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仚袖子裏,翠蛇猛地動了動,一縷晶瑩剔透的眼淚從嘴角輕盈的滑落。


    盧仚輕輕的敲了敲這家夥的腦袋,翠蛇撒嬌的在他袖子裏翻滾起來——這蛤蟆,很合乎他的口味,他今天是無論如何也要將它吞了。


    中年男子向站在船頭,顯然是為首之人的芍藥君、月季君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敢問兩位公子,此行可是有何公幹?我黑澤星,盡是良民百姓,絕無匪類隱藏……”


    芍藥君輕咳了一聲,慢悠悠的,拿捏作態的上前了兩步,擺出了一副真正的天庭大員的嘴臉,背著手,傲然道:“本君奉大帝符詔……”


    芍藥君一句話沒能說完,月季君已經手一指,一縷亮晶晶的粉白色劍光撕裂虛空,‘噗嗤’一聲洞穿了中年男子的心口。大片墨青色鮮血噴濺,中年男子不可置信的看著月季君,傷口處大片血肉不斷的崩塌、脫落,被殘留在傷口上的劍氣攪成了一團稀糟。


    “我們是來滅門屠族的,說這麽多廢話做什麽?”月季君冷聲道:“趕緊動手,殺!速戰速決,不要真個把天庭的人引過來了。”


    千多條巨艦的船頭甲板開啟,一尊尊體積巨大的戰爭利器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千多條直徑裏許的雷光從天而降,首當其衝,命中了聚居了最多生靈的那片大澤周邊。一彈指間,每一條戰艦能高頻發射雷光數百擊,在戰艦龐大陣法的加持下,每一擊雷光的威力,都相當於戰將級高手的全力一擊,輕輕鬆鬆就能破滅數百裏。


    大片氤氳的沼澤水霧混著五彩毒煙冉冉升騰,化為一個直徑萬裏的氣罩,將整個大澤包裹在內。


    漫天雷光落下,氣罩微微震蕩,雷光轟然爆開,炸得氣罩上方蕩起了一團團巨大的漣漪,下方大澤被震開了高有數丈的浪頭。雷光沒能突破氣罩,也沒能對這大澤,對大澤附近聚居的數以億計的生靈形成實質性的危害。


    胸口中間的中年男子從高空墜落,他胸口原本細細的傷口,在劍氣的瘋狂絞殺下,已經變成了人頭大小的透明窟窿。


    他手中緊握著木杖,那隻青皮蛤蟆盤坐在木杖上,不知所措的看著墜落的主人。


    翠蛇從盧仚袖口探出頭去,張開嘴想要吞噬這隻青皮蛤蟆。盧仚一把掐住了翠蛇的七寸,將他塞迴了袖子裏。


    莫名其妙的跑到人家家裏來,沒有任何緣由的直接下毒手滅門……這種事情,身處其中,卻無力阻止,這種感覺已經足夠糟糕的了。還趁火打劫,連人家的一隻寵獸都要吞掉……盧仚不是聖母,不會對敵人留手。但是這中年男子是他的敵人麽?不是,所以盧仚做不出落井下石的勾當!


    翠蛇委屈的看著盧仚。


    盧仚輕輕搖頭,翠蛇就乖巧的竄迴了袖子裏,眼淚繼續從嘴角不斷的滑落。他本心並無太濃烈的善惡之分……他對於那頭青皮蛤蟆,隻是純粹源自天性的,起了濃烈的食欲而已。


    “全力進攻!”月季君越過芍藥君,向包圍了黑澤星的千多條巨艦發號施令。


    巨艦極高頻率的轟擊驟然停歇。


    彈指間數百次、上千次的高頻攻擊,巨艦爆發出的殺傷力,不過相當於天將大能的全力一擊……此刻隨著月季君的命令,這些巨艦開始蓄力攻擊。一尊尊巨型攻伐利器微微震蕩著,船艙內,巨大的能量熔爐熊熊燃燒,堆積如山的帝錢在頃刻間化為飛灰,磅礴的道韻靈機不斷填充進這些戰爭利器。


    一次充能,十個唿吸。


    千多條戰艦的船頭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伴隨著尖銳的破空聲,一道道直徑數裏的雷光撕裂虛空,狠狠的砸向了籠罩了大澤的氣罩。


    充能攻擊,這些戰艦爆發出的攻擊力度,悍然達到了星君全力一擊的層次。


    一道道刺目的雷光巨柱矗立在天地之間,光柱劇烈的衝擊著五彩氣罩,在氣罩上轟出了一個個深深的凹陷。氣罩狠狠砸在地上,大地震蕩,濺起了無數灰塵、泥漿。大澤附近,一處處小型聚居點支離破碎,一些數千人、數萬人規模的村鎮莊子,直接在雷光中汽化消失。


