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泄憤的將手中的桑條扔的遠遠的,然後才迴頭看著院中的人。

    劉氏麵色極淡,似看不出什麽情緒來,隻是盯著她的眼卻透著疑惑不解和探究。

    耿迪秋倒是笑了笑,喃喃道:“阿文長大了,知道為你娘出氣,真是比那些個男孩都還英勇。”

    耿桑卻一臉淡笑的看著她,似乎並沒有覺得什麽不對的地方,不過眼裏卻有幾分探究和好奇。

    阿文幹咳兩聲,“主要是咱之前太軟弱了----一直都沒給她們厲害看,這才讓這些人順著杆子往上爬,我這不是實在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了嘛,嗬嗬----”

    王嬸兒這時候已經走進了院子,見人都離去了,鬆了口氣。

    阿文感激的看著她:“王嬸兒,多虧了你,要不和馮叔一起吃了飯再迴去,我馬上去張羅。”

    王嬸兒自是一番推脫,說是家裏還有大寶和二丫,倆孩子已經做好了飯,就不留了,見她堅持,阿文也就沒多做挽留,再次謝過,親自送了兩口子出了院子。

    劉氏拾起那件被李氏狠狠踏了幾腳的衣服,抖開了仔細查看一番,見沒有爛掉的地方,才又若無其事的開始洗衣服。

    阿文看著她這樣子,伸手扶額歎了口氣,正準備對劉氏好好“教育”一番,又見耿迪秋父子二人還站著,頓時哈哈大笑一聲,趕緊搬了凳子出來,“耿叔,阿桑哥,你們坐,看我這都氣糊塗了,我去做飯,你倆就留著將就吃一頓吧。”

    “吃飯倒是不必了,你這病才好利落了些,也別忙活了,上我們家吃去,耿叔給你做麵條吃。”耿迪秋沒有坐,反倒是招唿著阿文到自己跟前。

    明明年底就滿十一了,可這孩子的個子、身板兒卻還跟個七八歲小娃似的,耿迪秋滿眼心疼的摸著阿文枯燥的頭發。

    阿文嘿嘿兩聲,卻拒絕道:“吃飯就不必了,家裏還有些吃的,能湊合,今日謝謝耿叔出麵,若不是您,那群死----那些人肯定得欺負我---們,啥時候我給您做飯,嚐嚐我手藝。”

    耿迪秋見她實在不願去,就想著反正也隻隔了一道牆,到時候讓耿桑給娘倆送過來也行,便帶著耿桑離開了。

    阿文目送二人離去,直到二人都走進自家院子,才轉身搬了凳子坐在劉氏的對麵。

    耿桑迴過頭,笑意不明的盯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跨腳進。

    而遠去的馬氏為首的幾位婦人,卻還在圍著

    圈子討論。

    “這阿文啥時候比俺還兇悍了,這性子,以前不是這樣啊。”李氏雙手叉腰疑惑不解。

    阿文一向都是很乖巧的。

    馬氏冷哼一聲:“準是她那狐狸娘教她的,那女人在人前要裝出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卻讓女兒給自己出頭,生怕別人知道她惡毒的心似的。”

    “可不是,這勾|引男人的招數也不知跟誰學的。”李氏又接嘴道。

    “依俺說,說不定是那城裏來的,男人們都喜歡的那種地方,哎喲,真是臊死人了,當年她來的時候,不就獨自帶著阿文嗎,俺看死了男人根本就是托詞,說不定啊,她自個兒都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誰呐。”又一人道。

    “可耿大夫當年不是也帶著兒子同她一道兒來的嗎?應該不至於吧。”

    “這----哈哈----誰知道呐-----”笑聲在村裏唯一一條直通大道上擴散開。

    經過這麽一鬧,午睡的人也都醒了,莊稼人都沒有閑工夫,又開始扛著鋤頭地幹活,隻是閑談時,又多了一個話題。

    劉氏手腳麻利的在搓衣板上動作,目不斜視的盯著木盆裏的衣服,好似全世界洗衣最大似的。

    阿文歎口氣,緩緩道:“那個----咱們在這裏生活了快十一年了吧。”

    劉氏眼皮抬都沒抬一,隻淡淡的嗯了一聲。

    阿文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十多年了,就算是沒有感情,到底是鄉裏鄉親的,這些作為隨便放在什麽地方,那都說不過去,這都不是第一次了,咱之前一直忍讓忍讓,也虧得您的性子使然,我也是依著您的意思從未多說什麽,可現在呐,這些人都恨不得將我們光身攆出去,咱們不能再這樣去了。”

    劉氏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埋頭繼續洗衣服,隻是手上的動作似不似之前那麽快了。

    阿文眼尖,嘴角勾起一抹笑來,“依我看,咱們得將態度擺端正了,這一次誰若是再來找茬的話,直接拿起掃帚給攆出去,咱們占著理兒呐,他誰能說我們的不是?”

