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是傍晚,快要沒入山林的太陽還在不服輸的散發著餘暉,蕭破背西朝東,所站的位置正好遮住夕陽。


    張玉成剛才有些生氣,準備去教訓蕭破,但見到這少年不僅毫無懼怕之色,還帶著滿不在乎的表情,好像確定自己不敢過去一樣,張玉成猶豫不定,定眼細觀後,卻發現這少年身上霞光四射,伴著一種朦朧飄渺的感覺,迷惑著他的眼與意識。


    他知道那是夕陽的光,但放在少年身上,是那麽和諧,好像天生便存在,這種錯覺他說不清楚。


    張玉成心裏忽然有些怵,話語也結結巴巴,但仍舊揚聲道:“你……你誰啊!”


    蕭破不明白,剛才還怒氣滿麵的張胖子,怎麽轉眼就變成這個樣子,他也不打算弄清楚原因,又笑著問一遍:“胖……胖大哥,淩虛宗什麽時候,在哪個地點招收弟子?”蕭破也覺得剛剛有些兇,所以便用另一種語氣重新問,叫出這聲大哥,蕭破覺得特別別扭,他可是活了幾萬年的怪物,稱一個僅僅二十來歲的人大哥,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在張玉成眼裏,蕭破的表情自然就是另外一種含義了。


    媽的!原來這小子唬人!


    “哪裏來的野小子!張口胖,閉口胖,這麽沒有教養!”感覺自己被戲弄,張玉成忽的憤怒起來,對著蕭破一頓說教。


    自己可是古蘭鎮赫赫有名的員外,而對方,不一定是從哪個山旮旯裏剛爬出來,既然這小子的父母沒有管教好他,那自己便代替他父母,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話音剛落,張玉成便走到路邊,從一棵垂柳樹上撇下一枝看起來甚是柔韌的柳條,一把捋掉上麵的樹葉,左右比劃著甩兩下,聽著柳條劃出的唿唿破風聲,張玉成滿意的點點頭,而後朝蕭破靠近。


    其實他做這些,並不是真的要打蕭破,而是想讓蕭破害怕,自己逃走,莫要再纏著他。


    他發現自己錯了,錯的離譜,眼前的少年不但沒有朝後退,還一直站在原地,動也未動一下,甚至眼皮都沒有眨,隻是麵帶微笑,靜靜的瞧著他,一臉平靜。


    蕭破沒有害怕,張玉成自己倒是心裏打起鼓,腦中念道:“這少年如此瘦弱,臉色也有些蒼白,看起來弱不禁風,可是卻如此鎮定,難道有什麽依托不成?”


    事已至此,無法迴頭,哪怕前方等待他的是刀山火海,亦不能停止,打自己的臉,丟名頭的事,張玉成是不幹的。


    他沒有發覺自己的步子已經越來越小,隻感覺與少年的距離越來越近,明明還有三十來步,在張玉成心中,時間過得卻是那麽快,仿佛眨眼一瞬……


    古蘭鎮南三百裏處,有一片連綿不盡的大山,蒼蒼莽莽的群山,起起伏伏,如青龍騰躍,懸飛在雲端上下。


    一條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一個少年正在疾奔,山路崎嶇不平,對這少年卻並無妨礙,他好似如履平地,步伐正按一種奇特的韻律交錯變幻,雙腿殘影紛紛而出,肉眼難以分辨那條是真,那條是假。


    他身旁跟著一個胖子,這胖子更是顯眼,隻見他雙腿離地疾飛,與少年的速度分毫不差,若是有人看到,定會驚唿,一個身材如此肥胖的青年,還能飛得如此之快,這不是大山裏住的仙人才有的神通?難道他是仙人?


    進入一處丈許寬的絕壁縫隙,裏麵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山穀。


    穀中不似外麵這般炎熱,略微有幾分清涼,不知名的鳥兒,叫聲宛轉悠揚,嫋嫋餘音不絕入耳,細聞之下,淡淡的花草香味,直撲鼻息,沁人心脾,眺目遠望,山穀邊緣,一條不知從哪裏流過來的小溪,正歡快的淌著,發出細微的潺潺水聲,好似流過心間,撓的人心直癢癢,欲立馬奔過去暢飲一口,解酷暑之煩躁。


    沒有見過的人,定會以為這是仙境,隻有仙境,才會出現這麽美輪美奐,讓人心情舒暢喜悅的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環境。


    “小兄弟,我已經帶你來到這裏,能把我放下了嗎?”張玉成麵無表情,聲音麻木。


    若是平時,對麵這人間仙境,張玉成自是感歎,說不定還會詩興大發,賦詩一首,但如今,他卻對周遭的環境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他不震驚?


    他太震驚了!


    他想不到,一個身形如此消瘦的少年,提著他疾行數百裏,還能臉不紅心不跳,氣定神閑的東張西望,欣賞周圍的美景!


    他是上仙大人?他若是上仙大人,為何還要打聽淩虛宗招收弟子之事?他不是?那他提著自己僅僅用兩個時辰就奔跑三百裏,難道是自己在做夢?


