已高,因為養尊處優之故,看上去麵色紅潤,隻可惜歲月不饒人,再如何保養,鬢角也生出了一抹白發。


    “你三天前送出的邀請?”鑲塵柔聲詢問。


    “是。那封信我寫得極為認真,總計有千餘字。”厲兵苦笑一聲,坦誠道:“隻是聽說這位小顧先生,一迴中央城,就找了個地方閉關修行,也不知是否讀了……”


    鑲塵搖了搖頭,道:“你可知,有多少人想邀他一見?”


    厲兵長歎一聲。


    他如何不知?


    “並非是小顧先生無禮,而是信件太多,邀約如雲,就算看見,哪裏迴複過來?”


    鑲塵溫和訓誡道:“你且想想,若是這麽輕易答應了你,其他人又該如何?寫一封信,千餘字,有什麽難?”


    厲兵連忙點頭。


    他無奈道:“其實學生也是沒有辦法,實在想與那位小顧先生見上一麵,所以在信中……也稍微提到了您的名字。”


    鑲塵笑了,道:“你倒是不傻……知道搬出背後的靠山。”


    厲兵摸了摸鼻子。


    “隻是……這位小顧先生,是東洲人啊。”


    鑲塵大公緩緩道:“我的名號,在北洲之外,可沒什麽用。可若想請見,何必那麽複雜,你……且隨我來。”


    ……


    ……


    晚宴之上。


    費舍爾神情複雜,他雙手抬起,小心翼翼護著自己的“魚缸”,擠過擁擠的“人潮”,很顯然,人潮的擁擠並不是針對他的。


    而是身後那位。


    費舍爾在座位上坐下,鬆了口氣。


    “小顧怎麽這麽有‘人氣’?”他見鬼一樣,看著後麵的人群。


    與費舍爾相鄰的仲原,慢條斯理舉杯,緩緩搖晃,看著那邊的好戲,“很簡單……他是實力豐厚的‘外來者’。”


    “外來者我能理解,實力豐厚是什麽意思?”


    費舍爾早就猜到,顧慎進入會場,會被很多感興趣的人攔住。


    可他沒想到。


    不是攔……而是圍。


    “花幟集團,與四大洲都有密切的合作與聯係。”仲原平靜道:“大都的陸夫人,如今是集團的絕對掌控者,在兩年前的法案理念衝突之後,北洲的許多家族,與花幟的關係變得微妙起來……這種時候,就很需要有一個‘緩衝’。”


    費舍爾有些恍然大悟,他知道顧慎和陸夫人關係極好,花幟曾公開表態會全力支持顧慎的成長……也正是這份支持,讓這位s級進入長野之後聲名鵲起,並且站穩腳跟。


    “這隻是顧慎背後的‘一張牌’。”


    仲原看著被人群圍住的那個年輕人,意味深長道:“顧家,白家,新晉鬥戰神座,占卜術傳人,清塚陵園陣紋師……這小子手裏握著的每一張牌,都值得北洲的大家族們與他打好交道。而打招唿,發出邀約,是最廉價的手段,不是麽?”


    北洲的貴族,與調查軍團,以及其他軍團,所奉行的,是兩套規則。


    他們的戰場不是在塞外,而是在一座座懸空樓廈之間。


    女皇托起中央城,有人浴血奮戰,有人埋頭地底,也有人用俗物編織籠罩世界的大網……這世上缺少了任何一個部分的構成,都將不再完美。


    而頂級超凡者們最瞧不起的“俗物”,恰好被顧慎握在手中。


    而且是大量的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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