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而下的那一刻。


    一切都晚了。


    在場的每一個人,仿佛與世隔絕了一樣,耳朵突然聽不到任何外界的聲音,隻有一道詭異的歌聲。


    這樣的雨夜,這麽黑的夜晚,在這樣荒郊野嶺,杳無人煙的地方。


    耳邊突兀響起一道讓人毛骨悚然的吟唱。


    誰能不怕?


    那是一道陰森料峭、煞魅飄飄的聲調,仿佛唱戲一般。


    它似乎一直在追著馬車低吟……


    聲音綺麗濃豔,百轉千迴,卻又冷氣森森,寒涼徹骨。


    隻讓人聽了之後,覺得自己自外涼到了心裏,從身涼到了魂。


    “上邪,又是一朝寒雨夜,好冷啊……”


    “怨血千年化碧玉,難消恨,雨夜蕭瑟冷秋風,吊爾魂……”


    ……


    低吟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敲在了人的心頭上,慢悠悠念到吊爾魂時,好似真的有魂就要跟著聲音吊起來了。


    就在魂字剛落下。


    無邊寂靜的雨夜,突然傳來一聲:“龍斬!”


    接著一道拔刀聲。


    “錚!”響徹天地。


    誰也沒有看到,有一道白光弧形閃過,如同閃電,落在了馬車後方的上空,劃破了雨幕,化為了煙。


    剛才還毛骨悚然的一切,從新歸於平靜。


    ……


    第6章 來人 這該死的雨


    一行四人,在大雨中狂奔百餘裏。


    雨中無法辨認方向,越走越荒涼,又前行十餘裏後,四周仍不見人煙。


    人受不了,馬也受不了了。


    隻好在一座年久失修,破敗蕭條的廟宇前停了下來。


    從外麵看,廟宇外牆破舊不堪,瓦片剝落,青苔蔓延,又經長時間風雨吹打,門楣全爛掉了。


    好在,裏麵尚是一處能夠遮擋風雨的地方。


    幾人翻身下馬,在門口栓好馬車馬匹。


    外麵雨水多,路滑泥濘,元櫻讓祖宗先待在馬車裏,不要出來。


    待她們找了不少幹柴,在廟裏生起了火,元櫻暴力直接拆了一扇破舊木板門,鋪在了火堆旁邊,上麵放了張暖席。


    東方青楓二人換了衣服,已坐到火堆旁烤火。


    待到闕清月從馬車下來的時候。


    有了廟裏火光,幾人才清楚地看清了她現在的樣子。


    當場把元櫻嚇得不輕,愣在原地,烤火的劉司晨也嚇了一跳。


    “闕姑娘,你沒事吧?”


    東方青楓身上的麒麟甲已卸,換了身玄色單衣正倚牆而坐。


    漫不經心看過去的時候,也注目看了她一會兒,顯然出乎他的意料。


    她受傷了?


    按理說,四人中,闕清月一直在馬車裏,其它人都在車外麵,一人駕著馬車,二人雨中騎行,大雨直接落下,幾人衣服全濕透了,應該是他們難堪些。


    可偏偏坐在車裏,穿著最整齊的,保護的最周全的這個,是四個人裏情況最嚴重的。


    額頭因為撞到了車廂上,竟然撞破了,傷口青紅還有些血跡。


    尤其這傷,在她巴掌大的臉上,看起來更觸目驚心。


    “誰幹的?”元櫻震驚道。


    心情不太好的闕清月,側頭白了她一眼,你說呢?


    她伸手捋了下傷口旁邊的發絲,沒辦法地低聲解釋了句:“……不小心撞到的。”真的是不小心。


    這傷口位置實在有些尷尬,知道的是她在馬車裏不小心碰到了車廂壁。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尋短見了。


    讓人難以啟齒。


    廟裏的三人,一言不發地都在看著她。


    除了一開始的震驚外,後麵也是鴉雀無聲。


    闕清月看了眼這幾人,見他們眼神奇怪。


    “怎麽了?”