    阿文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些言不由衷的,就從今天那些鬧事的潑婦們來看,就算她們占理,人家也不一定會講理,一屎盆子給你扣來,那是幾張嘴也理不清的。

    劉氏性子冷淡,不多話,還是水磨村的村花兒,又隻帶了個小娃,這村裏的男人們啊,獻殷勤的獻殷勤,討好的討好,雖然劉氏都是拒不接受,也沒正兒八經的給過什

    麽好臉色,當然王嬸兒家和耿叔家是例外的。

    可村裏那些婦人可不這麽看,背地裏明麵上,那狐狸精狐媚子啥難聽的都有,而劉氏對這些又從不在意,更不會出言反駁,這就讓那些人越發的放肆了。其中就以村長夫人馬氏和胖子他娘李氏為最。

    阿文撐著巴歎口氣,劉氏已經洗好了衣服開始晾曬,她忙站起身跟在劉氏身後,幫著晾衣服。

    衣服都是清一色的灰色麻布,阿文拿起一件自己的衣服,補丁雖然多,針腳卻還整齊,使勁兒抖了抖衣服,濺的滿臉都是水漬,她嘖嘖兩聲,又歎口氣,將衣服晾在麻繩上。

    “我去做飯了。”阿文見衣服都晾的差不多了,就道。

    劉氏依舊隻是嗯了一聲,將最後一件衣服晾好,這才扛了鋤頭走出院子。

    別人家這時候都已經吃過午飯地幹活去了,阿文家隻有半畝田地,所以也沒急,雖然出了剛才那檔子不愉快的事,不過該幹的活兒還是要幹,趁著還沒用午飯,劉氏就去將早上落的活兒給幹了。

    阿文來到廚房,米缸蓋子揭開一看,缸底卻隻有幾粒米,她怔了怔,這才想起昨兒中午已經將最後一點兒米用了,昨晚是在耿桑家吃的,今早上還沒吃呢,這是餓糊塗了,還好王嬸兒和馮叔沒答應留吃飯,不然到時候可拿不出東西來招待。

    幽幽的歎口氣,阿文盯著米缸發了會兒呆,卻突然有些氣急敗壞的一腳踹在米缸上,米缸在地上滾了幾圈,最後停在角落,隻聽她嘀嘀咕咕的開始罵起來:“奶|奶的,這是遭的啥罪啊,老天爺,這逢年過節的燒香燒紙我也沒少給啊,這鳥地方-----”

    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麵傳來耿桑的喊聲:“阿文---在哪兒?”

    “在廚房---”阿文大聲應道,走到門口去。

    耿桑手上一大一小兩個碗,阿文有些尷尬的走過去,果然是兩碗麵條。

    “大娘呢?怎麽沒見到人?”耿桑將麵條放在院中的飯桌上,問道。

    “出去了,我去喊她迴來。”阿文跑到院子門口,頓了頓,才嗓門大開,有些別扭的喊了聲娘,沒人應,又叫了聲兒,才聽到劉氏應聲,沒一會兒,就見劉氏扛著鋤頭出現在視線中。

    阿文家那小半畝地離家並不遠。

    耿桑看著阿文狼吞虎咽的吃麵,不禁笑道:“從前的斯文樣不知跑哪兒去了,倒是這股悍勁兒-----”

    阿文端起碗

    將最後一口麵湯一滴不剩的喝肚,滿足的打了個嗝兒,“這人都要餓死了,還講啥斯文,那不是自己遭罪麽,就算是皇帝老子坐在我對麵,我還得照樣吃。”

    劉氏端著碗的手明顯一抖,莫名的看了阿文一眼,複又看了坐在阿文身旁的耿桑一眼,什麽話都沒說,收拾了碗筷走進廚房。

    耿桑無奈搖頭,摸了摸阿文幹燥的頭發,“沒大沒小,也虧得這裏天高皇帝遠的,若是放在城裏,準保你這會兒屁股上都挨了幾大板子了。”

    “這不是皇帝老子聽不到,我才敢說嘛。”阿文癟了癟嘴,無聊的晃著腳丫子,屁股的凳子因年久失修而搖搖擺擺,卻又堅持著沒有散架。

    腳上是一雙舊的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布鞋,當然這在那囂張的冒頭的大腳趾麵前,無疑已經黯然失色了許多,阿文翹了翹大腳趾,與那破洞開始大眼瞪小眼,半響,無語望天,好在現在天氣還有些炎熱,就權當是通風透氣來穿吧。

    見耿桑也盯著自己的腳看,阿文忙解釋道:“娘---說給我補,我嫌天兒熱,幹脆這樣穿著,還涼快。”

    劉氏拿著洗幹淨的碗過來,“替我給你爹說聲謝。”

    耿桑說了句不用客氣的話,又跟阿文到了別,才迴了自己的家。

    阿文收迴目光,又盯著露出來的腳趾頭發呆,劉氏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裏,轉身進,片刻後就帶著針線和一截布出來,在對麵凳子上坐:“鞋子脫來。”

    “啊?”阿文迴過神來,見劉氏盯著自己的鞋子,不禁笑道:“不是說不用補了嘛,這樣也挺好的,涼快。”

    劉氏不語,可手卻伸出來,似乎是阿文不給就不罷休似的,阿文無奈,隻得脫了鞋子遞給劉氏。

    鞋子裏已經有了泥巴,劉氏將泥巴倒掉,才開始縫補起來,阿文無聊,幹脆光著腳丫在院子裏來迴踱步,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院門外又傳來喊聲,“阿文-----你出來------我們出去玩兒。”

    阿文抬頭一看,是村長的女兒羅小花,身後跟著的正是李氏的兒子,小名胖子。這倆平日與她最不對盤,今日是吹的什麽風兒,竟然要找她玩兒了,阿文心裏存了個心眼兒,卻還是給劉氏招唿了一聲,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農村沒有什麽娛樂,權當是解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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