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高歌


    起義最初爆發的各種騷亂是最奇特的了。善、惡、美、醜等等同時全麵爆發。這已經預見到了?不是。有些都準備好應對了嗎?是的。有些暫時還無法應對嗎?是的。


    在什麽地方發生的?街心。由什麽地方導致的?天上。在這一處起義有著密謀的性質,而在另一處又是臨時發動的。


    第一個有魄力、有膽量的人可以抓住群眾的共同趨勢並牽著他們跟他一道走。開始時人們心中充滿了驚恐,同時也攙雜著一種駭人的得意勁頭。最初,喧囂鼓噪,店鋪關門,陳列的商品被搶;接著,零散的槍聲,行人奔竄,槍托衝擊大門的聲音,人們聽到一些女仆在別墅大門後的院子裏笑著說:”這一下夠要那些老爺們好看的了。”


    不到一刻鍾,在齊國全國五十個不同的地方就幾乎同時發生了這些事:


    沙洲市建燁區二十來個留著胡須和光頭的青年走進一間茶館,隨即又出來,舉著一麵橫條五色旗,旗上結一塊黑紗,他們的三個領頭人都帶著武器,一個有大刀,一個有火藥槍,一個有長矛。


    申城的萬國大街上,有個衣服相當整潔的大老爺,腆著肚子,聲音洪亮,光頭高額,黑胡須硬邦邦地向左右分開,公開地把槍彈散發給過路行人。


    哥陽城中,有些光著胳膊的人舉著一麵黑旗在街上走,黑旗上寫著這麽幾個白字:”共和或戰死!”


    數個警察局的武器倉庫被搶,群眾的千百隻手在幾分鍾之內便抓走了八百三十支步槍,一百十三支手槍。為了武裝較多的人,便一個人拿步槍,一個人拿刺刀。


    有的地下武器點開始加班加點地做子彈。這些婦女中的一個敘述說:”我從前還不知道子彈是什麽東西,我的丈夫告訴了我才知道。”


    被打死的起義群眾的屍體四處可見。


    農民、工人、大學生、商人高唿:”武裝起來!”他們砸路燈,砍電杆,挖起鋪路的石塊,撬下房屋的門板,拔樹,堆砌石塊,用石子、家具、木板等建造街壘。


    街上單獨的警察和迴到衙門公所去的齊兵被人解除了武裝。軍官們的肩章被扯掉。在申城的衛國街上,有個國民軍軍官被一群拿著棍棒和刀劍的人追趕著,好不容易才躲進一所房子,直到夜裏才改了裝出來。


    數個未建立完成的街壘被齊軍攻破,倉惶失措的群眾隻能丟下犧牲同伴的屍體,趕緊撤走。


    我們在此一件件慢慢敘述的一切,在當年卻是那些城市在每一點上同時發出的喧囂咆哮,有如無數道閃電匯合成的一陣霹雷滾滾聲。


    有的暴動的地方,毫無章法,一氣瞎打,瞎指揮,瞎衝鋒。有專業軍人或是有業餘很愛好軍事的人指點或指揮的地方,暴動是按最高明的陸軍戰術進行的。令人折服地選擇了那些狹窄、不平整、彎曲、凸凹、轉拐的街道,特別是貧民窟那一帶,有著象森林一樣紊亂的街道網。據說,在明昆市指揮起義的是一名中校,起義隊伍中還有中校麾下一個團的正規軍。


    真正指揮暴動的,是空氣中一種說不出的躁急情緒。


    在每一處鬥爭都是大規模進行的,加以解除武裝,搜查住宅,積極搶奪武器商店,結果以石塊開始的戰鬥變成了火器交鋒。


    傍晚六點前後,京楠市的商貿大道成了戰場。暴動者在一頭,軍隊在另一頭。大家從一道鐵欄門對著另一道鐵欄門對射。一個觀察者,一個夢遊人,一個作家,曾去就近觀望戰勢,被兩頭的火力夾在那過道裏。為了躲避槍彈,他隻得待在店與店之間的那種半圓柱子旁邊,他在這種危殆的處境中幾乎待了半個小時。


    這時敲起了集合鼓,國民自衛軍連忙穿上製服,拿起武器,憲兵走出了區公所,聯隊走出了兵營。在榮祿街,一名齊兵鼓手受到了十來個青年的圍攻,他們捅穿了他的鼓,奪走了他的刀。財神廟街上,有三個軍官,一個接著一個地倒在地上死了。好幾個國民自衛軍在倫巴第街受傷,退了迴去。


    在亢州市市官府衙門前,國民自衛軍的一個支隊發現了一麵紅旗,旗上有這樣的字:”共和ge命,第一九七號。”難道這真是一次革命嗎?


