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架後,顧陸深頹廢了很久。


    他意識到。


    就算沒有顧長誌。


    他依舊無法成為上個時代的“主角”,因為長野城裏還有一個白術。


    胸腔裏的“熾眼”睜開之後,他改變了目標。


    將目光投向了下個時代。


    他要慢慢熬下去……把那些自己鬥不過的故人,全都熬死。


    沒過多久。


    他便熬死了白術……這個心高氣傲的天才,在挑戰顧長誌失敗之後,竟帶著全族血脈之力的希望選擇了自殺,何其愚蠢!


    正是因為熬死了白術,顧陸深才徹底堅定了自己的苦熬戰略!


    他甘心隱於幕後,就這麽一直等待一直等待!


    等到了顧長誌退隱長野,也等到了顧騎麟年邁時高——


    終於,等到了如今!


    卻發現,這一切隻是老天爺對自己開的玩笑?


    白術,還活著!


    “你現在的模樣,真像是一條狗啊。”


    白術看著籠罩在顧陸深身上的紫色輝光,同情地說道:“不過,你和狗不一樣的地方是……你搖尾乞憐而不自知。”


    顧陸深怒了。


    他低吼道:“白術……今時不同往日!”


    顧陸深能感覺到,白術身上的氣息,夾雜著灰暗的寂滅頹廢之意……這些年白家對這位超世之才的憤怒不可能是假的,他就算沒有真的死去,也是隱瞞了自己活著的消息。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修行?


    而自己,二十年來的勤勉苦修,可是從未間斷過。


    【朧月】強行擴散開來!


    顧陸深向著白術衝殺而去,【朧月】領域將兩人籠罩,酒神座的神力包裹之後,他遞出了蓄滿精氣神的一拳!


    這一拳……震碎長空!


    打得大雪支離破碎!


    打得方圓十裏,一陣顫響!


    就連遠方觀戰的顧慎,也感到了耳膜一陣刺痛,數千縷清塚陣紋流光,迴攏繚繞身軀,抵禦著拳勢震蕩的餘威。


    顧慎神情有些難看。


    若孤身一人,與這位顧氏新派之主決戰……僅僅依靠陣紋,定是不夠的。


    這一拳,足以穿透陣紋,將自己打至重傷!


    他的眉心聚攏出一縷極其凝實的熾火,這是頂級封號之間的巔峰對決,每一個細節,顧慎都不想錯過……而屏住唿吸的下一刻。


    顧慎看到了匪夷所思的現象。


    白術伸出手掌。


    他所做的動作,非常簡單,就是……伸出手掌。


    與顧陸深一層層疊加領域,加持神力,截然不同。


    白術的手掌掌心,似乎流淌著一層無形的空氣。


    【倒流】的進一步運用,是凝滯,再進一步,便是拆解。


    熾火的視野之中,捕捉到了極其緩慢的一個又一個瞬間。


    緊緊包裹著顧陸深拳頭的朧月,以及神力,在觸及白術拳頭的那一刻,還未來得及爆發殺力,就被直接拆解開來……白術倒流了一部分的力量,使得顧陸深迸發殺力的那個整體,變成了支離破碎的一個又一個零件。


    最終,這一拳,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拳。


    “咚”的一聲。


    打在了白術的掌心,發出了很是輕微的悶響。


    “我的確很久沒有修行了。”


    白術看著顧陸深,戲謔地問道:“顧陸深……你何時變得如此愚蠢,認為這短短的二十年,便足以彌補你我之間的差距?”


    顧陸深瞳孔收縮。


    下一刻。


    一擊鞭腿,快得匪夷所思!


    直接將他的半邊身軀,打得支離破碎!


    酒神座的那些神力想要將這具軀幹拚湊重組,隻是這些血肉瞬間就被【倒流】領域絞碎!


    “咳……”


    連鮮血都沒有迸濺而出。


    所有的一切,都被【倒流】卷入了風雪之中!


    隻是下一刹。


    這不可抵抗的力量再次發動……兩次【倒流】之後,破碎的血肉又重新拚湊而迴,顧陸深的下半具身軀被拚湊而出,他神情慘白,精神海中布滿的情緒,不再是憤怒,而是恐懼。


    某種意義上來說,剛剛的一刹,“神跡”在他身上上演了兩次。


    酒神座的“神跡”,被【倒流】打斷了。


    並不是因為酒神座不夠強大。


    而是這一縷神力……比起本尊到場的白術,實在太微弱。


    而第二次“神跡”,就是白術施展【倒流】,親手將自己打碎的軀殼,倒流拚湊。


    這一次拚湊之後……顧陸深發現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他的身軀表麵,失去了“酒神座”的神力加持。


    那些零碎的神力,被【倒流】領域卷中,不斷重複著無止盡的循環輪迴……就這麽從顧陸深的肌膚血肉之中,徹底地剝離出去!


    剛剛的【倒流】,隻是為了剝奪自己的神力?


    顧陸深麵色蒼白。


    “如果你還留存著當年的驕傲,我給你一個堂堂正正與我對決的機會。”


    白術背負雙手,平靜說道:“把源之塔的肮髒力量丟掉,對決之時,我不使用【倒流】……你有一百條命,隻要勝我一次,你就有資格摘下背後的那枚火種。”


    這句話,清晰地傳到了顧慎耳中。


    他怔住了,本想開口說些什麽,隻是話到嘴邊,又停住了。


    顧慎選擇當一個沉默的“看客”。


    那五座巨像環繞的雪地,一陣一陣繚繞寒風。


    失魂落魄的顧陸深,萬分艱難地望向被【倒流】席卷的酒神座神力……在雪林內陵他告訴所有人,自己並非是酒神座走狗,隻是想帶給長野光明的未來。


    可他騙不過自己。


    使用酒神座的神力,就像是賭徒擁有了無數的籌碼,動用了一次,就會動用第二次,無數次。


    見識過神的偉大,要怎樣才能接受自己的渺小?


    太難。


    太難。


    顧陸深怒吼一聲,他向著白術撲了過去,沒有借助一絲一毫的外力,既沒有封印物,也沒有神力,他所依靠的就是自己苦修數十年的大成【朧月】……


    而白術,也不再動用【倒流】。


    他展開了自己的精神,與顧陸深的領域對撞在一起。


    這是長野延續了數百年的傳統。


    對決。


    而僅僅交手一招!


    “撕拉——”


    伴隨著一道脆弱的血肉炸裂聲音,白術一擊手刀,劈碎了顧陸深的【朧月】甲胄,也撕開了他的大半具身軀。


    白術像是丟麻袋一樣,將破碎的身軀擲出,遠遠落在石像之前。


    他平靜道:“第一條命。”


    【倒流】的力量在此刻發動,顧陸深在風雪之中,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他怒吼一聲,第二次撲向了白術。


    再是一次血肉橫飛。


    第三次撲向白術……依舊如此。


    即便不動用【倒流】,修行至大成的【朧月】,也無法抵抗血脈大成的白術進攻。


    隻需要一拳一腳,或者一指,便足以將【朧月】徹底擊碎!


    兩個人的戰鬥,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懸念……雪霧翻滾,顧陸深的怒吼聲音已經竭盡全部力氣,他仿佛要將全部的力量都宣泄而出,全部的憋屈,全部的憤怒,以及全部的不甘。


    “轟隆隆隆……”


    磅礴的雪潮席卷。


    最後,顧陸深落寞地簸坐在雪地的巨像座下。


    他迴頭看著那距離自己,僅僅隻有一線之隔的“火種”。


    顧陸深想不通,為何上蒼如此安排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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