    大澤周邊,唯有十八座規模頗大的城池上方有刺目的光焰升騰,五彩煙霞旋轉著衝上高空,城防大陣啟動,將轟向自己的雷光柱隔絕在外。


    在那一片片明麗的五彩煙霞下方,可以看到氣息森然的修士騰空,一個個眉心豎目裂開,放出浩渺浮蕩的霞光,透過厚厚的大氣,怒氣衝天的鎖定了正在瘋狂轟擊的戰艦。


    大澤周邊,十八座城池抵擋住了戰艦的轟擊。


    但是千多條戰艦,從四麵八方,將整個星辰包裹在內。黑澤星的其他地方,並沒有布置這十八座城池這般規格的城防大陣。


    一道道雷光柱落在了黑澤星的大地上,每一擊都震動萬裏,一團團巨大的蘑菇雲轟然爆開,一塊塊厚重的陸塊被掀起,火光中,厚厚的岩層支離破碎,無數生靈在爆炸中灰飛煙滅。


    直徑十萬裏的黑澤星就好像被貪嘴的娃娃亂啃一氣的蘋果,除了大澤這一塊方圓萬餘裏的趨於,其他部分的星體頃刻間被打得稀碎……火光洶湧中,黑澤星絕大部分的身軀被破開,最終隻剩下一片五彩煙雲籠罩,直徑一萬兩千裏上下,厚達三千裏的圓形大澤靜靜的懸浮在虛空中。


    這時候,也能看出,這一片圓形大澤的地底,早就布置了一座規模頗為不凡的大陣。


    數以千計的陣旗浮空,卷動起漫天煙霞翻卷纏繞。


    一座座陣器閃爍著刺目的明光,一枚枚蓮花佛印在明光中浮現,將整個大澤的地基熔煉成了一塊不朽金剛,堅硬堅固到了極致。


    更有三百六十柄長達裏許,用不知名材料煉製,介於虛實之間的五色煙劍急速的盤旋飛斬。伴隨著十八座大城中一聲呐喊,三百六十柄巨劍騰空而起,劍光閃爍中,十幾條合圍的戰艦已經被這些巨劍淩空飛斬了數千擊。


    ‘嗆琅’巨響,戰艦的防禦陣法被一層層破開,更有戰艦被劍光撕裂了外圍禁製,劍光直接斬在了船殼上,厚達數十丈的船殼甲板被切開了深深的裂痕,一縷縷五色毒氣纏繞在裂口處,瘋狂的腐蝕著船殼甲板,肉眼可見一層一層的靈金甲板在不斷的脫落。


    月季君瞪大了眼睛,他嘶聲怒罵:“怎麽迴事?這劍陣的攻擊力,不過是天君初階的水準……我們的戰艦,防禦陣法是按照抵擋天君巔峰全力轟擊的規格定製……為什麽天君初階的攻擊,可以損壞戰艦?”


    月季君氣急敗壞,芍藥君的麵皮就有點點抽抽。


    他冷聲道:“大驚小怪做什麽?這麽多戰船,有幾條戰船品質不一,稍稍有點瑕疵,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麽?就算是再高明的大匠,你能確保,他們煉製的戰船,就一定不會出紕漏?”


    月季君猛地迴頭,死死的盯著芍藥君。


    盧仚在一旁都被芍藥君這尷尬的強行解釋,給弄得麵皮發燒——這麽尷尬的話,他是怎麽說出口的?


    戰艦,可不是刀槍劍戟這等小玩意兒。


    刀槍劍戟內部的陣法、禁製、道紋、符籙等等的銘刻,過於精細精巧,或許會在鑄造時,有出現瑕疵的概率。但是戰艦這玩意兒,如此巨大的體積,如此流程化的製造過程……隻要是稍微熟練一些的造艦師,就沒有失敗的可能!


    百裏長短的巨艦,容錯率是三尺長劍的多少倍?


    瑕疵?


    紕漏?


    你確定,不是你在這中間上下其手,貪墨得太多,導致戰艦的品階下降麽?


    月季君的麵皮微微發紅,嘴唇隱隱發白,但是他的眸子深處,在厭惡之餘,卻又湧出了一絲狂喜——就算你芍藥君是父王如今最看重、最寵溺的兒子,又如何?你膽敢在父王的私軍軍械上動手腳……你簡直,是該死!


    盧仚無語看天。


    這……這怎麽說呢?