    當時的陸軍大臣,參加過與棉國戰爭的蘇偉武元帥,帶著陰鬱的神情注視著這一切。


    這位年老的軍人,素來隻習慣於作正確的戰爭部署,他們的力量的源泉和行動的指導隻限於作戰的謀略,麵對著這種汪洋大海似的所謂人民公憤,竟到了彷徨、焦慮的程度。ge命的風向是難於捉摸的。


    蘇偉武的心中清楚:一旦處置失當,那麽這場暴亂將會敲響大齊王朝的喪鍾。


    齊國都城哥陽城皇宮一帶冷冷清清的。國王金振仁泰然自若的,隻是緊鎖眉頭,思考了半天才把手伸向一顆棋。他死死地盯著棋盤,似乎是在看一件稀有珍品。


    突然,他的眼睛發出了一束光芒,過了一會,他又否定了自己,擺出一副思考者造型,經過再次確定時才舉起棋。


    場麵都因為這一個動作而熱鬧起來:


    “哎,陛下,你走這一步可要慎重啊!”


    “陛下,快走這一步,別聽他的!”


    “別吵了!”作為金振仁的對手,貴為齊國首相的朱基生氣了,“觀棋不語真君子,舉手不悔大丈夫嘛,你們這是幹嗎!”其實,老朱是氣全國都快亂成一鍋粥了,皇帝居然還有閑心在這裏和自己下棋。


    金振仁和朱基都是蕭規曹隨的君臣,奉行都是前一代國王的規章製度,行的是無為而治。但是兩人都沒忘記撈錢,皇帝最多能當到六十五歲就要退位,首相隻能當到六十歲就要退休。大齊真亡了,我帶著錢跑秦國去做富家翁,金振仁心想。朱基想的可有點不一樣,雖不想有多大作為,但總不能讓齊國在我手裏亡了吧。


    其他幾位大臣一看朱基的臉都快成“苦瓜”了,頓時全場鴉雀無聲,再說誰也不想當“偽君子”呀。“


    唿——”一陣風吹來,連小草們伸懶腰的聲音都能聽到。


    金振仁的手已停在空中多時,雖說已成為很多蒼蠅,的停機坪,但始終沒有放下來。


    突然,身邊的衛星電話響了,一名侍衛接通了。


    隻聽侍衛小聲地說道:“陛下和首相正在下棋呢。”


    “恩,明白了,知道了。”


    金振仁如白玉般的右手拿了一個“炮”,眾大臣尋手望去,“將軍!”一聲下,全場震驚,“好!好棋!”金振仁的眼睛炯炯有神,對眾人挑了一下眉毛,得意非凡。


    接電話的侍衛小聲地湊到金振仁的耳邊道:“陛下,陸軍大臣蘇偉武元帥打電話來說全國三十六州都有暴民動手了。”


    金振仁一聽,大吃一驚,臉上沒有了一絲得意之色,手不停地顫抖起來,不知道是平日酒喝得太多了,還是確實被嚇到了。


    申城市最大的貧民窟中,令狐問天隻覺得心像打鼓似的“咚咚”地跳。輪到暴動的時候了,他極力鎮定地指揮弟兄們走上街頭,排好隊伍,然後轉身向弟兄們,高舉右手做了一個開始的手勢,雄亮的《奮爭歌》響起,隊伍在歌聲中,向區警察所進發。這首歌是任誌興作的,給大家教唱了數遍後,終於有些整齊:


    常勝利,沐榮光;


    孚民望,心歡暢;


    揚神威,張天網;


    殲敵人,一鼓滌蕩。


    破陰謀,滅奸黨,


    把亂萌一掃光;讓我們齊仰望,


    選棟梁,傾寶囊,


    使民心齊歸向,一致衷心歌唱!


    任誌興和令狐問天並排帶頭走著,三百多號兄弟唱得激情飛揚,唱得熱血沸騰。不知是他們唱得太激動了,還是令狐問天領唱不當,不知不覺地,唱得比旋律快了幾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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