    張玉成還清晰的記得,在他揮下柳條的那一刹那,都沒有看清楚少年是何時出的手,怎麽出的手,稀裏糊塗間,柳條就跑到少年手中。


    少年還是原來的姿勢,靜靜的笑看著他,好像在看著一個傻瓜。


    他拿著柳條,驅趕自己,迴到莊園,休息一夜。


    張玉成不敢告訴其他人,少年的本事讓他膽戰心驚,他不一定在哪個自己看不到的角落,注視著自己,若是自己敢輕舉妄動,估計小命就此不保。


    其實那一夜,蕭破什麽也沒有做,隻是在睡覺,睡得香甜。


    天亮後,讓張玉成找一件合適自己的衣衫,沐浴更衣後,便帶著張玉成離開莊園。


    對於張玉成來說,噩夢才剛剛開始。


    眼前的樹木山石,急速掠過,不禁讓他眼花繚亂,有幾次為抄近道,這少年竟然行走在懸崖峭壁之上,要知道張玉成的身子可是懸在半空,身下便是山崖,隻要少年稍不留神,不小心鬆手,那他便會摔下懸崖,命是一定會沒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留個全屍。


    一路上,張玉成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急速跳動的重音好似一塊塊石頭,砸向他的麵門,讓他的表情一蹙一張。


    到最後,他已經筋疲力竭,麻木不堪,臉上的肌肉已酸痛的無法再有變化,所以進入山穀之後,他才會露出那樣難以理解的表情。


    距離淩虛宗招收還有十幾天,山穀中未有其他人。


    傳說這山穀平常時候會消失,隻有招收前一個月才會打開,每次出現的地點皆不固定,有時出現在大山深處,讓人難以尋找,有時出現在群山邊緣,隻要稍微花些心思,便能輕易找到。這是個人機遇,也算是人們口中所說的“仙緣”吧。


    淩虛宗每五年開一次招收大會,所以一般很少有人進入這山林腹地,但蕭破經過張玉成的指路,猶如迴到自家屋門,輕車熟路,連一步錯路都未走,就來到這裏,其中原因恐怕隻有張玉成自己知道。


    蕭破並不打算過問此事,因為不管他有什麽秘密,都與自己無關,但是自己現在也無法付給他什麽報酬,蕭破身上所帶的東西,可全部都是與自身修煉息息相關的。


    若是招收之時,他遇到什麽麻煩,自己倒是可以伸手幫一幫,若是沒有,那也隻能等到以後有緣再說。


    蕭破並不認為他會騙自己,或者帶錯路。


    原因就是這山穀裏的靈氣,還有陣法。


    這裏的靈氣跟穀外麵完全不是一個層次,雖說和太玄極鏡中的靈氣濃鬱程度相比,仍舊是天壤之別,但也勉強能修煉。


    山穀周邊布置的陣法,還算馬馬虎虎,一個聚靈陣,一個幻影陣。說它馬馬虎虎,並不是說陣法本身,而是布置陣法的人。蕭破對陣法的了解,不敢說登峰造極,也算是爐火純青。畢竟製作傀儡時,要在其內部雕刻大量的銘文印記,以增幅傀儡的實力。


    這兩個陣法,說不出哪裏不好,要真有缺陷,那就是二者的融合程度,此處的聚靈陣和幻影陣雖然也有融合,但是更多的則是分離割裂,由此可見布置陣法之人,未得陣法融合之精髓,僅僅是入門而已,若讓蕭破布置,聚靈和移形換影的效果至少提高四倍,甚至更多,當然,是以前的他,現在的他,估計剛剛布下一個陣眼,身上的靈力就已經被消耗榨幹。


    反正現在也閑來無事,蕭破索性就找一塊光滑大石頭,盤坐在上麵,閉眼修煉起來。


    修為降到聚氣五層,無法做到辟穀,餓時就從儲物手鐲中拿出些食物。張玉成自然未離開,一個凡人,想要走出茫茫大山,是何其難也?估計他自己也不敢獨自出去,幹脆直接在此處等待招收日子的到來。


    張玉成看著蕭破吃的香噴噴的,卻不敢說話,隻是吞咽著唾液,露出可憐楚楚的眼神。


    不是蕭破不願意分享,實在是這些食物都是在太玄極鏡中,被人煉製出來的,裏麵蘊藏大量的仙氣,張玉成隻要咬下一口,立即會被仙氣脹滿全身,爆體而亡。蕭破修為雖然下降到極點,但是身體早已對這些食物適應。


    好在蕭破比較細心,知道張玉成一定會麵臨這個問題,所以他從張玉成的莊園出來前,就帶著數十個饅頭與瓜果。


    瞧著張玉成可憐的望著他,蕭破拿出兩個大白饅頭,扔到張玉成懷裏。


    蕭破吃著山珍海味,張玉成卻隻能吃饅頭與瓜果,他自然心中憤懣,但隻是敢怒不敢言。蕭破懶得解釋,一言不發。


    二人就以這樣的狀態,靜靜的等待淩虛宗招收日子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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