    就好比世俗紅塵,某一外封的皇親國戚準備造反,躊躇滿誌的將辛苦籌集來的經費交給自己兒子去打造軍械,訓練私軍兵馬。結果,自己的寶貝兒子在造反所需的軍械上動了手腳……


    真正是奇葩,人才!


    隻是,現在顯然不是說這等事情的時候。


    對方劍陣襲殺,這邊幾條戰艦受創,破損的船殼很快就徹底洞穿,引爆了內部的重要構件。煙火升騰,爆炸聲不斷響起,幾條戰艦歪歪斜斜的,逐漸向遠處飄逸開。但是一條條戰艦相互之間的鎖鏈繃緊,將它們約束在了原位動彈不得。


    戰艦上,有身披重甲的大將騰空而起,手持長槍重戟,迎向了那一套飛旋不止的劍陣。


    ‘嗆琅’巨響不絕於耳,這些修為達到了天君境的大將氣衝鬥牛,神力蓋世,一道道劍光襲來,被他們手中兵器不斷轟開,一時間倒是打了個不相上下。


    但是很顯然,蓄力十個唿吸的戰艦攻擊,已經無法威脅到此刻對方顯露出來的防禦。


    一根根雷柱落下,對方五彩煙霞繚繞,輕輕鬆鬆就講這些星君級的攻擊化解於無形。


    月季君已經顧不得和芍藥君鬥嘴,他仰天長嘯,不斷的發號施令。


    一時間,上千條戰艦的雷火攻擊驟然停滯。


    船艙內,龐大的熔爐開始顫抖,堆積如山的帝錢不斷被焚燒……船體內,一道道巨大的陣法禁製開始亮起,這些戰艦開啟了全力的攻擊形態。


    船頭,一尊尊造型奇異的晶體狀雷火炮筒變幻形態,變得更長、更粗、光霞更盛。它們開始瘋狂的抽取熔爐中的道韻靈機,積蓄能量的時間變得更長……


    剛才蓄力十個唿吸發出的攻擊,達到了星君巔峰全力一擊的水準。


    而此刻,伴隨著沉悶的轟鳴聲,這些戰艦通體微微顫抖著,它們的蓄力時間赫然達到了之前的三十倍之久!


    熾烈的雷光在船頭積蓄,雷光跳動,急速的向內塌陷、壓縮,隱隱有化為實質的異兆。


    如此虛實許久,千多條戰艦的船體劇烈震蕩,伴隨著可怕的雷鳴聲,一根根隻有百丈粗細,好似水晶雕成、宛如實質的雷光柱撕裂虛空,狠狠砸在了被煙霞籠罩的小小陸塊上。


    千多條百裏戰艦的全力一擊,赫然達到了天君大圓滿的層次。


    而盧仚所在的這條千裏長短旗艦的攻擊,赫然達到了大天君中階的層次。


    與此同時,在虛空中列陣的億萬甲士,也通過陣法,將自身修為貫連一氣,狠狠注入了為首的天將體內。一層一層的法力堆砌,陣法堆積,到了最後,幾名自身修為本身就達到了大天君層次的大將,他們手中兵器爆發出肉眼無法直視的強光,劈出了足以斬碎星辰的可怕鋒芒。


    這些大將爆發出的攻擊,悍然達到了大天君巔峰圓滿的水準,比這條千裏巨艦爆發出的攻擊更加強出了一等。


    五彩煙霞凝成的防禦大陣應聲而破,密布蓮花佛印,通體金光燦燦宛如不朽金剛的陸塊被命中,可怕的碎裂聲中,這塊被秘法熔煉成一塊的小小陸塊被炸得亂顫,到處都是坑坑窪窪,到處都是陸塊融化後噴濺的岩漿,更有數百條大大小小的裂痕在陸塊內肆意延伸,爆發出刺耳的碎裂聲。


    戰艦在震鳴,軍陣在呐喊,一波波瘋狂的攻擊落在陸塊上,陸塊不斷的崩裂,脫落。


    十八座閃耀著強光的城池內,終於有人嘶吼出聲:“吾等何罪?天庭,為何不教而誅?”


    月季君沒吭聲,隻是不斷的發號施令,調撥軍陣加大攻擊力度。


    芍藥君斜了一樣月季君,興致盎然的蹦到了船頭,朝著那十八座被炸得亂顫的城池放聲大笑:“你們犯了什麽罪,你們心知肚明……你們當中,有人勾結邪魔逆黨……我五軍府行事,向來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你們若是不想跟著一起死……那就關閉城防大陣,所有修士自禁修為,走出來乖乖的配合我五軍府行事……若真是清白的……倒也可以還你們一個清白!”