    接著她又看向身邊的元櫻問:“我破相了?很嚴重?”


    元櫻:“……”


    “嗬嗬,就,嗯有那麽一點兒。”


    不知道為什麽,祖宗這樣頭發也不整齊,臉又受了傷,額角還有絲血跡,看著好似大大折損了容貌,不似原來秋光乍現,波光粼粼的美。


    可是,很奇怪。


    這樣的雨夜,這樣的破廟裏,在柴火搖動忽明忽暗的光線下,看著被一番折騰後的祖宗,尤其那傷,竟然顯得這張臉,多出幾分豔麗來。


    好似在她臉上隨手添上一筆濃墨重彩,頭發一亂,顏色一濃,反倒更凸顯出她的美。


    這種美是經得起折騰的,越折騰越出色。


    看著都與往日不同了,甚至更奪目。


    難怪三人不出聲,這哪是受傷?這是增光添彩來了。


    越傷越美,越虐越昳麗。


    實在讓人沉默,無話可說。


    ……


    雨夜廟寒,本就有些陰冷,生火後,很快溫暖起來。


    外麵的雨沒有停,隻是小了些,淅淅瀝瀝地下著,透過沒有門的廟門,幾人還能看見外麵沙沙的雨點濺落在地麵上。


    如果不是之前幾人被追得像落湯雞一樣狼狽。


    此時此景,古廟夜雨,倒是有幾分意境在。


    尤其門口牆壁上還掛著蜘蛛網,上麵還有隻蜘蛛,隨著外麵的風雨飄搖著。


    闕清月坐在火旁,喝了口熱茶,整個人才總算緩和過來。


    元櫻已經將她的頭發整理好,銀絲發帶也順著頭發擺放正位,又小心冀冀地將她額頭兩邊額發向後梳了梳,以免碰到額角的傷口。


    條件窘迫。


    沒辦法,如今也沒有傷藥。


    劉司晨坐在火邊,見著闕家這位千金祖宗,低頭用帕子慢慢避過額頭的傷,按了按額頭其它地方,擦去下車時淋的雨水。


    那傷其實並不嚴重,對他們來說,不過就是稍微蹭破了點皮。


    甚至都不會留疤。


    可在她臉上,怎麽就顯得很嚴重,才一會的工夫,看著更加青紫了。


    元櫻一旁看著也著急:“怎麽會傷這麽重?”撞一下,也能撞出血?那這得多大的力道?


    “都怪我,馬車趕太快了……”


    闕清月按著額邊吐槽道:“你那不是太快,你那就是瘋了。”瘋了似的趕車,百餘裏,她在車裏就像罐頭裏的魚,至今想起,都不堪迴首。


    “殿下。”劉司晨想到什麽,低聲與東方青楓商量道:“你那兒不是還有禦……”


    東方青楓目光移向這位喜歡胳膊肘往外拐的副將。


    不過這次,倒沒有像往常那樣恨鐵不成鋼的冷嗤他一聲。


    隻是了覷他一眼,從衣襟裏摸出了一隻碧色的藥瓶,看也不看地扔給劉司晨。


    劉司晨立即接住。


    趕緊向對麵遞了過去。


    “闕姑娘,這是藥,擦在傷口上兩日內便能好,保證不留一點疤痕。”


    要知道,人的臉麵可是很重要的,無論男女,臉上最好不要有疤,女子不必說,男子亦是如此。


    王侯將相,豪門貴族,臉若有疤那可是大事,是有損顏麵又不體麵的事。


    “太好了,謝了。”元櫻趕緊接過來,飛快地將瓶子打開。


    闕清月看了眼,見其瓶身好似用一塊碧玉所製,玉質溫潤,色濃。


    她隨意伸出手指,夾住藥瓶,掀開瓶底一掃,禦藥?


    是宮裏的東西?


    宮內等級森嚴,使用的禦製品皆講究位份等級,一隻藥瓶都用整塊碧玉雕刻,這樣的禦製藥,難道是……


    碧髓膏?那是皇室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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