    煙霞閃爍,十八座城池上空,可見人影亂晃。


    一縷極細的煙霞從一座城池內竄出,那是一名身披粗布長衫,手持木杖,腰間掛著一個綠色大葫蘆的老人。他身形曼妙,在漫天雷光鋒芒中穿梭自如,避開了那一道道可怖的攻擊,輕快的挪移到了旗艦前方。


    芍藥君身後,他收羅來的那群散修高手立功心切,當即就有七八個修為最為強大的騰空而起,擋在了芍藥君麵前。


    老人停下腳步,目光森森的看著一臉嬉笑之意的芍藥君。上下打量了芍藥君兩眼,老人冷聲道:“若是城中有人勾結邪魔叛逆……吾那侄兒,自出生起,就從未離開黑澤星……他又是犯了什麽錯,值得諸位大人,將他斬殺當場?”


    芍藥君呆了呆,老人的侄兒?就是那個被月季君不容分說,直接偷襲一般,一劍穿心的那個?


    芍藥君笑道:“嫌疑,嫌疑……我們要他束手就擒,他不願意,那麽,就下手稍稍重了點……但是,老先生,如果你願意讓城內百姓配合一二,我天庭,也不是不講理的地方!”


    “如果你們是清白的,那就還你們清白。”


    “當然,如果你們是有罪的,那麽,你們自然也要服罪才好。”芍藥君擺出一副誠摯的模樣,笑嗬嗬的掏出了一塊正兒八經的天庭五軍府之後軍府行軍大司馬的令牌。


    “五軍府的金字招牌,您就放心吧?或許配合調查的時候,你們會被禁錮起來,不能自由行動……但是隻要查清了你們和邪魔逆黨無關,那麽,總歸會還你們一個清白!”


    芍藥君殷殷勸說道:“說來,也是您那侄兒口氣太硬……若是他願意配合,我們也不會這麽緊張,直接放手攻打……實在是,那邪魔真正是可怕至極,是天庭通緝榜上的重犯,我們可不敢有絲毫的差錯……天規森嚴,我們也隻能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了!”


    老人目光幽幽的看著芍藥君。


    他張了張嘴,正要開口,那小小的陸塊上,正中明湖內,一陣若有若無的轟鳴聲響起。大片淡淡的水汽煙霞直衝高空,一個飄忽不定的聲音幽幽響起:“此乃奪道之戰……爾等,真是天庭所屬麽?”


    “爾等若真是天庭五軍府所屬……嗬嗬,我黑澤星的子民,多少年來深居簡出,絕無和外人勾結的機會……虛空中,老夫所修之道在撼動……老夫的族裔被屠戮,他們身上的道正在被人急速煉化……”


    “爾等,究竟是什麽人?”


    “天庭,看不上老夫所占的這一條微末之道……爾等,爾等……”


    芍藥君、月季君、老人,三人麵皮同時一變。


    老人迅速向那正在崩解的小陸塊飛迴,但是芍藥君收羅的那些散修高手一聲呐喊,各色攻伐秘法、神通秘術、劍光法光猶如潮水一樣湧出,頃刻間淹沒了老人。


    老人腰間葫蘆驟然噴出一片明媚的五彩霞光,一縷縷讓人隱隱作嘔的異樣氣息在空氣中彌漫,當即就有三四個修為還比老人強出一截的散修悶哼一聲,他們身上開始冒出大量的毒瘡水泡,七竅中有一縷縷汙血混著白色的粘液泡沫噴出,一副中毒匪淺的模樣。


    那五彩明光頃刻間籠罩了原本黑澤星所在的整個空域,虛空中,結陣的億萬士卒齊齊嘶吼,莫名的都已經中了毒氣,好些人上吐下瀉,噴出的盡是血水、泡沫,乃至於是五髒六腑腐爛融化後生成的爛肉膿水。


    這毒,於無聲無息之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侵入了這些士卒內腑。


    短短幾個唿吸間,起碼有千萬修為最弱的士卒身體抽抽著,直接倒在了虛空中,頃刻間身軀就整個化為了一灘膿水。


    流毒如此……這老人也被幾個散修高手聯手,一擊被轟得煙消雲散,連一片飛灰都沒剩下。


    那墨綠葫蘆顯然是一件異寶,老人已經被抹殺,但是這葫蘆居然絲毫無損,反而在以更快的速度噴吐五彩毒霧。森森光霞蠕動,千多條戰艦的防禦大陣齊齊震蕩,伴隨著‘嗤嗤’的腐蝕聲,大半戰艦的船殼子都冒出了細小的水泡,被腐蝕出了大大小小的窟窿。


    “你們,都該死啊!”


    那飄忽不定的聲音幽幽傳來:“孩兒們,今日,當死戰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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